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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E79 梁小渠不做人的第八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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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三天之内，能够将体内的能量全部转化，应该就会无事。”千鲤在他们身后道。
“她会没事的。”归迟边说，便催动法力，输入梁小渠体内，她的胸口瞬时出现了一朵盛放的怒火莲。
“你的本命法器，竟然真的在她身上。”千鲤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二人之间的牵绊之深，当真不是寻常人能够理解的。”
归迟确认怒火莲燃着正盛，方才收回手：“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理解的，想做便做了，妖生漫长，你难道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么？”
千鲤闻言愣住了，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片刻才苦笑着点头：“你说得对。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做便做了。”
“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千鲤转头望向身后，那是昆仑司的方向，“你可知昆仑山已经乱了。”
“虽然大部分事实还在保密阶段，但梁小渠是当年殉境凶兽中的叛逃者，这是天地间都清楚的事情。虽然惩罚你领过了，可是时至今日须弥境动荡，昆仑山中妖兽们有一部分认为，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她重新投境，再度平息须弥之息。”
“陶吴已经尽可能解释，哪怕用梁小渠殉境也只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还是不能平息众怨，他们怕本族受到牵连，这也是人之常情。”千鲤看着归迟，毫不留情地继续道，“这还只是昆仑司这边的情况。”
“东岳传了消息回来，苍灵署责令昆仑司七日之内平息须弥境，若是不能，那就只能听从上九天的建议，命梁小渠以及凶兽中未能还清功德分的前往殉境。而你，手持三件神器，哪怕如今神器尽毁，也要持神器碎片随同前往。”
归迟冷笑：“他们以为，将我和小崽送去殉境，就能再度平息须弥境？”
“那不重要，”千鲤摇头，“若是拿你们和神器殉境之后还是不行，估摸着整个昆仑司下属的所有凶兽，都难逃一死。而那时，你已经无力阻止。那么多的山海凶兽，就算须弥境要吞噬消化，总还能换个百年太平。”
“七日，能有什么解决办法？所以我想问你，究竟作何打算？”
归迟皱眉，的确，这像是上九天能够做出的事情。哪怕明知不是什么长久之计，能够避祸一时，便避上一时也好。
“或许，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千鲤的话，让归迟抬起头看着他。却见他笑容中带着几分嘲讽，“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带梁小渠离开，现在就走，不管一切地离开，或许就你们两个人，能够在某个夹缝里寻得一丝生机。毕竟你们曾是从须弥境中逃出来过的，或许须弥境对你们的危害并没有对其他人的那么严重也说不定。”
归迟冷眼看他：“你这话，可是真心？”
千鲤摇头：“自然不是，我逃不掉，当然也希望你们都不要逃。有时候大家一切结束，也没什么不好。若是一朝六合覆灭，也总算天道公平了一次。”
归迟笑了出来：“你说的对。若是小崽醒着，应该十分赞同你的话。”
他顿了顿，声音微低，伸手抚摸着怀中少女的脸：“就算我想带她走，真的能走的脱么？我和她共同的牵绊，真的能舍得下？”
归迟将梁小渠放回床上，小心将被角掖好。
“须弥境，我自是要去一趟的，但去之前，还需要做些准备。”归迟站起身，“明日，小渠应该就会醒来。麻烦你将她送回人间界去，后天是她的人生中第一次颁奖典礼，让她好好准备。她一直想做个普通人，没有这么多莫须有的责罚和责任。这个奖或许是她人生中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我想看着她高高兴兴地站在台上，拿到经过努力属于她自己的，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奖赏。”
“至于我，你便说，被召去苍灵署了。其他的，我相信陶吴也会瞒着她不说的。”
“你们这么瞒着她，若是她知道了，恐怕永远不会原谅你。”千鲤看了一眼沉睡的梁小渠。
“若是我能回来，便求个百八十年，求她原谅。她那么心软，总不会舍得一直生我气的。若是我回不来……”归迟顿了顿，“那便不原谅了吧……”
怨着也好，恨着也罢，总归你还活着。
如果活着也不能，那便一同化了风，只要是你的选择，什么都好。
不是不愿与你同去，是总想着，若是能活，这大千世界，我还是希望你能都去走走，去看看……
但凡我能替你承受的，你都躲在我身后就好。
这是你给我的信任，也是我能给你的，我的全部。
千鲤看着归迟离开的方向，终还是叹了口气。再度看了一眼床上的梁小渠，便随他一道离开。
就在他们离开片刻后，原本躺在床上的梁小渠，眼角有一滴泪水悄悄落下。
*
两天后，须弥境结界外，归迟身背踏月枪，怀揣三大神器的碎片，立于浓雾前。唯一与这英雄气概不太和谐的，就是他手中正拿着手机，里面的声音充满穿透力：“现在我所在的地方，正是华章奖的颁奖典礼现场，我们可以看到正向我们走来的，是《长夜菩提》剧组，哇，这个尖叫声，简直是震耳欲聋，可见我们的《长夜菩提》剧组究竟有多受欢迎……”
“嗯，的确挺好看，你小子看人的眼光真是不差！”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归迟侧过头，之间烛龙正从他的肩头伸出脑袋看着他手里的直播。
“你怎么……”
“怎么什么？”烛龙不满地扁了扁嘴，后退了一步，归迟顺着他望过去，只见他的身后，苏白、毕方、白泽、遇衫、千鲤、叶黍子、叶逢川，甚至是守护昆仑的开明兽定坤以及诸多昆仑凶兽，都来了。
“上九天派除东岳外的三位帝君，率领十二星君围了昆仑司，责令昆仑司派凶兽平息须弥，陶吴和姜洞玄两口子只好留下来守着昆仑司，以防他们得寸进尺。”苏白道。
千鲤接着道：“东岳人被召去了苍灵署，具体情况还不得知。”
“所以余下的你们就都来了？”归迟道。
烛龙立刻不满地扁了扁嘴：“不是，你那是什么语气，什么叫余下的，我们是余下的么，我们都是精英好么！我们不来，就你老哥儿一个往里冲啊，怎么昆仑司是你家，就不是我家了呗！我老龙还真就不服气了！”
毕方也白了他一眼：“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就得你来当，拍视频直播帮你们家崽崽圆谎能想着我们，到这种扬名立万威震天下的时候，你就自己来了？亏我们还把你当兄弟！”
归迟的目光又落在身后叶黍子的身上，叶黍子一见归迟看自己，赶忙把叶逢川往前一推：“他要来的啊，他说他好歹是梁渠小崽的青梅竹马，不能让你这个现任把风头抢没了，万一以后你俩分手了，他就没脸上了。”
叶逢川万万没想到师父竟然这么不仗义，赶忙向后退了一步：“你个老不羞，是谁昨天哭哭唧唧地跟我说好歹跟归迟认识千八百年，不能让他就这么白白死了来着……”
“噗嗤……叶黍子你这徒弟真是不藏短啊！”
“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遇衫你怎么反应还是这么慢呢！总比别人慢半拍……”
“我乐意！我来是为了我发小，你们少打岔！这些年能跟我斗嘴斗赢了的，只有他，我可不能失了对手！”
“哈哈哈哈，就你……就凭你……我都没斗过他……”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笑闹中，归迟眼眶温热，千百年的老友，终归是什么都不必多说的。他赶不走他们，正如他们知道阻止不了他，便索性陪他一起一样。
“来吧来吧，别皮了，准备开工！”烛龙整理了情绪，朝着大家喊道，大家便顺着结界的入口一字排开。
归迟再不多言，将三件法器祭出，同时输入从梁小渠那里拿来的天机镜能量。
结界仿佛是被惊醒的野兽，通过透明的屏障，可以看到其内的浊息正如瀚海般翻滚，仿佛一旦结界出现裂口便会喷薄而出，顷刻间覆灭所有。
踏月枪将天机镜的能量凝聚在枪尖，直直刺向结界，一阵夺目金光瞬间迸发而出，但枪尖所及之处，却毫发未损。
“怎么回事？难道天机镜的能量也没办法打开须弥境结界？”烛龙惊道。
千鲤摇头：“不该是这样，当年归迟带着梁小渠从须弥境中逃出来的时候，启动须弥结界的就是天机镜的能量，为了查证这件事，我和东岳还去询问了当年附近的部族，甚至启动天柱的溯回钟查看。”
众人沉默，片刻后，遇衫的声音犹如重锤砸在大家的心口：“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能够破除结界的不是天机镜的能量，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只有梁小渠本人，才能撕开结界。”
*
华章奖颁奖典礼现场。
《长夜菩提》获最佳编剧，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等多项提名。且最终不负众望地斩获了三项大奖，但最佳男主角归迟却没能到场，主持人请梁小渠上台，将最佳女主角和最佳男主角的奖一起领回去。
“我们都知道《长夜菩提》最终是个开放式结局，你和归迟老师的演技可谓是将角色演活了，所以在这里我想替广大观众问一句，这部剧还会不会有下一部，或者说你和归迟老师有没有可能再度合作一部剧，再续《长夜》未竟之缘呢？”
梁小渠的目光穿过舞台上耀眼的灯光，望向台下那个空着的座位，脑海中回放着从开始到现在一幕幕与他的过往。想起自己的任性，想起他的包容。想起在很多自己不知道的时间和角落里，他曾为自己做过的一切……
在她完全没有灵识的初遇里，他不过路过须弥，便将本命法器给了她。
在人间界的重逢，却被她当成是初遇。彼时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接近与示好，她还以为他是坏人来着。
后来，还把他当做是长辈，是哥哥派来保护自己的长辈……
梁小渠反复回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真的意识到自己的心，意识到他对她是男女之情，她对他也一样。可她想不起来……很多事情，好像就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快到来不及发觉，等到发觉的那一刻，已经再也无法清算无法切割。谁又不曾期待过轰轰烈烈的浪漫开始，可真正能够长流于世的，终究是潺潺细水啊。
“小渠？”主持人的声音唤回她的注意力，梁小渠笑了笑，握紧麦克风开口道。
“《长夜菩提》里，有一场删掉的戏，那里的台词是这么说的，”她目光温柔地望向远方，“起初，我不知你会来。你是我始料不及的惊喜，也是我穷尽此生的无法释怀。你选择包容与默默守护，于我，本该是窃喜的。但我此刻，却很想怨你。”
“常言爱是无私，但我不这么以为。爱是我把最好的都给你，并希望你能够知道，能够感动，能够穷尽所能地给我相同的回应。否则便只能算是暗自仰慕，自生悲喜。”
“我爱你，便想让你知道，哪怕你为此万劫不复，只要你也爱我，我便与你同去。”
“所以你若爱我，无论是九天还是须弥，你都该带我去。”
“我曾游历世间，恣意妄为，无甚追求，只图喜乐。而今，我想为你，担一担这人世的烟火，蹚一蹚那难渡的冥河。”
场内响起如雷的掌声，许多人想起剧中最后，长夜从树中化形，站在桥头望向正在渡河的阿难时的画面，便是无语凝噎，千言万语尽在一滴泪滑落。
观众席上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阿难，长夜在等你……”
从这一声开始，全场爆发了热烈的共鸣。
“阿难，长夜在等你……”
“阿难，长夜一直在等你啊……”
“阿难，你带她一起走吧……”
坐在第一排的雷鸣看了看身边的编剧：“我怎么不记得剧本里有这段词儿？”
编剧正感动的热泪盈眶：“啊？没有嘛？不重要啊！现在有什么比这满场的共鸣更重要的啊！”
雷鸣：……
台上梁小渠的声音穿过声浪温柔而清晰：“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求你能从桥上走过。”
舞台上的灯光骤然迸发出刺眼的光芒，仿佛是一道夺目的流星从台上划过，光束渐暗后，台上还哪里有梁小渠的影子。
与此同时，须弥境结界上空，忽然层云密布，片刻后，那些洁白的云朵，仿佛被加速了时间流动一般，飞快地向一侧飘去，仿佛瞬间流逝了整年的时间……
层云褪却，梁小渠身着天青色齐肩礼服从天而降，悬立于结界上方。
“小崽……”归迟叫出声来。
“小渠你怎么会来，不是叫青禾看着你来着！”苏白慌道。
归迟上前一步：“小崽，下来。”
梁小渠看着他微笑，却并没动。
归迟微微蹙眉：“乖，有什么事你下来我们商量。”
梁小渠摇头：“你才不会与我商量，你答应了再也不骗我了，的确，你再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谎话，但事实上，你只是连骗我都省了，干脆什么都不告诉我。”
“归迟，你耍赖，你该罚！”
归迟点头，再度靠近了一些：“是，我该罚，你打算怎么罚，下来，我都依你。”
梁小渠看着他随时准备冲上来将自己拉下去的紧绷姿态，眼眶微红。
若是她今日不来，恐怕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众人无功而返，七日之后，一样是昆仑司全体凶兽殉境，哪怕不能平息须弥之息，也绝无一只凶兽可生还。
归迟势必不会任由上九天如此决定，那便是无边无际血流成河的战火。
那人间界怎么办？
仙神妖魔混战一团，人间界只有连年的天灾人祸。
那么那些帮助过她的人该怎么办？
那些曾经在人间与昆仑凶兽上九天仙神结下过难解情缘过往的凡人，又该怎么办？
梁小渠低下头：“我很喜欢人间的，若是有可能，我真的想做个凡人。不必辛辛苦苦还债，不必顾忌法力会不小心伤人，不必担心遇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遇到的人类也都对我很好，许言舟，向景柔，雷导，封导……”
说到这里仿佛忽然想起什么，赶忙抬头辩解：“当然，我不是说我这辈子活的很后悔。我没有后悔，我这辈子，活的很开心。有你们这么守着我，我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我一直被保护的那么好，所以才能成长的这么肆无忌惮，所以也希望有一天，能有机会，让我来保护你们。”
梁小渠的双手掌心，开始凝聚出两团光球，那光球越来越大。衬得她眼底的闪光那么晶莹透亮。
“我说过的，我一点也不伟大，我不想牺牲自己拯救苍生。但要我失去你们所有人独活，我也是不愿意的。我对苍生没有牵挂，但我对你们有。”
梁小渠猛地转身，两掌迅速推向结界顶端，“咯啦”一声过后，便是轰隆隆的巨响，犹如大地龟裂开来，结界正中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大妖怪，我要罚你的，就罚你，无论如何，都不要忘了我！”
言罢，一个转身轻跃，那道天青色的身影便跳入了结界中。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只见归迟已经一个健步冲上去，紧随其后而入。
我不会忘了你，我只会跟紧你，哪怕共赴须弥。
“归迟——”烛龙紧随其后想要抓住归迟，却只来得及摸到他的衣角，结界裂缝在归迟身后瞬间合拢，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就在梁小渠和归迟进入须弥境的刹那，那些翻滚的须弥之息瞬间平静了下来，犹如一片寂静的云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