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挺好》晴江唱晚

3、变丑了

　　第三章

　　此时的唐家侍女教习所圆环形的院子大门紧闭，院内却也热闹。唐家老宅过来的三个嬷嬷，翠喜老太太，所有的教习和助教们都在。大家正按着商定的规则把教习用的房间一间间整理过去。教习们也是喜欢聊天的妇人，凑在一起除了说家里那些事，就是手底下学生们的事了。这时候，沉默的月红显得格格不入。

　　跟月红一起的翠苗对她的心思摸的门清。她压下心理别扭的快意，摆出一副好朋友的样子，过去拉了拉月红的袖子道：“月红啊，你还在为你家竹子担心吗？看你这样子，神不守舍的。你看看这有什么用啊。我要是你，这会儿就不在这里发愁了，直接找到伍嬷嬷那里去。兴许运气好，你家竹子就入了那位姐姐的眼呢。”

　　月红本来也有这个想法，这时受到了鼓励一般，紧张地拉住崔苗的袖子，问道：“你说，找伍嬷嬷真的有用吗？”
　　翠苗拍拍她的手：“有没有用先不说，至少我们想法子了嘛。”

　　“好的，那我这就去了。”月红闻言，马上转身朝外跑去，丢下一句，“翠苗，青草，你们先帮我下，以后我再还你们的情！”没一会儿，人就跑远了。

　　青草用帕子掩嘴笑了笑，锤了一下翠苗：“你呀，说的一本正经，好像她这么干有用似的。啊也不对，她这做派要放在任何一个别的丫头身上还有点用，可惜啊~”

　　翠苗也露出笑意，横了她一眼：“你明白就好了。哈反正对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就看个乐呵呗……”

　　不说月红这个当妈的又为闻竹做了多少别人眼里的傻事，闻竹提着菜篮回家后，就来到院子的水井边上。准备把蔬菜好好洗干净。探头往水井中看去，看到了自己的脸。闻竹放下菜，趴在井口，好好端详着自己的样子。

　　水波晃荡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闻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脸，跟她前世的脸一样的，平平无奇，毫无进步。闻竹掐了自己两下：不是说穿越100%会变成绝世大美人吗？为什么自己似乎还变丑了？

　　这个小孩不仅相貌普通，遗传了闻父闻母所有的缺点，还性格阴沉。或许也不算阴沉，但绝对是阳光活泼的反义词。

　　原身是个有点笨的小孩，但她只不过是智力稍微弱一点而已，还算不上白痴。所以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喜好、能分辨善恶。比如她喜欢爹爹、大哥和娘亲，比如她知道村子里很多人包括福丫都在背后笑话她。

　　她很想把事情最好，做每一件事都特别特别认真，但是这个世界优秀的人太多，有些缺陷不是考努力就能填补的。她自尊，又自卑。所以在外人面前，她不仅笨，还很犟。别的小孩朝她丢石头，她会丢回去。被骂了，她会狠狠瞪那个骂她的人。她不愿意做的事，别人说破了天她也不答应。她知道对她好的只有包括二哥和小妹的家人，所以其他人的话她不爱听就不听。

　　所以原身永远都是一身看起来很随便的衣服，一张素净毫无特色的脸，一头简单的发型，配上不笑不爱说话的性格，就是那个角落里的路人甲。这样一个人，也就她父母能保持对她的爱吧。

　　闻竹勾勾嘴唇，水中的小孩看起来稍微像小孩了一点。再拍拍脸，把脑子里突然袭来的自卑感赶走，她打了一桶水开始洗菜了。

　　这个小孩没有存在感，曾经大名鼎鼎的心理师闻竹又何尝不是呢。

　　闻竹在现代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刑侦人员，主要工作是根据犯罪痕迹推断犯罪心理，从而抓捕罪犯。

　　她平日里的形象就是一个灰扑扑不苟言笑极没有存在感的人，走在路上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社畜，那种带着黑眼圈的模糊了性别的无精打采的女人。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女人会是令各类传销头子、毒贩、走私犯、赌场老大以及犯罪分子格外关注的“寻宝鼠”。

　　每当进入工作状态，闻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完全不同，即使依旧是那身灰扑扑的衣服，一双眼睛却带着摄人的光彩，看人一眼就彷佛探出了你内心深藏的秘密。

　　入行十二载，从20岁到32岁，闻竹从一个优秀的老师眼中的学生，变得查无此人，十二年，她不是出差在外处理一件件大案子，就是窝在警局大院宿舍里写笔记。她的笔记分门别类，看起来像案宗，也像离奇的小说，更像犯罪心理学著作。

　　她的搭档，一个在国内鼎鼎有名的刑侦，在拜访她的时候翻看那些著作发出过赞叹：你这些笔记要是能发出去，心理学大师第一位非你莫属。所以敢跟她做朋友的很少。一般人不认识她，认识她的不敢接近她。就算她的徒弟们，生活之中也从不敢离她太近。

　　实在是，她从来不收敛自己的锋芒，而人，总有些小秘密。她，正是死于她那似乎看穿一切的眼神，在任务中被队友陷害，悄无声息的死了。

　　死了以后，她的父母甚至不会收到消息，抚慰金会照着她生前的习惯按月打过去。她的朋友没几个，只能在心里怀念。她的敌人，估计弹冠相庆吧。所幸，她那些笔记一定会被重视她的上级组织按规矩收进了档案柜，供后来的新人们翻阅。

　　得知自己灵魂尚在，重活一世的那一刻，闻欣片刻惊异之后便跃跃欲试。作为一个幕后工作者，穿越这种情节她总是听过的。前世活到了32岁，生命最后只剩下犯罪心理学，或者干脆称之心理学。那一生称得上精彩，也着实孤独。既然重活一世，何妨来一段不一样的人生。干脆做一个普通人，结婚，生子，当上婆婆丈母娘，最后以一个平凡老太太的样子死去。想到这里，闻欣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正好把自己研究了一辈子的心理学理论使用起来了。

　　她分析过很多人的心理，□□犯、性瘾者、家暴者、抑郁症、字母圈、赌徒、杀人犯、吸毒者甚至躺平学、成功学、管理学，一开始研究心理是任务，后来是一种习惯职业病。她甚至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这个人处于什么样的精神状态，是什么地位，有怎样的人生。这也是她被害的最大原因。

　　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洞悉了人类关系的根本真相，只需要一个机会实验验证。这不，机会来了。

　　闻竹搓着手里的白菜，压抑着自己内心的兴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记忆力那个木讷的闻竹没太大区别。她必须想个办法，通过选拔，又不那么出头，最后好不显眼地成为三十分之一。毕竟，从下往上一步步的地狱模式才最刺激。

　　闻竹洗好菜，边端着往厨房走去。上辈子的她家里没有厨房，饿了全靠零食和外卖，此时能进厨房，靠的还是原身的记忆给的勇气。

　　进厨房一看，碗筷丢在锅里没洗，灶后的椅子和整根的柴火丢在一堆。屋里还有苍蝇。闻竹在心里默默同情了一下闻父闻母，善良的人啊，不争气的女儿让你们受委屈了。从今以后，那些为我丢掉的面子，我都帮你们找回来。

　　闻竹挽起衣袖，从锅里开始，洗了碗筷，扫了地，再把柴火劈了一半在灶后码的整整齐齐，便开始烧火。没有电饭煲，饭都是用筲箕沥出的半熟米饭，先要用一大锅水来煮。

　　米饭解决的差不多，闻竹开始备菜。她兴冲冲地朝着角落挂着的烟熏腊肉伸出了菜刀，刀却钝的出奇。没办法，只能翻出压箱底的磨刀石，沾水磨了好一会儿，菜刀终于能用了。

　　闻竹割了一些腊肉，决定做三个菜：腊肉红菜苔，蒜苗腊肉，醋溜大白菜。她虽然没做过，但凭着常识里的要诀：大火，多一点油，这两点，加上自己十几年对食物的挑剔要求，最后的成品竟然也算得上合格。

　　最后一个醋溜大白菜出锅的时候，外面的大门吱呀开了，一个变声期的声音传进来：“不是吧这么香！我傻姐今天变聪明了？爹你帮我拿着，我要去看看。”紧接着就见一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跑进了厨房，跟闻竹大眼瞪小眼。

　　不过他一点没发现闻竹眼里的探究，高高兴兴地拿了一双筷子就去夹了一口菜，吃着便称赞道：“嗯，好吃！最起码肉是肉菜是菜！”

　　“真的好吃吗？”闻竹笑着看他。

　　“哈，还行吧。那个……娘亲也快回来了，快点把饭菜端出去吧。口渴死了，米汤也来一钵。”

　　“好。”

　　闻海瞪大了眼，这才发觉自己竟然跟这个傻妹妹说了好几句话。这真的还是自己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闷不做声的傻大妹吗？

　　闻海欲言又止，在闻竹的眼神之中竟然不知道该看哪里。他眼神扫了一圈，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你现在就端吧，我先回房放东西。”

　　接着少年就朝堂屋跑了过去，闻竹听见他压着破嗓子喊道：“爹！爹——”

　　闻竹浅浅地笑了，端起盘子。傻子，也有开窍的时候嘛。她只是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