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臾犹清浅》微安Vian

15、第十五章（修标题）

　　小洛没有胃口，只是一茬一茬地用筷子戳着饭粒，目光涣散，对着明叙欲言又止。看得明叙又气愤又心疼。
　　“不想吃？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不知道刚刚才输完液吗？”明叙的眼神让小洛觉得没来由的紧张。
　　“不是啦，我，我……那个……”小洛低着头没力气地吐出几个字。
　　那个是哪个？
　　看她一只手捂着肚子有些痛苦的表情，明叙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你……刚刚输完液……怎么就……”
　　说完径自走开了，小洛以为他生气了，看他刚才的表情就知道了。过了一会儿才见他端了一杯什么东西过来。
　　“把这个喝了，小心点，还很烫。”
　　小洛一看，白白，应该是一杯热牛奶：“这个，你从哪里弄来的？”
　　“先喝了，问那么多该口渴了。”明叙有些没好口气地说。什么弄来的，他在超市买了凉的牛奶放在微波炉里热过的。
　　口渴，她根本没说什么话么，他干嘛这么大火气。
　　“哥，你家里电话多少？我晚点给干妈打去，给她个惊喜。”
　　“哥，假期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你家，好不好？去看看我干妈，她一定会很开心。”
　　“哥，还有干爸呢，他还好吗？他们喜欢什么？我不知道买点什么好。”
　　“哥……”
　　明叙终于忍不住打断她：“你没有不舒服了？那赶紧吃点东西回寝室休息去吧。”
　　“好啦，我先喝牛奶。”边喝边看明叙，看不出他眼眸里的表情，只看到他分明的脸部轮廓，有型的眉毛……怎么她又想起另外那个人来了。

　　另外那个人呢，他在做什么？
　　纪凡一个人坐在家里的阳台上，风很清冷，却叫人异常地清醒，抽出一支烟来，点上，烟雾中，他才想起，今天，她结婚了，新郎不是他。
　　情人节那天他才听说这个消息，没有思考就立刻赶了当天的火车回了北京，这个有着她和他八年记忆的城市。
　　他们初中的时候认识，高中的时候偷偷瞒着老师父母早恋，大学后成为令人艳羡的一对。她漂亮，高傲，而他宠她，宠她所有的坏脾气。
　　同在一个校园里，她却总是突然地打电话给他，哭着说：
　　“纪凡……”
　　“嗯？”
　　“纪凡……”
　　“嗯？怎么了？”
　　然后她哭声越来越凶。
　　“怎么了，你快告诉我，急死我了。”
　　“真的没事，只是今天，以前一个高中校友自杀死了，是为了一个男的，她接受不了分手。然后我在想，如果有那么一天，你离开了，我要怎么办？”
　　“这话不可以再说第二遍，明白了吗？我们不会有这么一天，永远没有如果，我不允许，绝对不允许我们分开。”
　　“纪凡，我们会一直这样好吗？”
　　“会！”
　　“我们会结婚吗？”
　　“会！”
　　“会生小孩子吗？”
　　“会！还会生龙凤胎呢，我最喜欢了。”
　　“那如果我不生龙凤胎，你就不要我了吗？”
　　“傻丫头，我真想现在狠狠拍拍你的头，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呢？我们会一直手牵头手，去买菜，做饭，一起在阳光上晒太阳喝桂花茶，会靠在沙发上看我们年轻时候的照片，然后慢慢老去……”
　　“我不要你陪我这样老去，我要你宠我，宠我一辈子。”
　　“好，宠你一辈子！”
　　“那，一言为定的噢？不许反悔。”
　　“好，不反悔，绝对不，打勾勾吗？”
　　当然，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

　　大三的时候她说要出国交流，他帮她买补习材料，整理考试题目，每次早上打电话叫醒她，陪她在教室自习，她开心的时候陪她笑，她难过的时候抱着她由她哭……
　　然后，她在国外的某一天打电话给他：“凡，我不是处女了。我们分手吧。”
　　然后下一秒，纪凡的手机飞了出去，碎成了屑。他们一起五年，最青春的五年，再情动的时候他都忍住了。只是几个月，就把五年吞噬掉了。
　　那五年里，他们不是没有吵架，不是没有冷战。每次都是他主动把她哄回来，每次都只会更加疼爱她，可终究还是……
　　她说，她爱他，一直是，用尽了力气地爱着。
　　她说，不相爱的人可以相敬如宾，只有相爱的才会互相伤害，几番纠缠几番逃离，直爱到彼此遍体鳞伤体无完肤的时候。
　　他们相爱太深，伤害太深，是没有可能生活在一起了。
　　曾经紧紧抓住的那根风筝线，不小心还是挣脱了，缠绕一绳血红的玫瑰。不是怕松开那一根绳，而怕伤口离开寄生体，暴露在咸咸的空气中。洗劫过后，伤口会慢慢结疤，纵使留下痕迹，却也是证据。
　　他不是没有挣扎过挽回过，就差没有冲到国外将那个人暴打一顿。
　　那时候每天喝得烂醉，抽上了烟，基本烫上了自己的手臂，现在那个疤还依稀可见。身边的好哥们都看不下去，骂他何苦这么作贱自己。
　　他有些崩溃地说：“你们以为我愿意？以为我没想过放弃？我一次次绝望，一次次告诉自己不要再爱了。只是，我不能啊。就那么唯一的一个她，放开手，心里有一个位置就永远缺席了。”
　　纠缠太久了，她对着他哭，不是不愿，是不能了。
　　他只是告诉她，如果可以让她开心，那么他离开又何妨。
　　所以，他离开父母朋友，只身来到了南方。
　　寒来暑往，有什么是持久的呢，他早已不相信了。

　　可是当她哭着打电话告诉他，明天她要结婚了的时候，他还是没能冷静住。
　　对她的爱，就像是吸毒，欲罢不能。早就渗入了肌肤，渗入了心脏，占据了所有角落，无可救药。
　　他说过一辈子，原来那时候太轻率了，一辈子，太过遥远，永远，更是无法企及。
　　穿着婚纱的她格外的耀眼，依旧是那个跟他争执的女孩子，依旧谈笑间流露也从容与干练，依旧妩媚，可却让他觉得陌生了。

　　婚礼结束后，他看着她牵着老公的手幸福地离去，什么也没留给他，他才明白过来，自己输了，输给了岁月。
　　他应该料到，有一些缘分早就刻在三生石上了。

　　手里的烟燃到了手指，纪凡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脑海中想起另外一张脸，想起她的单纯没心机，想起她看着他崇拜的眼神，想起她看到短信的时候嘴角微微一弯，那种表情会让他一天心情都出奇的好。
　　他突然想起有人告诉过他，每个人都是另一个人的债，今生来还前世欠的债。那么，他是欠了谁的？
　　空气里还有些烟味，纪凡咳了几声，好像在说：“明天回去吧。”

　　在他们彼此想着的时候，纪凡打了个电话：“喂，小骆驼，睡了吗？”
　　“还没有，你在哪里？这几天都找不到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好不容易接到纪凡的电话，小洛不由得激动得说话开始有些语无伦次。
　　“没有，只是家里有点事，现在已经好了。你赶紧睡吧，我就是想你了，想听听你声音，晚上很冷，被子盖好，嗯？我明天回去。”
　　“真的吗？那好吧，明天几点？我去车站接你。”
　　“好。”
　　一阵沉默，小洛突然想起来说：“纪凡，告诉你个好消息，开学的时候碰到我以前小时候的玩伴了，我们有十年没见了，那时候关系很好，没想到他转来了我们班，然后我们就聊了起来，一直想告诉你可最近都没机会。”
　　小洛把明叙的状况都添油加醋地告诉了纪凡，好似这个好朋友的才华比她自己的才华还要来得让她高兴。
　　“他是学建筑的哎，美术很厉害，有机会你们切磋一下吧。”
　　想到她此刻的表情，纪凡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尽，捉弄她说：“小骆驼，你不知道要避嫌么，跟我聊一个又帅又有才华的男生，不怕我吃醋？”
　　吃醋，吃醋……
　　他刚是这么说的吧，小洛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机差点掉了下来。有一些隐约暧昧的东西好像就要戳破了，但不该由她主动吧，她总是习惯当鸵鸟的。
　　但还是故作矜持地说：“啊？我才不怕呢，你这么自恋一个人，哪会担心其它人啊，在你眼里又没有别的男的比你更优秀了。”
　　“你还真了解我。”
　　……

　　那天晚上，小洛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她手牵着风筝，风筝上图案有些模糊，只是懒散地飘着，一阵风过来，湖边的风温度刚刚惬意，风筝飘走了，不是线断了，是自己放开了，手里却留下了一阵香气，远处站着他，远远看去像是纪凡的身影。他住进了她梦里，她梦见一片花落，落下来，落下来，落一片幽暗。梦见梦中的他走得那么匆忙，小洛想要抓住他的衣角，可是怎么也用不出力，手怎么也碰不到，只能看着他越走越远，只是身影一直都是那么悲伤。小洛把那一个个镜头片片截下来，储存进脑海中，却发现残留下只是模糊的轮廓，却是抹不去的痕迹。

　　可是她告诉自己，梦都是相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