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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四章 ...


  •   丽夫人举手投足间像是在讲演,又比讲演自然,让程子墨想起了她当过主持人的出身。
      “您把他带回家,免得您劳神朝思暮想。看上的宝贝就像一见钟情的爱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希望各位都能抓住这个机会,不要留下遗憾,我们的生活本来就充满遗憾,不要再多一次喽。”
      几轮报价之后,她右手的红木槌终于落下:“8万元,成交,我们恭祝这位先生,您的宝贝一定会给您带来好运!”
      她又开始拍卖一个从日本回流的字画。
      “这幅字画的收藏者是一位老华侨,他在回国的船上险些遇难。当时,老先生怀里紧紧地抱着这幅字画,说死也不能离开它。后来,老先生幸免于难,92岁高龄离世。这件宝贝带给他平安,让他高寿,或许这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吉祥的字画,希望大家会喜欢它。”
      程子墨被她的表现深深地吸引了。他从未参加过拍卖会,丽夫人的拍卖简直就是一个关于艺术品的精彩演讲。现场的人就算没有买到任何艺术品,也是一次难得的艺术享受。
      拍卖会终于结束,众人散去。
      十几个人向丽夫人围拢过来,程子墨也走向近前。
      一个梳着大背头的老板模样的男人竖起大拇指:“夫人,厉害!厉害!”
      “您真是空前绝后了,从没见过像您这样的拍卖师!”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不停地咂着嘴巴说。
      “丽夫人今天心情好,跟咱们玩儿个票儿,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您的拍卖师处女秀。”大背头男人说。
      “第一次?”年轻的工作人员惊叫着。
      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儿说:“丽夫人是当今的斜杠青年。”
      矮胖男人好奇地问:“啥叫斜杠青年?”
      “就是多重身份,多个领域都有成就。”女孩儿解释着,不屑地看了一眼男人。
      丽夫人对于众人的围观与夸赞很是享受,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对着大背头男人说:“丁老板盛情邀请,实在推辞不过,献丑了。”
      丁老板恭敬地双手合十:“承蒙夫人赏脸,拍卖会风光无限!”
      大家鼓起掌来。
      矮胖男人小心地:“那些故事是您现场编出来的吗?还是您早有准备?”
      众人安静下来,看着丽夫人。
      丁老板冲着矮胖男人叫道:“蠢货,这是该你说话的地方吗?”
      男人被骂得灰溜溜地低下头。
      丁老板看看手表说:“请您吃点便饭,您千万别拒绝。”
      丽夫人看向了程子墨。
      众人也都看向他,他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丽夫人把目光收回来,看向丁老板,有几分撒娇地:“不喜欢跟你们用餐,太浪费了,说你们还不听话。”
      “这次我们保证听话。”
      丽夫人对着程子墨说:“一起去吧。”
      程子墨本来想拒绝,又觉得这种场合和氛围,有种不识抬举的感觉,于是向丽夫人点了点头,跟着丽夫人和丁老板一行人来到楼下的餐厅。
      丽夫人让程子墨坐在她旁边,并没有向大家介绍他,大家也没有与他打招呼,他也不便主动跟别人说话。他并没有感到大家对他有好奇,而且,似乎忽略了他的存在,他也只得如同自己不存在一样地坐在那里。
      菜是丽夫人点的,多半是海鲜和蔬菜,口味很清淡。没有上酒,只有果汁。
      大家边吃边聊。
      程子墨在大家都动了筷子之后,夹了一口青菜。
      丽夫人拍卖的余兴未消:“以后有机会,我还是可以做的。”
      丁老板很兴奋:“那不如我们签个合同吧,我们是指定的唯一拍卖行。”
      “那我就完全没有心情了。”
      “跟您开玩笑,我哪儿敢啊。”丁老板说,“不过,我想您最精彩的拍卖应该是拍卖您自己的藏品,您有太多故事了。”
      “是吗?说得我也很向往呢。”她点燃一支烟,“其实,我更喜欢买藏品的感觉,用一个词概括那种气氛,就是‘狩猎’,你刚好碰到很想要的东西,正处在狙杀之际,刹那间,那就是你的了——那真是热血沸腾”。
      “是呀,您的藏品多少人垂涎三尺呢,就盼着您什么时候赏脸啊。”
      丽夫人笑了,笑得十分开心,脸上的皱纹四散开来,成了一朵菊花。程子墨看着她,突然间有种不适感,这让他意识到她的年纪。
      “我收藏艺术品的关键,第一眼看着会心动,然后再想方设法把它买下来,而不是首先看它值多少钱。”
      丁老板不停地点头:“所以您的藏品都那么受欢迎,那么值钱呢。”
      “买卖艺术品,跟其他的商品不同,你需要有做艺术的激情!如果你想成功,就别想着去变得富有,因为你为了追求‘富有’,就会去做很多冒险而又没有意义的事情,急功近利的人不适合做艺术!”
      程子墨瞪起眼睛看着她。
      “你们拍卖行跟我不一样,你们只想卖了我的东西赚钱。拍卖行只不过是个中介平台,他们不会对自己卖的东西负责,但是我是负全责的。我自己买错了,我就自己认!”
      她说到这里,让程子墨想起那一屋子的艺术品。
      “其实,有的客户并不是看中艺术品的年份,而是看中了我的审美。”丽夫人神采飞扬地说。
      丁老板频频点头。
      程子墨投入地倾听着,全然忘记了吃菜,也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

      童一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小区的。穿过那片丁香树林,往日的芬芳散发出苦涩的味道。前面一对男女,男的搀扶着怀孕的女人,步履缓慢地走着。她想着小虎牙说他的女友也怀孕了,他正准备结婚。
      她不敢往下想,快步走到两个人的前面,脚步越来越快,就差奔跑起来。她要领先时间,把痛苦甩在后面,不让她无止境地漫延。
      她的脚步猛地停下了,程子墨站在小区门口。他的旁边站着一个年轻女人,身材修长,相貌姣好。
      “回来啦。”程子墨跟童一诺说。
      童一诺点点头。
      “介绍一下,”程子墨指着旁边的女子说,“这就是以前跟你说过的老乡彩云。”
      童一诺向彩云点点头。她不得不承认,彩云是个性感的女人。
      彩云看着童一诺,努力打起精神说:“处长您好,早就应该拜谢您,一直都没来。”
      童一诺没有什么好心绪:“别叫什么处长了。”
      彩云有点胆怯地躲闪着童一诺的目光。
      “是不是打扰你们说话啦,”她看着程子墨,
      “我先回去了。”童一诺说着就要走。
      程子墨急忙拦住她:“我们就是在这里等你的,咱们一起去饭店吧。”
      彩云窘迫地看着童一诺。
      童一诺心里很烦躁,又不能直接告诉程子墨自己此时的心境,怕程子墨过于敏感而误解了她。现在走也不是,不走又难受,颇有一丝后悔多管了彩云的闲事。
      在饭店落座后,童一诺才发现彩云被头发挡住的额头上有伤,衣袖里露出包扎的绷带。
      她的怜悯心马上替代了多管闲事的悔意,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啦?”
      彩云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童一诺:“他酒后打人。”
      “你应该报警啊。”
      “报警不大好吧,我们才结婚一个月。”她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他打了你几次?”
      “三次。”
      “新婚一个月就三次,往后会没完没了的。”
      “他不喝酒的时候对我很好。”
      “会很大方地花钱,是吧?”
      “也许他以后能改好。”彩云有点不敢看童一诺。
      “这只是你的希望。”
      童一诺的语气越发严厉,她意识到这样对彩云说话不大妥当,毕竟是第一次见面,而且还是程子墨的朋友。
      “这个人原来就这样吗?”一直没说话的程子墨说。
      童一诺:“你是在问我吗?”
      “不是,我就是随便说说,不知道他过去是什么样。”程子墨懦懦地说。
      “你是说,作为介绍人,我要对这件事负责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啊。”程子墨有点恐慌地说。
      彩云紧张地:“童姐,您误会子墨的意思了,我本来是应该感激您的,谁的婚姻都不可能由介绍人来负责任,这是我个人的问题。”
      童一诺直视着程子墨:“那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没等程子墨说话,她又转身对着彩云:“记得之前我说得很清楚,我不知道程子墨是如何转告你的,我对固老板这个人仅限于工作接触,并不了解他,只是他让我帮助介绍女朋友,碰巧子墨说他老乡没有男朋友,我说那就把电话互相告诉对方,让他们自己了解吧,我们就不用管了。”
      程子墨连忙点头。
      童一诺又对彩云说:“出现这种事,我也很痛心。我在不了解双方的前题下,轻易地牵线搭桥,确实不慎重,当然,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所以,我给你的建议是——离婚吧。”
      彩云又低下头:“我再考虑一下。”
      “那你还需要我的帮助吗?”
      “就是,”彩云迟疑着,“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说,我想请您吓唬他一下,毕竟您作为政府执法人员,他们还挺害怕的。”
      童一诺不由地冷笑:“你以为会有效吗?我可以找他谈一下,但是你别报什么希望。”
      正说着,彩云的电话响了。
      彩云看着电话号:“是我老公。”
      电话那边声音很大,童一诺跟程子墨都能听到。
      “老婆你在哪儿呢,我去接你,快告诉我,立马就去。”
      “我不想见你。”彩云一点都不坚决地说。
      “我想见你啊,老婆,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包包,还有,旅游的机票我也定好啦,我可是说到做到啊,你不是说两人吵架不真生气吗?老婆,我保证,你见到我,气就全消了。”
      彩云挂断了电话,站起来,看着他们俩:
      “单我已经买完了,谢谢你们,打扰了。”
      彩云说完,一边向外走一边拨打电话。
      童一诺听着彩云的脚步声消失了,喃喃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金钱的力量。”
      “也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嘛。”程子墨道。
      “难道我说的不对?”
      “她不跟老公离婚也不是仅仅为了钱吧,毕竟刚结婚,她想给他改正的机会。”
      “我把话放在这里,她还会挨打的,一定的。”
      “就算是这样,她就活该挨打吗?”
      童一诺生气了:“你怎么这么说话,我说她活该了吗?”
      “我是说,每个人的生活选择都是很艰难的,不是那么容易就做决定。”
      童一诺“哼”了一声:“看来你很理解她啊。”
      程子墨被童一诺的话刺激到:“我当然比你更理解她,因为你有稳定的职业和收入,你有社会地位,你还有一定的权力,你会受人尊重,没有人敢欺负你。你很难理解一个人面临生存困境,没有稳定的收入,甚至有时候没有收入,严重缺少安全感。为了生存,为了理想,在金钱面前,她会被诱惑,她会犹豫不决,甚至丧失尊严,这些你都无法理解。”
      童一诺简直不敢相信,程子墨这是在跟她说话。她激动地站了起来,用手按住胸口:“看来你们不是普通的老乡关系吧?”
      “是的。”程子墨毫不犹豫地说。
      童一诺有种被欺骗的感觉:“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并没有问我。”
      童一诺冲出门去。程子墨紧跟着追了出去。
      童一诺疯了一般地疾走,程子墨几次试图拉住她的衣角,她都用力地甩掉。
      程子墨一边追一边说:“你别生气,我跟她早就没有任何联系了,我没有欺骗你。”
      两人进了小区,进了单元门,一直到楼梯上,程子墨一个箭步冲到前面,拦住了她。也不知道童一诺哪来的一股劲儿,一个手臂轮过去,把程子墨推到一边,快速开门,把门反锁上了。
      程子墨用力地砸门,叫着:“一诺,你开门!”
      里面没有声音。
      程子墨无力地靠着门板:“你要永远地把我关在外面吗?”
      没有回声。
      “就算我被烧成灰,我也要说,我跟她分手后,没有任何联系,你为什么不信任我?”
      程子墨失控地叫着。
      对门邻居的房间里传来狗叫,接着门开了,一个老太太探出头,看着程子墨:“都烧成灰了,还这么大声。”
      程子墨不理睬她,坐在了楼梯上。
      老太太缩回头,关上了门。
      程子墨拿出手机,给童一诺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他就不停地打。终于接了,却不说话。他说:
      “我知道你在听,我会一直等着你给我开门,等到第二天早晨,你总要上班的,只是你吃不上我给你做的饭了,难道你想不吃早饭就去上班吗?我可不答应。所以,我希望你在我来得及给你做早饭之前开门,行吗?刚才邻居家的狗和老太太对我都不满意了,我已经变成一个讨狗嫌的人啦,我真的很自卑,你知道我有多自卑,在你面前,真的,我说那些话也只是在你面前保持自己的——唉——”
      他说不下去了。喘了口气,继续说:
      “可能你也不是不信任我,只是想折磨我,出出气,那你就不要开门好啦,”程子墨说着,走到楼道转弯处,“我就等在这里,你一个人在家消消气,看看电视,吃点水果,家里好像还有猕猴桃,也不知道是不是烂了,要是不新鲜就别吃了。暖瓶里还有水吧,要是没有你就烧点儿,要是懒得弄就等着我。哎呀,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让我进去呢,那你只能先渴着了。”
      电话被挂断了。
      程子墨沮丧地对着电话:“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进去啊?”
      只听“哐”地一声,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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