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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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再登已太晚！
话说祠堂永远是最佳的反省地点，季文在祠堂里跪了一天一夜之后，见了谁都长着一张方方正正的牌位脸。他迷迷瞪瞪的被墨烟架出来洗刷干净，丢到季休面前的时候，他模模糊糊的想，自己就跟那待宰的小猪一样，每次都被洗刷干净了，等着季休手起刀落。
“想清楚了？”季休端着一碗儿茶，用茶盖慢慢的拨去浮沫，慢吞吞的问道。
季文一天一夜没吃东西，饿的头昏眼花有气无力，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季休抬眼看着他，目光从脸上扫到胸口，然后是全身，看到哪里季文就觉得似乎有刀子捅到哪里，简直就像千刀万剐。
“想清楚就好，这一个半月你就不用出门了，好好安心给我读书，待得你考个一官半职的出来，我就什么都不管了，你想怎样就怎样，不过，在这之前，你给我收收心，安分一点，如果再让我发现你跟那些什么凌平之流的有来往，别怪大哥……哼，那小子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虐待你！”季休板着脸说道，话音刚落手上的茶盖猛得磕到茶碗上，发出一声脆响，惊得季文一个哆嗦。
“好了，去吧，墨烟，给书成弄点吃的，清淡点。”季休接着说道。
季文无力的被墨烟半搂半抱的往外拖，迎面碰上季伯匆匆过来，见了季文的样子，老管家有些心疼，悄悄的嘱咐墨烟好生伺候着。
季文半睡半醒的看着季伯跟自己擦肩而过，不一会儿就听身后的屋子里传来季休的怒斥：“谁放的消息，不见不见，你去告诉门房，闭门谢客，就说我病了，要静养，不宜见客！”
等到季文吃饱睡足养好精神，已经到了第二天的傍晚，他从床上爬起来就看见季休坐在院子中间的大柳树下看书，旁边的小桌上一壶清茶，半碟点心。夕阳从侧面照过来，把影子拖得老长，也把季休的侧面勾勒了个十成十。
季文看了不禁有些发呆。
不可否认，季休有着令人嫉妒的资本，且不说天生好使的脑袋瓜子，就连长相也比旁人来的精致，之所以说精致，是因为季休的五官拆开来看，并不比别人好看，但放在一张脸上，就是恰到好处，真正的多一分则显臃肿，少一分则显瘦弱。而身为胞弟的季文，却要逊色得多，虽不至于难看，但就是属于那种丢进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总之就是一句话：
季休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季文则是完美的诠释了公平论的最佳佐证。
“发什么呆？过来！”季休发现了正在发呆的季文，出声唤道。
季文慢吞吞的挪过去在石桌的另一边坐下，晚风轻柔，吹走了白日的燥热，十分舒服。
季休合上书本，仔细看了看季文的脸色：“不错，恢复过来了，等会儿让老张做点好的再补一补就好了。”
季文闷闷点头，低头沿着石桌的边缘来回摩挲。
“书成，明天起，我要上朝了，所以晚饭后你到书房来一下，我跟你说说明天的功课，你自己学，有什么不明白的就记下来，等我晚上回来后再说，明白了么？”
“嗯……嗯？”季文本来麻木的应声，但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他终于迟钝的明白了意思，心中登时一喜。
季休要去上朝，那岂不是白天自己就自由啦！
季休看到季文脸上的神色，皱了皱眉：“怎么，我不在家你就很高兴？如果没能做完功课……还要我说么？”
“呃，不会的不会的，大哥我一定听话，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季文不由得坐直身子保证道，眉梢却掩饰不住喜色。
季休盯着那张欲盖弥彰的脸，半晌只是叹了一口气。季文的性子，自己又何尝不清楚，只怕是自己前脚出门，后脚他就能拎了酒坛子庆祝，只是有什么办法呢，一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季休就觉得自己面对着的，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夕阳渐渐沉了，最后一丝金色褪去的时候，季休从书本中抬起头，却发现季文背靠着树干怀里抱着点心碟子睡着了。几枝柳条弄乱了他的头发，散落的发丝和柳枝混在一起从衣服上铺开，和阴影一起深深浅浅的散落一片杂色。夏末的凉风吹过，竟然有了些水墨丹青的味道。
季休愣了愣神，他抬手拂开季文脸上的发丝，发现后者微微张着嘴，嘴角还沾着些点心渣子，打着小呼噜，眉梢似乎还带着一丝窃喜，睡得幸福无比。
没由来的，季休心中一跳，不由自主的伸出大拇指将那些点心渣子拂落，指尖的触觉温暖而柔软，像捏着刚出炉的小包子。他想起小时候的季文，胖嘟嘟的，长着一张包子脸，永远嘟着小嘴，被师傅训话的时候，总是皱着眉，眼神斜斜的飘向一边，让人看了既生气又好笑。
“呵呵……”季休突然笑出了声，等他醒过神时，才惊觉自己居然就这么笑了。而恰在此时，季文嘟囔一声，突然抬手一把抓掉了散落在额头的柳树叶子。
季休惊得猛得收手后退。而另一位却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琥珀色的眼眸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雾蒙蒙的，让人想起春天草丛里的小兔子，慢慢的，目光渐渐清亮起来，又变成了原野上迷路的小鹿……
季休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难……
“大哥？”季文眨眨眼，看清面前站的人是季休的时候，立即坐直身体，一低头才发现怀中还抱着点心碟子，又手忙脚乱的把碟子放回桌子上，等他收拾完自己回头时，才发现季休已经离开了。
季文抓抓头，暗自吐了一口气，大哥但到自己这副德行居然没有发火，真是难得。
吃过晚饭，季文正慢吞吞的往季休的书房蹭，却见季伯一路小跑从前院赶过来，一脑门子汗珠子。
“哎，季伯你跑什么啊？”季文一把拽住问道。
“二少爷啊，哦，前面来了头犟驴，怎么赶都赶不走，我这不是正要找大人，请大人定夺么！”季伯抹了抹头上的汗道。
“犟驴？到底怎么了？”季文一头雾水。
“哎呀，二少爷，咱家大人不是本次秋闱的主考官么，这不，不知道哪个天杀的把这消息给泄露了，所以啊，那些上京的试子们一个个都打破头的往咱们家冲，你们见昨个儿那个场面，啧啧……”季伯摇摇头，一脸懊恼。
季文愣了：“你说大哥是主考官？不能啊，他不是让我也参加秋闱么，难道不用避嫌？”
闻言，季伯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看着季文：“二少爷，不是我说你啊，你对咱家大人如今的地位，是真不清楚还是装糊涂？你见过哪个人还没进京就连升两级？你见过哪个大人回京了升官了还能在家悠闲自在的看个几天书？皇上如此器重咱家大人，不避嫌又算得了什么！皇上不说，他谁敢造次？”
“季伯，够了！”季休突然出现在走廊尽头，脸色阴沉的盯着二人。
季文和季伯同时后背发凉。
“季伯，没事的话，不妨去看看墨烟，我看那孩子每日倒恭桶挺辛苦的！”季休的眼刀扫过二人，惊得二人同时后退一步。
“呃，老奴错了，老奴再也不乱说话了！”季伯急忙说道。
季休哼了一声，转头看季文，后者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呵呵，大哥，我，我正要去找你呢！”
“唔，那来吧！”季休转身欲走，却又被季伯拉住了。
“大人，门外来了个试子，怎么劝都劝不走，已经站了一天了，您看这……”
“嗯？不是说了我谁也不见么，这么点事情你都干不了？”季休微微有些烦躁。
“老奴说了，老奴说了一天了，可是那个人就是不走，老奴无能，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季伯说道。
季休沉吟了一下：“这样吧，我写个条子，你拿给那个试子看看，要再不走，你就上顺天府找个人来把他拖走！”
“是。”季伯回答道。
几人回了书房，季休先写了条子让季伯拿出来，这才转头收拾季文。他指指季文身后的书架道：
“明天你需要看的书，我已经着人全部整理在你身后的那个书架上了，你先看看，然后随便跳个题目写一篇策论给我。”
季文回头看了看满满当当一直顶到天花板的书架，傻眼了：“这……这么多，大哥……这个……”
“怎么？看不完？”
季文抖着胆子点头。
“那好吧，看不完的话，看一半总可以吧！”
“大哥……”季文恳切的看着季休，差点跪下了，“你再通融一下吧！”
“不能再少了，你底子太差，再慢吞吞的话，就来不及了！”季休打断了季文的哀求。
季文泪流满面抠指甲，看着那一架子书，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正僵持着，只听一声门响，季伯又一头撞了进来：“大人……不行，不行，那试子看了你的字条，非但没有走，反而说他要见二少爷！”
“什么？见我？”季文惊愕。
季伯严肃点头。
季休回身：“怎么回事？”
“老奴按照大人的呃吩咐，把字条给那试子看了，哪知那小子看完之后说，他可以不见大人，但他要见二少爷！”
“哦？”季休皱眉，转向季文，后者急忙摆手：“大哥，我什么也不知道！”
季休沉吟了半晌，道：“书成你跟我去看看！”
二人来到大门处，季文一路上都在思索到底是谁要见他，这京城里既是试子又需要登门拜访自家大哥，而且还认识自己的人，怎么算也找不出一个来，会是谁呢？
看门的家丁打开一个门缝，季休只看了一眼，便皱了眉，季文急火火的凑上去一看，当下一拍额头。
他道是谁呢，原来是付魁！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
“大哥……你看这个……”季文小心翼翼的看着季休的脸色，其实他十分想让付魁进来，自从那晚他们被季休抓了个现行之后，听说第二天早上季休果然带着凌平和付魁去了凌家，至于结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凌平的日子应该不大好过。如今这付魁来了，正好可以问问。
季休的脸被门的阴影遮住了大半，看不清神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道：“让他进来吧。”
季伯忙不迭的开门，季文不等门全开了，便一个箭步的窜了出去。
“子高！”
付魁正站在台阶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听了这一声呼喊，抬头就看见季文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惊得他大退三步，才避免了被季文压倒在地的惨剧。
“季兄，别来无恙！”付魁定了定神，抬手施礼。
“哎呀，你唧唧歪歪啥呢，走，快跟我进去，我有事要问你！”季文一把拖住付魁扯进了大门！
但季文一脚踏进大门才想起自家大哥还在门边站着呢，于是战战兢兢扭头看，见对方只是点了点头，便感激的露齿一笑，扯着付魁进了门。
“快跟我说说，那天早上最后到底怎么了，安策还好吗？”待得到了前厅，季文不等付魁坐下就急急的问道。
只是话音刚落，便看见一身青衫的季休晃悠悠的踱进了前厅，然后十分淡定的坐在了主位上，丝毫没有回避的迹象。
“学生见过季大人！”付魁一见，立即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底。
“呃……大哥，你……”季文吞吞吐吐。
季休两眼一横，季文立即闭嘴。
“唔，不必多礼，你是叫付魁？”
“正是学生。”
季休端起桌上的茶，呷了一口道：“你不必自称学生，我不是你的老师，你也不是我的门生。坐吧！喝茶！”
付魁面上红了红，讷讷的应了一声，才小心翼翼的坐下了。
季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中有十万个问题要问，奈何季休稳坐，就是不能出口。一时间，厅中气氛有些微妙。
沉寂良久，才见季休放下茶盏，细白瓷的茶盏发出一声轻响，打破了寂静。
“原本我以为你是个有灵气的读书人，想来应该不会搞这一套，哪知你却来了个曲径通幽。书成小孩子性子，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这么利用他，你不觉的脸红么？”
这一席话，说得付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明鉴，小人登门并无他意，如果小人真的是来讨好大人的，那为何什么东西都不曾带，小人真的只是当季兄是朋友，又想到季兄目前由大人管教着，如果想见的话，怕还是要跟大人请求一下才好，所以才贸然求见，绝不是一心攀附的小人之辈！”
季文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他还没明白过来季休怎么就生气了，那个利用又是怎么回事。
季休依旧慢悠悠的喝茶，并不马上接话，付魁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希望你日后还能记得这句话，起来吧。书成，你的朋友，你自己招待，我在书房等你！”
季休说完就起身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季文干瞪眼。
“子高，你们刚刚说什么呢，我怎么不明白？”
付魁从地上爬起来，抹去一头汗，憨憨的笑道：“没什么，季大人果然公正无私清廉如水，季兄，你好福气！”
“福气……子高，我宁愿跟你换，你不知道，我从小过得什么日子啊！”季文捶胸顿足，正想大声嚎，转念却想到这是在自己家里，指不定季休什么时候杀个回马枪，于是只得闷闷收声。
“对了，安策怎麽样了？那天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出了这个门就被放了，并没有跟到凌兄家里去，所以我才来找你，看你能不能打听到凌兄的消息！”付魁回答道。
“什么？”季文惊讶，“我怎么可能知道啊，你看看，我根本出不去门，完了完了，我大哥和凌阁老一向不对盘，这下安策可惨了……”季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愁眉苦脸道。
“算了，安策倒霉也不止这一次了，反正都要参加秋闱的，到时候肯定会见到的，哎，要是真的不用参加秋闱就好了！”
付魁目光闪了闪，憨憨的笑。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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