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
第二章
“妈，你知道我以前的事情吗？”
早餐过后，坐在阳台上，享受着轻柔的风和清晨温暖的阳光，濮阳曦突然回头，问推门进来的母亲。
离他高烧失去记忆已经过了一个月，他的身体也快完全康复了，不过因为父母担忧的关系，以及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的住址和银行帐户、信用卡的密码……，种种原因，让他在三十六岁的时候，很无奈的成为家里的米虫，和父母住在一起。
虽然觉得有失尊严，但是，模模糊糊的，知道自己在少年的时候就离家独立生活，这么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也是久违了，多待一阵子也无妨罢。
“啊，你卸职之后谁都没有联络，我不知道你住哪里呢。”
母亲的回答略微有些匆忙。
“不，不是住址。是以前的一些事情，比如说，有什么经历之类的。”
“你十四岁就离家出走，我想知道都无从得知啊。”
也是。问母亲是什么也问不出来。而那帮家伙也是微笑着说：你自己的记忆自己找去，根本什么都不告诉他。
“妈，我可能又要搬出去了，卸职后的年金够让我一个人生活了，我也可以帮哥做一点研究。”
“住在这里不好吗？多和妈妈住一阵，你可以去工作，没什么关系。不过，你爸爸还是希望你到公司来看看。”
“看看是无所谓，不过我没什么兴趣。”
“只是看看就好，也看看他辛苦半生的成果啊。”
是啊。半生，他也走过半生了。不过，却有大半的岁月都是空白的。到底他那时候，失去了关于什么事情的回忆？关于什么人的回忆？无从得知……
那是……必定是，痛苦的回忆罢。
没想到自己也有痛苦的回忆。
而且是一想起来便让自己无法抑止的痛苦。那种深刻的哀伤，几乎要将自己推入迷宫中去，再也无法出来。
他确定，那是关于一个人的痛苦。因为世界上没有他控制不了的事情，惟有人能令他如此无措、如此悲伤。
但那人是谁，是怎样的人物，却始终一丝一毫也想不起。
问周围的人，他们都是回避着，言语之中十分小心翼翼。口口声声的他的记忆要他来找回，但却都不曾问他是怎样的记忆。若他们得知回想让他不堪忍受，是否会告诉他一些线索？怕是不会罢，他们的固执，他也清楚。
这些日子他也看了许多关于自己的报纸、杂志和纪录片断。不过，都是公事，私事一点也没有提起。如果是公众人物，免不了被人追逐，但即便是最服务大众的杂志和小报，也几乎不曾提起他的绯闻。
难道他的私生活如此单调吗？
除了偶尔会陪同父母去度假，连一点消遣也没有？
那个人，从未出现在媒体的视野中吗？
那个他忘记的人……还在世界的某处么……
他被背叛了么……
所以如此痛苦。
“妈。”站起来，濮阳曦走回卧室内，看着正剪下花枝，往细瓷花瓶中插花的母亲。母亲抬眼看他，雍容的面容上，遮不住岁月的摺痕。而他最清晰的记忆，是母亲美丽年轻的时候，她何时老去，都没有察觉。
他是个不孝的儿子罢。
濮阳曦轻轻笑了，接过母亲手中的花剪，简单的剪了枝叶，放入花瓶中。
“你不要勉强自己。想起来也罢，想不起来也罢，都没关系。”母亲有点担忧的说，手搭上他的手腕。
濮阳曦叹气，握住母亲的手：“我只是对过去有些好奇。”如果那些记忆果真让他这么痛苦，那就算了罢。不过，他感到好奇的是，究竟什么人能让自己痛苦到要选择性失忆来自我保护。他明明不是那种会逃避的人，拥有绝不允许失败的个性和执着。对手，或许更强大罢，性格更加坚定，所以……
对手……啊……
若是单纯的对手，不会让自己如此失态。
恐怕是情人吧。
或者是知交。不过，知交只有那么几个，他能够肯定，绝不会再多了。那么，便是情人了。牵绊他前世今生的漫长人生，却抛弃了他的人。
为什么会选择那人做情人？那么……无情的女人。
周围人噤声不说，恐怕也是放弃了。
中午的时候，死党们来家里探访。
看他们一个个神色自若的说笑谈话，濮阳曦不禁觉得他们是不是也打算帮着他逃避什么。他们下了什么决定？不然，普通人的话，失去的记忆，朋友们早就七嘴八舌的帮他拼凑起来了吧。
“哥，我这阵子一直在看以前的报纸和杂志。”他说，看向坐在对面沙发上，正一脸满足的喝着茶的濮阳熙，观察他的反应。
“嗯？”濮阳熙放下茶杯，笑吟吟的。
“我的私生活就那么简单？”还是很好奇。记起来对他有很大的损失么？那个背叛的人不是已经离开了？他难道还会受到什么冲击？为什么周围的人都对他如此保护过度？对，就是保护过度——以对一个成人的态度而言。三十六岁，什么挫折和风浪都受过了，何况还有千年之前的权力争夺，勾心斗角。这种种，磨练得他足以处变不惊——即使是面对失败的感情。他们明明很清楚，为什么要隐瞒？难道在这种事情上，他就格外软弱了？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够让他这么软弱？！他自己都觉得惊讶！甚至难以置信！
“你忙啊。”一付理所当然的表情，嘴角挂着始终不变的笑容。
虽然事先就想到过他的反应，濮阳曦还是觉得自己刚才不该出口。不应该问他，要是问罔，说不定会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他瞟瞟正在和母亲说话的南宫罔，看他和母亲都高兴得很，也实在不好打扰。
“不管怎么样，总是在国务府、议会和长官府邸三处打转，未免也太单调了。”他濮阳曦是这么不会调剂生活的人吗？
“唉，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但是那时你忙着做出政绩，连我们都不怎么搭理啊。”
说谎。
不过哥完全是个可以一边杀人一边微笑的人，自己不是很清楚吗？他的笑容下，哪几句是真哪几句是假，世界上根本没几个人能分辨出。不过，自己就是能识别的其中一个。一千年之前的兄弟情深可不是假的。
“曦儿，你想问什么，直接问。”
都说不要叫这个小名……濮阳曦直视着濮阳熙的眼，对方仍然是悠闲的喝着茶，稳如山岳。
算了，放弃吧。想从他这里套出话，是绝对不可能的：“不问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坐在他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钟离烨冉笑。
烨冉向来心思慎密，也和对面那只狐狸一样狡猾，恐怕早就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了。濮阳曦站起来：“没有答案就算了，我上楼午睡，明天得随着我父亲去公司看看。”
“有答案啊。”眼镜片下是温柔无比的黑色眼眸，钟离烨冉的笑容更深了些。
濮阳曦望着他，定定的：“那么，告诉我。”
“你是要问，你身边有没有女人吧。”
女人二字出口，南宫罔和母亲都向这边看过来，脸上都是一阵青色；正在吃点心的钟离释扬也抬起头，微张着嘴盯着他；而濮阳熙还是老神在在的微笑，抿一口茶。
这群人反应都不小啊。濮阳曦暗忖。就算没有答案，看到他们的反应，也几乎确定了。
“回答是：据我们所知，即使以前有，现在也没有了。当然，一夜情之类的对象我们不可能知道。”
……果然是已经离开了吗？
“一夜情？开玩笑，我是那种人吗？”朝楼上走去，隔一段距离后，濮阳曦忽然回过头，看着貌似恢复正常、和乐融融享用午后茶点的死党们，“对了，我明天下午想去大学看看。”
“来吧来吧，你也很久没过来了。”
“正好帮我整理资料，以前学的没忘吧？”
“如果是道谢的话就免了，你的救命恩人最近在国家博物馆，负责天命帝陵寝展的陵墓内部重建，没空过来。”
“到我们的办公室多坐坐也好啊。”
反应不一。
“那就算了。”
他确实是为了道谢而去。原来，那个人在国家博物馆兼职。不如，明天去博物馆看看好了。许久没有去观看展览，也该去看看那些暌违千年、属于自己的生活物品，顺便向他道谢。念头一起，濮阳曦想起对那个男人的印象，忍不住轻轻笑了笑。或许那个人连他是谁也不记得……即使记得，也不会放在心上吧——那个看起来有如冰塑的男人，绝不会对外物外人产生什么兴趣。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