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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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未见过骨相如此好的人。
眉骨不算太高，却恰到好处地卡出眼窝；鼻子不是欧式那种极端的挺，却是极其难得的悬胆鼻；下巴也略收得恰到好处，从侧面来看，眉、鼻尖、唇都是在一条直线上的。下颌骨干净，颧骨不过高不过突，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加上饱满的颅骨，扈娉婷觉得，以这脑袋的完美程度，就算百万年后，人类都消散了，后来的物种考古挖出只剩骨架的它，也得感慨一句：真乃美头颅也。
她也从未见过皮相如此差的人。
不够白不算事，但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晒得很不均匀，黑还黑得跟涂了迷彩油似的；脸上有很多痘印，不少坑洼，几许暗斑，一枚火尖，眉心深处还有颗很惹人瞩目的白头，让人很想伸手挤爆……
也许还不如只剩骨架呢。
“您好？”
扈娉婷晃晃头，把自己满脑子的废料给扔掉：“对不起！”她从包里拿出纸，想要帮对方擦已经被咖啡弄脏的衬衫，却被对方给挡住了，“别擦了。”
少年音很温和地说。
扈娉婷很不好意思：“可是……”
“主要是擦也没用，那就不用浪费时间做无用功了，”西装革履的男士略一颔首，很是斯文，“不是责骂，只是说事实。回见。”
“……”
完美骨相·糟糕皮相·倒霉催的被她毁了一件一看就很贵的白衬衫的精英人士整好衣领，毫不犹豫地大踏步向前走，钻进了面前那幢最华贵的大厦，看也没看扈娉婷一眼。
——也许还是责骂了吧orz
***
扈娉婷性子急，很是有点横冲直撞。但她同时也很讨厌给别人惹麻烦。平时生活中，她更愿意扮演“救世主”的角色，帮帮人，助助威，而不是给别人拖后腿。
也因此，在自己的过失毁了别人衬衫之后，扈娉婷就一直郁郁寡欢，连在商场选鞋时都有气无力地，没有任何审美。
好在钱包会帮她有审美。
在商场的最边角翻出了一双明显小一码但是超特价的黑高跟之后，扈娉婷的心情好了一点。
她觉得她又行了。
踩上战靴，扈娉婷重新回到广场前。她像一只刚上岸的美人鱼，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每一步却又像是在通向人生制高点。
别崴脚，鞋跟会断。
鲜血是女人前进的雄胆！
筒裙旁的拳头被死死攥住。扈娉婷想，等拿下这场面试，她一定要在整栋大楼里面搜索，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个倒霉蛋找出来，然后赔给他衬衫钱！
她扈娉婷才不拖任何人的后腿！
……
扈娉婷到场签到的时候，距离面试开始已经只有五分钟了。几乎是才坐在在候场区打开包，就有人过来通知她可以进去了。
还是nVn的那种群面，要命。
这里又得批评一下毫无社会经验的扈娉婷了——她的无知，不仅体现于穿了衬衫套裙却忘了配相应的小皮鞋，还在于她根本没想过，自己也许可以提前很久进入候场区等候，在这个过程中顺便打听面试消息，而不是傻乎乎地通知时间说什么就是什么，甚至不惜还在外面买了双鞋。
是的，她当时买鞋，也确实还有拖时间的因素在里面。
扈娉婷无奈地将才刚拿出来的面试资料放进去，一边跟着来通知的小姐姐往里走，一边安慰自己没事，反正也提前准备了好几天，专业笔记都做了好几打，就算刚才能看一眼，也不过是起到点心理安慰作用罢了。其实自己根本不需要，毕竟知识都印在脑海里呢！
知识都印在脑海里的扈娉婷路上看到一块纸团，还顺手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一个是她本来就有随手捡公共区垃圾能扔就扔的习惯，另一个是——谁知道这是不是公司给面试者的考验呢？细节决定成败什么的。
虽然她觉得那种好事只存在于小说中，但万一呢。
反正捡一下垃圾也不累。而且那么一大团直直就躺干净的大理石上面，看着也让强迫症不爽。
“你好。”
一只脚刚踏入会议室的扈娉婷停顿了一下，立刻就要往外走。
“扈娉婷女士！”小姐姐很善良地喊住了她，“这里就是面试室。”
“我知道这里就是面试室。”扈娉婷面无表情地说，然后在小姐姐疑惑的目光中，淡定地在面试官席前唯一的空位处坐下。
——同时内心泪流满面。
完蛋了。
她死定了。
那个刚才还和扈娉婷说你好的男人却仿佛完全不知道扈娉婷在想什么，还笑意盈盈地继续同扈娉婷打招呼：“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原来你叫扈娉婷，竟然是来我的公司面试的。”他说。
这个“竟然”就用得很灵性。
扈娉婷抖了一下，然后挤出了一个很娴静的笑容——按照网上找的面试指南说，这样的笑容是最适合面试场的。
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呢？扈娉婷在心里泪流满面，他怎么就是主考官了呢？！
“很高兴遇到大家，”正想着，那个男人就出言解答了扈娉婷的疑惑，“大家好，我是莱平投资的总裁龚理，今天由我为大家面试。”
所有来面试的人都惊了。
——居然是龚理本人亲自面试？！一般来说这种事也轮不到他老人家出场啊……
不过，毕竟是给他自己选秘书，他出现，倒是也可以理解。
于是大家又很快平静了下去。龚理虽然是白手起家，但久居上位，气势很足，哪怕他亲切地笑，还是会在不经意间传导出极大的精神压力给对方。所有的人都一动不动，只有扈娉婷很虎地摘下了眼镜，还擦了擦。
她也不是不怕。
她只是太震撼了，以至于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因为她虽然功课做得不到位，没有注意到查龚理的前尘往事，但龚理的照片她还是看过的，毕竟公司官网直接就是，想装看不见也难啊。
可她怎么会没认出来呢！
突然，扈娉婷想到了什么。恰好龚理朝她看来，她福至心灵地摘下了眼镜，然后瞬间秒懂。
龚理发上网的，都是高P的，高斯模糊，P瘦P白，皮肤光滑的跟煮鸡蛋似的。
而现实中的龚理，皮肤粗糙，略有松弛，加上发胖了些，脸上多出不少肉，看上去甚至有点憨。小肚子藏在白衬衫下面微微隆起，倒也绝不能说像怀孕，但也确实透露出了人到中年那种力不从心的浮肿感。
这就是为什么她摘下眼镜之后她就会觉得龚理很熟悉的原因——因为她这样的高度近视摘下眼镜后，看到的龚理就像是被高P过的，只剩下完美的骨相，这不刚好就和那些高P图对上号了吗！
原来是这样……
在众人“快看！这里有个妹子超勇！”的诡异目光中，扈娉婷把眼镜又戴回了脸上。龚理适时也开口了：“那么，你们介绍一下自己吧。随意一点就好。”
一个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的精英男士立刻站了起来：“龚总裁，您好，我叫李XX，本科与硕士均就读于B大；大学期间，我连续五年获得国家级奖学金，参加的大学生创业项目获……”
“我叫游XX，您用过X游应用吗？……是的，这款的社区就是由我做的，我在这方面有五年的头部公司工作经验……”
“关于您公司的未来发展，我的想法是……”
“当时我在美国的时候……”
“这个case……”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都很有互联网精神地“随意”讨论着。龚理手搭成塔状，支在桌子上，很认真地听完了所有人的自我介绍，脸上始终带着亲切的、鼓励的笑容。
直到声音渐消，龚理看向最边上的扈娉婷，笑道：“扈娉婷女士，你呢？”
“……我叫扈娉婷，毕业于VN大文学院，本科，无工作经验。”
扈娉婷近乎自暴自弃地说，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扈娉婷才刚说完，所有面试人无论各自城府如何，脸上都不自禁划过了一丝“不过如此”的轻蔑——无他，实在是扈娉婷的简历太差劲了。
VN大确实算是全国前列985，但是，还是没法和B大比的。还是文学，还是本科生，还毫无工作经验……好了，这就是送菜的了，有效竞争对手数从现在开始可以减1了。
扈娉婷也是这样想的。
为什么她的学长不说明这个招聘是社招啊！淦！
话说回来，社招为什么让她进了面试？她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扈娉婷如丧考妣，连自己“曾在校学生会担任副主席、连续四年担任班长”的宝贵履历都忘了报了。这些还重要吗，她浑浑噩噩地想，报这些跟小孩子把糖果拿出来跟长辈炫耀自己很有钱有什么区别？
“接下来请大家走上来，做一个小的即兴演讲吧。内容很简单，关于你对这份工作的想法，你打算怎么做好它——三分钟以内，不要超时，精简观点也是一种能力。我在下面，我们几个考官都会为你们的表现打分。”
混沌中，扈娉婷听到龚理如是说，算是回了一点血。
这个她准备过！
不行，这是最后的表现机会了。一定要抓住！伏昭师姐说的是对的，现在春招都快结束了，找工作太难。这要是抓不住，难道要她又灰溜溜回去读研？
“要不还是读研”的念头才在脑海中没出息地闪了一下，立刻就被扈娉婷爆锤出了狗脑子。绝对不行，她恶狠狠地想，死也不要给陶建忠低头！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前面几个人已经展示完毕了。
他们都说的很好，无论是谈吐、仪态还是内容，都很明确地表现了他们的精英身份。他们就是这个社会最优秀的一批人。扈娉婷甚至觉得自己哪怕只是来参加一次面试，就已经有莫大的收获了。
一边认真听，扈娉婷一边微调着自己等会的发言。
终于，轮到扈娉婷了。
在众目睽睽之中，扈娉婷站起来，倒吸一口冷气，然后一步一步地朝着展示台走去。一步一步，似魔鬼的步伐。
她站定了。
也可以去知乎回答“缠足是一种什么体验”了。
踩在并不合脚的高跟鞋上，扈娉婷的小腿直发抖，脚趾和脚后跟都像是要涨破了一样：“我……”
众人认真地望着她。
她吞了下口水，重新开始：“我……我……”
不行！实在是太疼了！
脑子都不转了！
天旋地转之中，扈娉婷听见自己“我”了几次也没“我”出个所以然。就在她一咬牙，准备失礼地蹬掉高跟鞋发表演说时，台下最后排的龚理发言了：“扈女士，”龚理举起手，斯文地笑道，“时间到了。您可以回到自己的座位了。”
“……”
“扈女士？”
扈娉婷涨红了脸：“我能最后说一句话吗？”
龚理挑眉：“说。”
深吸一口气，扈娉婷绝望地说：“您衬衫的价格是多少钱？”
***
满、盘、皆、输。
一、塌、糊、涂。
扈娉婷垂头丧气地坐在等候室，光脚踩着自己的运动鞋，一边往上面脚后跟有气无力地贴便利贴。
她谁也不能怪，只能怪她自己蠢。
先是泼洒了龚理的咖啡，然后又自我介绍丢信息，最后演讲啥也没说出来……都是她的错啊。
龚理胸口的咖啡印还是人脸形的——很明显，是她当时撞过去拓印出的。
唉。
她一向要强，在校内风风火火又办事妥帖，上上下下谁不夸文学院的扈娉婷能力强，只要她想做，就没有她做不到的。结果第一次求职就搞成这样，扈娉婷真想找块豆腐撞死自己。
算了，扈娉婷无精打采地想，打个车回学校继续找工作吧，没必要留在这里继续等消息了——虽然龚理是让他们直接就在外面等，但她觉得也没这个必要。
至少对她而言是这样的。
“扈娉婷女士。”
扈娉婷龇牙咧嘴地抬起头来，一只手还浮在脚后跟上。
之前通知她去面试的小姐姐站在她面前，笑意盈盈地说：“恭喜你，你被录用了。”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二回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