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云奺

90、威胁

　　四羽不知打哪儿抓了把瓜子嗑，边拿眼瞄那厢主子怀抱的女子，边凑到三羽跟前低声道：“这位不会是……咱们日后的女主子吧？”

　　三羽白他，一把抢过瓜子，“你见世子对第二个女子这样殷勤吗？”

　　“没。”四羽又把瓜子抢回来，“要吃自己去买，总抢我的做什么？”

　　三羽去夺，口里不住道：“没听过，这吃食抢着吃才好吃？”

　　窦明旖站定后，惊觉齐谨的大掌便扶在自己腰侧，她忙挣脱了开，退后一步道：“多谢殿下。”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齐谨才是不喜欢她这副模样，可窦明旖已自顾自沉了脸色，改口问他，“不知道殿下此番找我是为何事？”

　　齐谨怎会不懂她，若说这世间谁最为固执，他胆敢直言，窦家明旖便是其一，只要是她不愿做的事情，无论怎么逼迫，她都不会开口。

　　眼下窦明旖一心都在自家家事，根本无心再顾其他，齐谨的指尖蜷缩，正色了几分，说道：“先进屋吧。”

　　窦明旖点点头，跟随他的脚步。

　　“今日寻你来，其一是为了告知你，如今青州一案的进展。”齐谨落座后，窦明旖坐在他身旁，他瞥过眼，又道：“你父亲被委以任命，不得不彻查此案，而在世人眼中，你们窦家，是与三皇子一党绑在一条船上的。”

　　窦明旖眼皮一跳，“你的意思是，我父亲……”

　　“这案子说来也奇怪，涉案之人，牵连太子党、二皇子党，却唯独没有三皇子党。”齐谨不再隐晦，袒露直言，“而负责此案的却有你们窦家的人，若是青州彻查，太子党、二皇子党两败俱伤，渔翁得利的便是三皇子党。”

　　窦明旖起了身，冷声道：“恐有人意图插手。”

　　齐谨颔首：“这可能十分之大。”

　　如今朝堂太子党似坐稳了位子，偏偏这些时日陛下态度模糊，太子对朝政漠不关心，令陛下十足失望，更不允太子插手青州一案，其他党派因而蠢蠢欲动。

　　而窦家，背后乃是清妃一派，以及三皇子齐闳，三皇子殿下尚且年幼，此前鲜少会想到他头上，可若是陛下斩断太子羽翼，改立幼子呢？

　　一旦青州一案拔起几家党派，窦家誓必坐实了渔翁得利的名头，太子党、二皇子党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事发生，窦谦又怎么会好过的了？

　　窦明旖立刻蹙眉：“我父亲……”

　　齐谨一根食指放置于唇边。

　　窦明旖凝视他的桃花眼，齐谨却是勾唇道：“明旖，唤我的名字。”

　　瞧他满不在意，还有心开玩笑，窦明旖气鼓鼓地偏了头，齐谨扬起手，掐住她的下巴，强势将人扭过来，四目相对，他那双桃花眼没了笑意，她心里一个咯噔。

　　“让你喊我的名字，就这样的难吗？”齐谨的神色有些受伤。

　　窦明旖被迫看他的眼，他深潭之下埋藏的暗色，令她无端就想起了前世。

　　齐谨造反逼宫，后拥立他的父王宁王爷为新皇，窦明旖一路跟随他的身影，来到了深宫之中的一处宫殿。

　　他从侍从手里取来了一壶酒，一口饮下，呛得直咳嗽。

　　一羽大喊道：“殿下，您不要命了！叶老说过，您若是想活，便不可再喝一口酒。”

　　齐谨跟没听见似得，不顾一羽的阻拦，猛地灌自己。

　　“殿下，属下知道您不舍娘娘，可是……”

　　“别说了！”

　　齐谨甩开酒壶，他双眼通红，那双桃花眼染了血色，似乎随时都有泪要落下，他几乎破碎地沙哑开口。

　　“她早死了，我也早不想活了。”

　　那时候窦明旖的灵魂就站在他跟前，她望着他，那双落了泪的眼，写满哀伤。

　　就如同此时一模一样。

　　窦明旖恍惚走神，根本没留意齐谨愈发靠近的脸庞，回过神的时候，对方的额头已是触在了她洁白的额面。

　　“明旖，旖儿……”

　　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唇上，两人的嘴唇离得那么近，似乎再近一分，便会碰在一起。

　　窦明旖染红了脸，登时就要挣扎，奈何齐谨死死捧着她的脸，怎样都不给挪动。

　　她问：“为什么？”

　　为什么上辈子他要造反，为什么他要独自在深宫别院哭泣，为什么他不想活了？

　　齐谨的鼻尖蹭了蹭她的，“明旖，你还是心软了，对吗？”

　　窦明旖才是无奈，她叹了口气，任由他亲昵的动作，道：“是我败给你了，殿下。”

　　“我不喜欢你这么喊我。”

　　“那我该怎么喊？”

　　听她没有拒绝，齐谨心生欢喜，立马得寸进尺，“喊我之晔。”

　　齐谨，字之晔，那才是最亲近之人该喊的字。

　　“明旖。”

　　齐谨的桃花眼灼灼，他在期盼她开口。

　　可是这两个字，如同磐石，那么沉重，令窦明旖无法张开口。

　　齐谨又凑近了一分，他的唇就在咫尺，他低声笑了起来，“旖儿，不要逼我在这里亲你。”

　　窦明旖闭眼，开了口：“之晔。”

　　“真好听，再喊一遍。”

　　“之晔。”

　　“再喊。”

　　“之晔。”

　　不厌其烦的陪着他喊了一遍又一遍，齐谨终于心情大好，放开了窦明旖。而此刻窦明旖再多的旖旎都被冲刷的干净，少女绯红的脸，正襟危坐瞪他：“你太胡闹了，殿下。”

　　还拿亲她威胁她，实在过分。

　　齐谨眯眼，“喊错了，该罚。”

　　窦明旖寒毛都要竖起来，“之晔，莫要胡来。”

　　齐谨的眸子落在少女粉嫩的朱唇，他咽了口水，若说方才只是随口一道，可这会儿盯着久了，还真想亲亲她的唇，看看那处可和自己想的一般柔软香甜。

　　窦明旖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抿唇就捂了嘴巴，“你，你！你再胡来往后我们便再也不见了！”

　　“好。”

　　“我同你说正经事呢。”

　　“我也应得一本正经啊。”

　　齐谨喉咙里溢出了笑，他好似明白了什么，窦明旖不恼他，已表明了她的态度。

　　“今日寻你来，还有一件事。”

　　齐谨不闹她，窦明旖才好恢复神色，听他继续说道：“过几日，你和窦明裕得了空，再来一趟芜院吧，有人想见你们。”

　　“谁？”

　　齐谨不语。

　　窦明旖下意识放软了声道，“之晔……”

　　齐谨很是受用她这一套，似被撸毛了的猫咪，眯眼回：“是韩家人。”

　　“韩家？”

　　“你与韩家可有来往？”

　　窦明旖点头：“先前在南淮楚家，我与韩家的两位小姐有过旧识。”

　　“并非。”齐谨锐利的眸子投射而来，“是韩家的一位长辈要见你。”

　　窦明旖拧眉，“我不认得韩家的长辈。”

　　“罢了，待到那日，你与窦明裕一同来吧。”

　　和韩家约见的日子便在三日后，齐谨去练兵场亲自带走了窦明裕，而窦明旖这面径直来到了芜院，有三羽和四羽在，她俨然像回了自己家一般自如。

　　屋中韩家姐妹韩青霜、韩青玲已在等候，听到窦明旖的到来，俩姐妹出了屋子迎接。

　　“青霜、青玲！”

　　“旖儿！”

　　自南淮一别，三人已有太久不见，此次韩家调任回京，带回了韩家两姐妹，两人见到窦明旖的刹那，已是意外的欣喜。

　　韩青霜握着窦明旖的手，说不出的喜悦，“旖儿，我们终于回京了，往后都会留在京中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

　　韩老太爷为青州一案回京，陛下重用，大抵不会再让他离京的。

　　“京城可真有意思啊，改日明旖姐可要带我转悠一圈的。”韩青玲发笑，一如既往的活泼。

　　“包在我身上。”

　　三人说说笑笑，韩青霜牵着窦明旖的手往屋内走，她眸子里带了一缕担忧，轻声道：“旖儿，今日我家的长辈，还想见你一面，有些唐突，你别见怪。”

　　窦明旖入了屋，屋中坐着一位中年男子，那人抬眼一见少女芳容，怔愣在原地，复而惊得起身，连茶杯都被打翻了。

　　“卉儿！”

　　韩光远不合时宜地喊出了窦明旖娘亲的闺名，窦明旖刚想开口，屋外来人气势汹汹的杀了进来，张口便是斥责。

　　“你是何人？为何要见我们兄妹？又和我们娘亲是何等的关系！”

　　窦明裕大步挡在窦明旖身前，护她的姿态明显，而齐谨不慌不忙走在最后，韩家两姐妹不敢多嘴，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已让两人害怕不已。

　　这事莫不会牵扯长辈之间的辛秘，波及韩、柳两家吧？

　　旁的人不知道，韩青霜心中最是清楚，她的三叔韩光远，当年在京中享有盛誉，高中探花后本是大好前程，可那日归府却是一身憔悴沧桑。祖父、祖母都问不出所以然，只知道三叔将自己关在屋中整整七日。

　　后来韩家离京，三叔也没谋个一官半职，而是四处游山玩水，直到这时候都未娶妻。

　　韩青霜再一见韩光远痴痴凝在窦明旖脸上的目光，好似有什么事破土而出。

　　窦明裕才是气恼万分呢，这韩家的三子，贸然执意要见他们兄妹便罢了，还盯着自家妹妹不放，尤其是将妹妹当作娘亲看待的那种感觉，令他非常不快。

　　他不愿揣测，可那年父亲为何厌弃母亲，为何一直视他们兄妹为孽子，不会就是和眼前的男人有关吧？

　　思及此，窦明裕便要暴怒，“你和我们娘亲柳卉究竟是何关系？可是在我娘婚后，你们仍有来往？”

　　韩光远大惊失色，脸面霎时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