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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福远,我的臣民为何不在?”

      早朝之时,皇帝照例坐在君主高位之上,目光所及之处皆为空荡。

      “陛下……他们投奔叛军去了。”老福远的声音好像比往常更苍老了些。

      皇帝愣怔了一下,缓缓点头:“也好。”

      忽而,他似想起什么,垂首瞧着挂在自己身上的龙袍,皱眉:“福远,这身衣裳好似不适合我了。”

      老福远是看着皇帝日渐消瘦到如今这个地步,皇帝方才而立之年,却已两鬓白发。他抬手用袖口拭去眼角泪水:“是有些大了,明儿个尚衣局就将新衣赶制出来了,陛下今儿啊将就些吧。”

      皇帝摆手,胸口不觉舒缓一口气:“罢了,让他们别忙活了,我死期已至……”

      “陛下,莫要再出此不吉之言!”皇帝话还未完,老福远连忙俯身在地,止不住的抽噎。

      皇帝将视线落在他身上,片刻,他起身将老福远从地上扶起,并让他落座到一旁的凳子上。

      “陛下,这不合规矩。”老福远惶惶不安,连忙要站起身,皇帝一手将他按回去:“有什么不合规矩,江山还没换主子,孤现在还是皇帝。”

      老福远也不再推脱,入宫五十载他从伺候先帝再到伺候皇帝,一直都是站着,临死前能和君主同坐一处也是天大的福分了。

      皇帝已重新回到龙椅上,他望向紧闭大殿门的目光散了散。

      老福远也顺着他的视线向殿门望去,叹气:“陛下,他要来了。”

      皇帝涣散的眼神里出现迷惑:“他……是何人?”

      “陛下又不记得了?昭阳君。”老福远话语顿了一顿,又开口,“怕很快是新君了。”

      听到这三个字,皇帝的眼睫不觉颤了颤,隐在宽大衣袖之下的手指紧紧蜷曲:“不记得了,他会是新君?”

      “他是叛军首领,新君约莫是他。”老福远如是说。

      皇帝微微偏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昭阳君仁厚,会是个好皇帝,”老福远望着皇帝的双眼流露出悲伤,他明白皇帝的意思,只是他仍想加一句,“独独是个满口谎言,手段下作的小人。”

      皇帝感觉太阳穴忽似针扎的疼,他闭眸微微蹙眉,吸了一口凉气,缓缓开口换了话锋:“福远,我可是个好皇帝?”

      “陛、陛下初登基那几年的政绩会载入史册,名垂千古。”

      皇帝言语听不出丝毫感情:“那就是后期不行,我昏庸了?还是成了一位暴君?”

      “……”

      皇帝见老福远垂首久久不肯说话,心中便明了:“那就都是了。”

      老福远惊慌地跪俯到皇帝身前:“那都是陛下病情拖累加受奸人蒙蔽之致啊!”

      陛下初登基那几年政通人和,海晏河清。那时便有文人评价陛下之功绩会超越先帝。

      老福远每每想到此处便心恨昭阳君,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的血肉。

      自从陛下遇见昭阳君没多久,便为救昭阳君患下‘头风’之症,头疼欲裂的陛下性情大变,从温润如玉,勤政爱民变得嗜血好杀,阴晴不定。

      时间一长陛下渐渐连人都识不清,意识与记忆都混乱,以至于政务荒废,而昭阳君却在庙堂江湖之间名声鹊起。

      若无陛下突然派死士要置昭阳君于死地,逼得昭阳君谋反,凭着陛下与昭阳君那般交情也不会……

      这些话老福远不敢在皇帝面前吐露,只能满怀悲伤的感叹:“陛下当年若是没遇见昭阳君便好了。”

      皇帝望着前方久久不言,头疼渐渐平息。

      忽然他耳边听见厮杀声,那声音由远及近,他听得越是清晰明了,心中越是平静无波。

      “福远你可听见什么声音?”

      老福远仔细一听,大惊:“陛下,叛军破城了!”

      老福远察觉皇帝微微长叹,继而他听见皇帝开口:“福远,你自小便跟着先帝,又是看着我长大,于我而言你已是亲人……”

      老福远抬头就瞧见皇帝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瓷瓶。

      皇帝继续说道:“叛军破宫门后,自是不会放过你我,这瓶药是我早先向太医讨得,我不忍你受刀剑之苦,这药你吃了不会有痛苦……”

      老福远已然明白皇帝的意思,他双手颤巍巍地从皇帝手中接过白瓷瓶,在皇帝的注视下,他倒出一个黑色药丸,继而服下。

      “老奴,”老福远跪直身子,给皇帝行最后一个跪拜大礼,“叩谢陛下圣恩,陛下万寿无疆!”

      “……”

      “福远你见到我父皇后,替我转言‘儿不孝,没有守住他浴血打下来的江山,儿无颜再见他’。”

      皇帝轻飘飘的声音在空殿上回响,此时却再无应他之人。

      突然一声巨响,大殿门破,身着染血盔甲的叛军一拥而入,将皇帝的去路封个彻底。

      “福远你看他们来了。”

      皇帝如刀子锐利的眼神一一扫过叛军,前面的叛军被他阴鸷的目光惊得后退一步。

      叛军中间让开了一条路,以昭阳君为首的叛军将领走到大殿中央。

      “狗皇帝,还不赶紧从那个位置上滚下来!”

      “皇弟!”昭阳君低声呵斥其弟昭平。

      昭平冷哼一声,撇过头不再说话。

      昭阳君视线落到老福远的尸体上,心中微惊,而后上前一步向皇帝执手揖礼:“陛下,近来可好?”

      皇帝一手支撑下颌,斜身倚靠,眉目间戾气尽显:“你就是福远所说昭阳君?”

      皇帝言语里的生疏冷漠让昭阳君一惊。

      他……不认识他了?

      皇帝几番打量过后,对昭阳君嗤之以鼻:“福远夸你仁厚,此时一见也不过是个卑劣小人罢了。”

      昭阳君脸色瞬间一白,皇帝的言语如同一柄柄冷剑刺进他的心脏,鲜血肆流。

      “狗皇帝,你敢对新君出言不逊!”昭平及其身后将领愤怒不平,昭平愤愤道,“将士们取狗皇帝首级,赏千金封万户侯!”

      周围叛军闻言一窝蜂的向皇帝持械冲去,皇帝一把拔出放在身旁的长剑,冷光乍现。

      “住手!”昭阳君捂着心口,出声阻拦。

      一触即发的大战被阻止。昭平看着昭阳君心急如焚:“皇兄你心软了?当年他父亲谋杀父皇夺皇位的时候你可是亲眼所见的!功成就在眼前这个时候你心软了?”

      “你对得起父皇临终遗言吗!”

      皇帝持剑冷笑:“你父皇生前暴虐成性,压迫百姓,迫害忠良,死不足惜。”

      昭平忍无可忍:“这些难道不是你吗?”

      皇帝眼神阴鸷地看向昭阳君,阴侧侧地笑了起来:“孤变成这样都是拜令兄昭阳所赐。若无他的阴谋阳谋,你等还有机会在此叫嚣?”

      “但孤不得不承认,这一局孤输得一败涂地,但你昭阳赢得可光彩?”

      昭阳君的脸色更白了一寸,指尖在袖中已握拳变得苍白。

      他的一举一动皆入皇帝眼中,皇帝嗤笑出声,转眸剑指叛军:“事到如今,国已名存实亡,孤既为一国之君绝无投降之意,唯有血染沙场,以身殉国可解。”

      皇帝意思明了,昭平对叛军一挥手,叛军立刻作与皇帝厮杀的准备。

      “慢。”昭阳君白着脸色,出声阻止,叛军皆停手看向他。

      昭阳君拔出悬在腰间的长剑,一步一步缓缓向皇帝逼近:“我知你身手卓绝。”昭阳君视线掠过叛军每一人,最后落回到皇帝身上,神情悲悯,“但他们也曾是你的子民,想你也不愿再徒增杀戮。这场战争已经太久,不如就在你我二人之间做个了结罢。”

      众将领纷纷大惊阻拦,昭平更是直接拦住他的去路:“皇兄不可!”

      昭阳君目光冷冽似经寒风呼啸染过的利刃,昭平哑言默默退去。

      皇帝的剑刃直指昭阳君,寒光炸裂:“如卿所愿。”

      皇帝话音刚落,紧接着大殿充斥兵刃相接的声音,锐利刺耳。

      两柄长剑在不断猛烈摩擦的部分隐隐有火光绽放。

      皇帝与昭阳君的身手都是极好,衣角时分时缠,一时间竟分不出上下。

      叛军众人及昭平都为昭阳君捏一把汗,在他们心中,皇帝必死无疑,而昭阳君万不能有失!

      倏地一声巨响,昭平惊呼:“皇兄!”

      皇帝的剑刃蹭着昭阳君脖颈而过,差之毫厘。而昭阳君在刺向皇帝腰腹之时,指尖飞转,剑刃变成剑柄。

      皇帝身觉腰腹一阵钝痛,垂眸瞧见抵上自己腰腹的剑柄,轻声叹息,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话音未落,剑光一闪,鲜血随寒光崩裂,血染大殿。

      皇帝躺在血泊中,只觉眼皮沉得紧,耳边似有隐忍压抑的哭声,那哭声落在他心尖,揪得疼。

      但他已记不清,是何人在哭他了……

      皇帝自刎殉国后,新朝建立,新君昭阳以雷霆手段收整旧山河。

      新君在位二十年,国富兵强,对外开疆拓土以强国,对内百姓安居乐业,朝政稳固。

      世人皆赞其明君。

      唯独他一生不立后,无子嗣,病逝后传位其弟。

      新帝继位后,将先帝灵柩送入陵寝。

      而那先帝陵寝之邻便是前朝暴君的陵墓……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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