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梦》拂泱

7、照顾玛姬可以

　　钟祈笑得轻慢不羁，眼角微肿，瓷色太阳穴上一道鲜红血痕。
　　就如同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裂出一道细痕，有种令人疼惜的瑕疵之美。

　　“我从筱吧打听到我那笨蛋妹妹在你这，所以就来打扰了。”

　　他声音非常磁性，低音炮一样回响在耳膜中轰隆作响。

　　她不说话，他就原地不动的等着她，她身体里仿佛潮汐过境后退潮出理性，渐渐分析出他话里的意思。

　　“妹妹？玛姬？”

　　“嗯。”

　　温稚俯身拉开鞋柜，寻找一次性拖鞋时，突然听见走廊里由远及近响起脚步声，她第一反应就是侧身让出道：“你先进来。”

　　钟祇回身带上门，冗长逼仄的玄关突然变得有些狭窄。
　　钟祈身影遮挡住光，说不出的好闻的荷尔蒙气息逸散开来。
　　温稚一失手，鞋柜里码的整整齐齐的鞋子多米罗骨牌似倒下。

　　温稚：……
　　一团乱麻。

　　好在一次性拖鞋也跟着掉了出来。

　　钟祈将手里拽提的两个袋子放到柜面上。
　　袋子一个是筱吧Logo，一个是著名私立中日xx医院，钟祈手背上缠绕着白色绷带异常醒目。

　　能让冉冉升起的娱乐圈热搜新星受创伤，已远远超出了温稚日常生活能想象的范畴。

　　她神思恍惚的敲开玛姬的门，睡饱了的玛姬素颜散发出不可思议的光泽，柔软长发懒散的鬈曲着，整个人柔软又精致。

　　温稚深吸一口气：“你哥来了。”

　　一瞬间，玛姬的眼神骤亮。
　　她侧身，正好与钟祈遥遥相望。

　　春天强烈的日光透过玻璃窗照亮地板上，明亮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温稚忍不住手挡凉棚，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一片不真实的梦幻光影，而她被迫的镶嵌入其中。

　　“你来得比我想象的要晚一些，”玛姬手握住拳，纤细肩膀微微颤抖，如一只金色羽毛的漂亮小鸟，“但是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玛姬不是父母离异，父亡母出国。
　　那钟祈又是哪门子哥哥？

　　如此强烈的情绪，落到钟祇身上一点都不为所动，他趿拉着一次性拖鞋，绑缚白绷带的手掌拂过沙发背脊：“我不太舒服，你过来说话。”

　　玛姬嘶声：”你的手——“

　　“我没事，”钟祈完好的左手竖在唇上，做一个缄默的动作，朝旁边的温稚笑得欲言又止。

　　玛姬冲上前去抓住钟祈的手，温稚自觉退避厨房：“你们聊，我去给倒点水。”

　　“有劳。”

　　玻璃推拉门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玛姬和钟祈的交流声，温稚有意选择了最耗时长的自动咖啡机，她努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的等待机器启动，玛姬拔尖的嗓音阵阵传来：“你还是去找马堃麻烦了？“

　　钟祈默了默，情绪中明显蕴含杀意：“算他小子捡回一命，私立医院警卫森严，我离开公司前先砸了他办公室。”

　　钟祈烦躁的从衣兜里掏出支烟，衔在嘴角，没点火，就咬着过干瘾。
　　他整个人弥漫开危险气息，语气却温柔下来：“抱歉，我昨晚不应该把你闹脾气当回事，先赶回公司签合同——”

　　玛姬：“哥昨晚又将就公司休息室过夜的？”

　　钟祈语气无奈：“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昨晚真的胆敢不着家？黎姐真是靠不住。”

　　玛姬低声：“是我骗了黎姐，说走却躲进庭院里，我怕黎姐派人跟踪我……”

　　“叮——”的一声咖啡机准备就绪的提示音。
　　偷听了半天墙角的温稚发现客厅里陡然中断。

　　温稚老神在在的把马克杯放在绿灯出水口，接满后盛在托盘里走回客厅。

　　玛姬这才想起来什么，“啊”的拍了下额头，互相引荐道：“温稚，这是我哥，是我爸爸再婚后后妈带来的哥哥，但因为没在一个户口本上，所以跨城警察所以可能因此没查到？但因为我哥还有小有点名气嘛，我也没好意思当众说出来，但是——”

　　玛姬板正脸色，无比认真道：“他比我爸妈还亲哦！别看他老是一副棺材脸，其实对家人可尽职尽责了。”

　　玛姬又介绍温稚：“这就是在筱吧出手救了我的姐姐，警察局也是她缴纳保证金把我捞出来的。她是不是很好看？还特聪明又勇敢，我要有温稚姐一半优点，就再也不用你担心了！”

　　钟祈率先伸出完好无损的左手：“幸会。”

　　温稚愣怔了一下，钟祈好似是全然第一次再见她，过往翻开，展开全新的再会面。

　　“幸会。”

　　温稚伸出手被他握住，肌肤与肌肤贴近，他手掌宽阔厚重，沉甸甸的压迫感，有种麻酥酥的电流从她掌心流出，他自下而上眺望她，喉结微滚逸出一句漫不经心的笑容：“你微信号多少？我想我们可以加深一下联系。”

　　“砰”的一声响咖啡杯被撞翻，滚烫的咖啡洒满钟祇一手，钟祈嘶声，始作俑者的玛姬吓得抖如筛糠：“对对对对不起，我想帮温稚姐拿手机……没想到刚好撞倒了咖啡。”

　　温稚忙转身奔向厨房：“我去拿冰块和药箱。”

　　钟祁喉咙无声地叹口气，显然对玛姬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解了，他眼神一指玄关：”没大事，刚好换药，把医院袋子拿来。“

　　“换药换药换药，”玛姬碎碎念着小跑步奔去，回来拉开中日医院的袋子，几乎把头埋进去翻，但她很显然是快被杂乱纷乱的病历单和各式各样的药品搞得一头乱麻。

　　温稚拿着冰块过来的时候，诧异的看见铺陈了一桌的药品，钟祈疼得脸色煞白，眼角的淤青更深，左手吃疼的捂住右手，还一字一句清晰的指挥玛姬：“先把绷带解开……”玛姬一上手，钟祈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跳起来。

　　吓得玛姬浑身战栗的缩回了手。

　　“还是用剪子吧！剪子！”钟祈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温稚递了一把银剪子给玛姬，玛姬的手抖个不停，直端端朝钟祈胸口比划过去。
　　钟祈几乎被气得快昏过去，只能无助的望向温稚：“我不信任她，你来可以吗？”

　　咖啡是85°恒温水，正常饮水不会太烫，但对于伤口来说那滋味就不好受了。

　　“抱歉，也是我照顾不周。”

　　温稚蹲身在钟祈膝前，把他的手放在茶几上，竭尽小心的解开绷带。

　　玛姬已自觉地坐远去。

　　用酒精棉消过毒，褪去咖啡渍和旧药膏，露出钟祈赤红裸露的手背，掀开的肌肤露出猩红肉芽，一块一块都是经重力徒手砸留下的创伤，实眼所见远比想象的来得更加震撼。
　　冰凉沁润的药膏一上，钟祈紧绷下颌线渐渐松弛，他的手在她手背下微微拱起，高大身体俯顺而下，腰肢支拗，白衬衫勾勒出身形上的几处绝妙支点，眉梢压着眼尾，沉沉目光罩在她额头上。

　　温稚暗暗地在心底里擦了一把汗，将钟祈包扎完毕的手拴上一个小巧精致的蝴蝶结。

　　“好了。”

　　“哥——”老实安分半天的玛姬语带哭腔，哽咽委屈道，“你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我根本就没事，马堃那死胖子就是声张虚势，其实喝醉了根本不可能对我怎么样的！你因为这件事打架，你以为还是你读书时候，打过了就算了？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黎姐千叮咛万嘱咐，说你这样迟早会出事的！”

　　眼见玛姬越说越伤心。温稚明哲保身迅速扫了一下桌面，借着收捡剪子等工具的借口遁走。

　　“不然呢？医院又进不去？你要让我当这件事没发生？”钟祈看着抽掉髓骨一样失去气力的坐倒在沙发里的妹妹，一脸愤怒。

　　见玛姬状态越发沉沦，钟祈生硬的安慰：“反正与MD娱乐合约就剩下一年，大不了被雪藏一年，反正我也没想过一辈子能在娱乐圈里有资源。”

　　“哥，”玛姬蹭的起身，“既然你都知道这圈子不是你我这样平民出生能混迹的，为何要让我去接触你公司的人，引荐去参加娱乐圈的项目呢？”

　　“因为钱。”

　　钟祈冷冷地吐出三个字，冷冻光线一样在空气里一激，平白降下好几度温度。

　　“只要更多的钱，更广的资源，站到金字塔的顶尖，远离世俗，才能保证我们更加的安全和自由。当然，”钟祈顿一顿，无比冷静，“也多的是比钱更重要的事，比如你的安危，这是我的底线。”

　　“哥，你是不是疯了？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越靠近钱权，这样的事不应该更腌臜吗？只有离开演艺模特之类的工作，我不就可以过上正常女大学生的生活了吗？”

　　钟祇眼底疲惫：“你以为普通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只能让我们更加难以忍受。”

　　正埋头装作收拾，实则在偷听墙角的温稚冷不丁被一道目光注视，抬头见钟祈双手撑放沙发靠背，眼角微眯：“我想我很难跟她解释清，你是怎样认为？”

　　温稚与玛姬短暂相识，就让温稚初窥美貌门径，那是比一般人更艰难万阻的一条路。大多数普通人活下去，就已经耗费了所有的气力，而绝顶的美貌是对命运的加码，要么平步青云，要么如坠深渊。普通人的中庸之道，从她天赋中带来美貌基因就已经注定了不可能。

　　温稚认真地想过一番，说：”从演艺圈道现实社会，无非是从一个泥潭跳进另一个深渊。“

　　玛姬一瞬间瞪圆了眼睛：“温稚姐你怎么也被我哥蛊惑了？！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钟祈：“我们一个是你家人，一个是你朋友，你谁都不信，你想要做什么？！”

　　玛姬绷圆了小脸：“我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我偏就要试试当普通女大学生生活，我偏就要。”

　　”名贵的花只能养在温室里，经不起野外风吹雨打。”钟祈说。

　　玛姬柳眉倒竖，又要反驳，钟祈叹一口气，“公司的事，恐怕没那么轻易解决，你最近可以住在外面。”

　　玛姬蓦地眼神骤亮：“真的吗？”

　　“我可不想你以后怨恨我，那你就试试吧。”钟祈修长笔挺的腿一调换，眉梢飞扬，“不过也不是没有要求。”

　　“什么？”

　　“你跟你救命恩人一起，以后多少有个照应，有事也可以第一时间通知我。”钟祈柔眉垂眼，蕴含着绵软不绝春水般的温柔，千千丝网一样笼罩向温稚，“可以吧？”

　　一边是玛姬热情如火，一边是钟祈暗软利刃，被架在中间的温稚：……

　　“既然是照顾，额外收费，没问题吧？”

　　钟祈屈指叩叩茶几，隔层透明玻璃架上是她手机：“所以加个微信是天经地义的对不对？”

　　话题被绕回来的温稚：……

　　她怎么总感觉被算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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