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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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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叫瑛木趙,现年二十七岁,未婚。
嗯、我想想,性别女,目前正从事着很普通的工作……学历?也是普通的、大学本科毕业而已。
一定要问哪个大学吗?啊、那么,是在京都念的,大概是这样。
工作也要说?一定要问得那么详细吗?……抱歉,因为不是那么体面的工作……
我要报复她们,一定要报复她们。
擅自把别人推荐到联谊会上,面对一群根本不认识的男男女女做自我介绍,这种从头到尾都充满荒诞气息的事——居然被骗到的我绝对是笨蛋。
已经无药可救了。
无论再怎么想结婚、也真的够了。
大学毕业后长期待在不与人接触的环境,工作对专业性要求很高、工资不低,领导同事们又都是好人,久而久之,我已经失去和陌生人交谈的能力了。
更别说自我介绍这种尴尬得要命的事,把二十七这个数字说出口的时候我的手心都冒汗了。
对不起,我真的太久没参与社交了。
虽然面前的陌生人看起来很友善,但谁知道这些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啊?万一在嘲笑我语无伦次呢?
说起来我刚刚到底在说什么啊,性别女这种事不是一眼就知道了吗,居然还特意介绍一句,而且无论学校还是工作都说的含含糊糊,搞得像见不得人一样——非要说的话我并没有在做那么见不得人的工作啊!
……我绝对是笨蛋。
一言不发坐在角落懊悔失误发言时,一旁的男女们已经轻声细语的交谈起来,时不时发出轻轻的笑声。
……仔细一看居然相当恰好的配成了几对,唯独我被孤立在外。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吧,尽管心里不是那么想联谊,被冷落多少会有些失落。不过也好,倘若真的被谁搭话,我也没办法和陌生人流畅的聊天。
我于是开始喝酒。
啊、对,联谊地点是酒吧来着。
据说是比较高级的酒吧,哪怕平常不太喝酒的我,也听过名字。
算了,想想工作的事好了。
边喝特调酒、边听舒缓的纯音乐,居然要在色调昏暗的酒吧思考工作,想想就觉得绝望。
瑛木君,在想什么呢?
身侧的女性偏过头,问,是在担心联谊对象吗?
我:“…啊。”
我没有理解。
你们不是已经成双成对了吗?
女性掩唇柔和的笑了:“瑛木君很少参加联谊活动吧?”虽说是问句,语气却很笃定。
“联谊是不会让女孩子尴尬的哦,这次或许是因为…瑛木君的对象、稍微有点急事吧?”
她这样安慰了我。
话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定下我的对象的。
我干巴巴地回答:“……啊,是这样。”然后说,“谢谢。”
紧接着听到好大一声「砰」!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和那位女性一起回头望去,看见酒吧侍应生紧张蹲下,对谁拼命道歉的背影。
他面前是个栽倒在地的模糊人影。
冷调的灯投下昏昏光影。
我瞧不清,只隐约看出是位身量很高的男性,此刻痛苦的半跪在地上,不停念「痛」。
……啊呀。
不详的预感在男性忍痛起身走来的过程中逐渐攀升。
终于,在他停在桌边时到达顶峰。
“抱歉抱歉,不巧被前辈留下加班,我——”
他这么说着,坐在唯一的空位,话到一半,才忽然反应过来似的,转头望向距离极近的我。
这个人,是「我的对象」吗。
身旁长卷发的女性发出窃窃的笑声。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好半天,染了一头扎眼金发,初见便毫不客气被桌角拌了个跟头的男性才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是兔原……”
太好了。
那时我在心里想。
太好了,我不是唯一一个不擅长社交的人。
*
联谊一直持续到很晚。
或许因为第二天是休息日,参与者们都时间充裕,连我都被气氛带动,稍微喝多了几杯,最后离场时,几乎整个人倚在陪同的异性身上,被他半抱着离开。
夏日夜晚,街道难得凉爽。
附近店家不多,街上偶有行人,不远处刚刚离开的酒吧传来若有若无的乐声。
半倚着异性的身体向外眺望,视野中远方路灯散射光线错乱迷离。
“那个,瑛木?你家住哪啊?”
兔原试图把我扶起来,他好像也喝了不少,现在满脸通红,“那个,就是,至少报个地址?”
“你知道吗。”我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她们是故意的。”
“她们…?不,不不,当务之急是把地址说出来吧?!”
“因为,联谊会开在酒吧,怎么想都目的不纯吧?原本下班就够晚了,还要喝到更晚……绝对、是故意的……”我不理会他,嘟嘟囔囔抱怨,“因为我说很久没和男人接触……”
扶着我的兔子君脸更红了,神色相当局促不安、竭力避免与我更多的接触,却连掌心都发烫。
哪怕是晚上,暗金色的头发还是超有存在感。
说起来,这个人长得蛮好看的。
很高,然后,五官也很出众。
就是感觉不太聪明。
话不少,却微妙的不会说话,搭话的时机和找的话题都有些…不善社交的感觉。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来着?好像是剧组工作人员的样子,具体职务没说,和我一样含含糊糊的。
应该也不是什么体面工作?
胡思乱想的时候,对方正用相当夸张的姿势控制身体单手把我推开,并保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何必呀!居然做得出这种姿势、他是杂技演员吗?!
“你讨厌我吗?”我有点生气,抓住他不停远离的手,“为什么总想推开我啊?”
“……不……”兔原气若游丝,还在保持杂耍演员的姿势,“你真的喝多了,瑛木小姐……”
他果然喝多了,脸红得像正被火烧。
啊,算了,和醉鬼计较什么嘛。
“不是这样的呀,就算喝了很多,自己在做什么我也是清楚的。”
我于是摇摇头,对他认真解释起来。
“普通醉酒分为兴奋期和麻痹期两种临床表现,我现在很明显处于兴奋期,心率加快、呼吸急促,无拘束感,但是没有意识障碍哦。”
兔原:“……是、是吗?”
他露出被知识震撼到的表情。
我说:“是的,所以我现在希望离兔原君近一点——不过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啦,我没有那么缺男人。”
于是他迅速收回手,重新摆出正常的姿势扶我。
甚至莫名急迫。
我们于是保持诡异的安静,在街边依偎(单方面)了一会。
然后。
“……对了,既然没有意识障碍,瑛木应该记得自己家在哪吧?”
居然,还想。
送我,回家。
这个人,是迟钝过头、还是没有自信呢?
“兔原君刚刚说,职场的前辈一直在欺负你,是不是?”
“怎、怎么说呢,也不是欺负…”
“可你在发抖欸。”
“——咦?!”他发出受惊的声音。
“果然因为你是笨蛋吧。”
被我单方面指责的兔子君满脸悲愤,看起来不像生气,反倒像被无数次指责后习以为常的崩溃。
“……居然被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说成这样,可恶,果然无趣的人根本不适合……好想变得有趣……”
唔唔、名字起成那样是有道理的呢。
容易受惊这点和兔子一模一样。
“你看嘛。”我握着兔子君的手腕,掰开一根手指,和他讲道理,“我是知道醉酒后果的,对不对?”
兔子君唯唯诺诺应着。
他的手很烫,而且比常人粗糙,我忍不住捏了两下,才又掰开一根,继续说下去。
“而且,我也说了,平常不太喝酒,对不对?”
兔子君又开始发抖。
感觉…和刚刚不太一样。
终于意识到了吗?
我歪了下头、抬起脸看他。
“所以,这种场面,从一开始决定今天多喝几杯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哦。”
他不知什么时候低下头,此刻正怔怔地望着我。
仔细看的话,眼睛是很浅的灰色。
因为是下垂眼吗,加上眼白有点多,晚上这么看着、反而会突然意识到「啊,他果然是个男人」……那样的危险感。
我的确喜欢这种类型的异性。
不会太有侵略性,没那么能言善辩,因此不会擅自做出过于亲密的动作,连男性独有的攻击性都不太强烈。
反而,连笨蛋的一面都很可爱。
“瑛木、小姐?”他确认什么似的,就那样怔望着问,“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说起来,明明声音听起来很轻佻。
认真的话,有种微妙的不协调感。
我「呼呼」地笑了两声。
他抖得更厉害了。
这个反应、没猜错呢。
他比我想象中更情绪高涨。
“是呀。”我说,“我们还要傻站在街边吹多久风呀?”
兔子君看着我,我看着他。
果然喝了不少、不太擅长社交的男人露出绞尽脑汁思考什么的表情,好半天、终于磕磕绊绊憋出来一句:
“我家床蛮大的……”
*
……其实是骗我的。
第二天宿醉醒来的我,坐在单身汉唯一一张床上,与他面面相觑。
兔原:“……早、早上好。”
我不是很清楚他在怕什么,不过总之很感激,他这么紧张让我都没那么社恐了。
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紧张。
一边发抖一边出汗,不知道的还以为面对的是要出拳殴打他的壮汉。
他难不成觉得我会报警抓他吗…?
我说,“早上好。”
然后按着还有些痛的脑袋下床,随意披了件衬衫,“抱歉,你接下来有别的安排吧?打扰了,我稍微收拾一下就走。”
兔原:“……”
虽然没说话,视线却一直如影随形凝在背上。
快三十岁的男人,看起来居然相当不知所措,反而有种奇怪的…反差萌?是这么说吧。
我走到卫生间洗漱,正洗脸呢,就感觉到异性犹豫接近的脚步。
他停在门口,刚好我没关门,便擦擦脸、捋了把弄湿的长发,转头看向他,等着他说话。
兔原:“瑛木…经常,这样吗?”
我忽然意识到他没穿上衣。
说起来,昨天就注意到了,这个人身材意外的好,不是经常健身的人应该做不到吧?肌肉线条甚至不像是普通人锻炼得出来的。
体力也很好。
“经常?不,没有。……可以用这个吗?”
“咦?毛巾吗?还是、还是用那个吧,上面那个刚洗过。”
“啊,非常感谢。……就是说,没有,我平常工作很忙的。”
他又不说话了。
倒不是不想理我,刚刚就说了,他肉眼可见的紧张,整个人看着就不太正常,方才能发着抖和我自然对话那么久好像已经耗尽所有气力,现在正机器人一样站在原地愣神。
……总不能这样在他家洗澡。
我绕过他,把散落的衣物捡起来重新套上,感觉酒的味道仍残留在上面,便翻出香水姑且喷了几下。
喷完才想起来不对:“抱歉,可以用香水吗?闻不惯的话我来把窗打开吧?”
“既然。”兔原答非所问,“既然不是经常,为什么?”
救命!他怎么这么认真啊?!
我以为这是成年人的默契来着。
……虽然他的确青涩得不像成年人。
“因为,恰好兔原君是我喜欢的类型。”
走到玄关前顺手把窗打开,我开始穿鞋,“抱歉,还是把味道散一散吧,刚刚不小心喷太多了。”
——「咔嚓」。
打开门的前一刻,兔子君突然出现在身后,拉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和昨晚一样烫。
脸红得像有火在烧。
“联谊…联谊的话,应该是想要找恋爱对象的……我的意思是,瑛木,那个——”
他用壮士断腕的语气,紧紧攥着我的手,生怕我逃跑似的,边打颤边闭上眼睛,努力喊出来:“——你愿意交往吗!”
居然因为害怕被拒绝,把眼睛都闭上了。
……这个人。
我那时,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真的有二十多岁吗。
我想,这种告白方式,根本是高中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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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瑛木趙,现年二十七岁。
毕业于京都府立医科大学,目前正从事法医相关工作。
未婚,与男友稳定交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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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我男朋友是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