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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雁姬视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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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我死了。
我睁开眼,没有看到阴曹地府的牛头马面,这熟悉的屋子,熟悉的摆设,我看着菱花镜里的容颜,上天是如此刻薄,难道那些事我经历一次还不够,还要让我再经历一次?
我爱了二十年的丈夫,转瞬间爱上一个和我女儿一样大的少女,她出身高贵,年轻美丽,让他轻易就舍却了所有,妻子,儿女,名誉。他沉浸在那样热烈的爱恋中,如同疯了一样。为了那个女子,他对结发妻子恶语相向,为了他们之间的爱恋,他否决了二十年的夫妻感情,那个时候我是那样的不甘心,不服气,所以用那样激烈的手段反抗,结果伤的最重的还是我自己。瞧,最后连儿子儿媳和女儿都站在我的对面了……这样一个男人,我到底还留恋他什么呢?
最后,他们带着他们的爱情死去,我的心也就在那时如同佛前古灯。
“额娘——”年轻清脆的声音在门外传来,我微愣了一回神儿,就看到一个年轻的姑娘推门进来,是年轻时候的洛琳。
她腻着我,响脆地说着话,这孩子总是开朗活泼。
“额娘在府里闷了,我们就出去转转,让哥哥当保镖。城西的戏楼新来了一家戏班子,我们可以叫上奶奶一起去听听戏,听说里面有几个戏子唱得很不错……”
洛琳可着劲儿的鼓动我,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是你在府中觉得闷了吧,要去也要等明日,今日可不天晚了?”
“额娘答应了?”她笑着拍手,风风火火地冲出门去,“我去告诉哥哥,让他明天做保镖——”留下这句话,声音已经远了。
把这件事禀告了老夫人,她欣然同意。
前世她也是宠我的,只不过她一直把自己的儿子放在首位,为了儿子,她接纳了那位格格,为了儿子,她劝我大度容忍。她过世时,拉着我的手,她后悔了,“雁姬,这一辈子,我唯一对不住的就是你。我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抛起了他的母亲和妻儿,抛弃了这个家,……”努达海和新月在战场殉情,之后将军府就败落了,虽然骥远强自支撑。
我怨恨的从来就不是她,她不过是一个母亲而已。
将军府还是如我记忆中一样和乐,努达海三月前出征,去援救荆州,我知道他回来的时候就会带着那个改变了我一生命运的少女。我已经不会像前世一样怨恨,死了心也就没有什么期盼的了。
但事情很多和我记忆中不一样了,我最先发现的是骥远,他依旧豪勇,但身上少了毛躁,多了沉稳,对洛琳很有大哥的样儿。
然后我见到了甘珠,那个将军府中唯一一个始终对我不离不弃的女子,像前世一样,我救下了她。温布哈的家人来闹,老老少少围堵在门口,混乱中我被谁推搡了一把,骥远生气了,“把他们都给我打出去!”
抬头,我看到那个我爱了二十年,怨恨了二十年,遗忘了三四十年的男人,他从人群外面走来,只是站在那儿,就让温布哈的那些兄弟叔伯慌了神儿,他说,“骥远,刚才谁推了你额娘,用左手就斩了他的左手,用右手救斩了他的右手,如果用了两只手,就全部斩掉!”这和记忆中不一样。
温布哈的家人散去了,我看到府门旁停着的三四辆马车,一种彻骨的寒意在筋脉中蔓延开了,终于来了吗?
事情还是和我记忆中不一样了,新月身边并不仅仅是那个莽撞的汉子莽古泰和那个小丫头云娃,随行的还有七八个仆妇下人,跟着一个老嬷嬷,都是端亲王府的旧人,德嬷嬷更是端亲王妃从娘家带来的老人,还有两个宫人。
新月和我记忆中一样,哀戚戚,泪涟涟,那种把忧愁揉到骨子里面的娇弱,很容易博得男人的保护欲望。新月照例住进了东南的那个院落,“望月小筑”。
忙了很久,新月姐弟终于被安置好了,我侍奉老夫人安歇后,往主院走,我刻意让自己忙到这么晚,因为不想和那男人独处。但他让我吃惊,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新月,他有些忧心地推测着太后把新月安置在将军府的意图。
“或许,太后存在给府里指婚的意思。”太后本来是想把新月指给骥远,所以才会让新月姐弟来将军府居住,这一世想必还是同样的意思。
“这样柔弱如菟丝的女子,我想骥远不会喜欢。”他皱着眉说,然后他说了几句话,让我惊了,“明天,我让骥远进军营。”
为了隔绝骥远和新月,他宁可这样做?
第二日,向老夫人请了安,往回走的路上看到洛琳,“怎么没看到骥远?”
洛琳抿嘴笑,“你说哥哥啊,额娘,一大早就和阿玛在练武场了,以前阿玛在家的时候不经常这样?哥哥在向阿玛炫耀他的武功箭术呢,不过我想结果肯定被阿玛削一顿。阿玛会说,年轻人切忌自满。”洛琳学着努达海的样子,背着手一脸严肃。
我忍不住笑了。
洛琳一惊一乍地笑,“额娘你笑起来最漂亮了,要经常笑笑,最近你累得笑容都少了。既然阿玛回来了,你就歇一歇,府里一时半会儿塌不下天来。”
中午,从宫里来的两个教养嬷嬷和几个宫人带着太后的懿旨和赏赐的东西到了,将军府又忙了半天,总算把人安置妥当。
努达海带着骥远去了军营,时常三五天不回来一次,洛琳时常抱怨,说阿玛回来了和在外面一样。这样过了两三个月,努达海放心地把骥远一个人丢在军营,回来居住。他说,好的钢刀总需要千锤百炼。
他从来不主动关心望月小筑的事,我不知道他是真心还是故意,这一世,他真的和新月没有丝毫瓜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