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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大婚(四) ...

  •   晏青云唾了谢予臻一脸,谢予臻刚要发怒,只见晏青云闭上眼睛,身子软软倒了下去。

      谢予臻本以为看见背叛自己的人死亡,他会感到开心,当他真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往常那双最让他喜欢的眼眸紧紧闭上,嘴里不再出气,白瓷般的脸蛋浮现出铁青色,脖颈处胎记上方被捏出一道恐怖的紫色印记。种种一切表明晏青云的状况很糟糕。

      谢予臻第一反应不是高兴,竟是恐慌。
      他慌了。
      从来不慌的人忽然慌了起来。
      慌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摆,慌得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青云……”
      他喏喏地叫他的名,叫得颤颤巍巍的,带着犹疑和不敢置信。

      他仍没有彻底接受今晚这件事,处于一个迷迷糊糊的状态中。
      他像一个为了好玩点燃衣柜的孩子,在点火之前,根本没想到这场火会大到可以烧死全家人的程度,更承担不起随之而来的后果。
      直到此时,看见晏青云被自己捏得闭过气去,快要死了,他才慢慢想明白一些事。

      他力排众议休掉江玉容把晏青云扶正做他的妻子,他给晏青云一场盛大的婚礼大宴宾客请了白龙城所有权贵,他为了让晏青云有自保的力量,改良剑法教他内功亲手制作能□□的凤凰云纹簪。
      他搜刮全城找来无数珍宝,通通送给他。
      听说他喜欢什么,他就往云香居里搬。
      凡是他想要的,他一定给。
      如果他没有,那他上天入地,穷尽手段,无论如何,也要给他找到不可。

      吃食,衣物,用品,珠宝,金银,乐器,书画,武功秘籍,神兵利器,画舫巨船,以及陪伴,宠爱,珍视,关心,保护……他给了他所拥有的全部,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

      可是晏青云怎么偏偏想要他一条命呢?

      原来晏青云从来没有爱过他,从开始到现在,从未。

      不仅如此,相依相伴这些日子,他是那么傻乎乎的快乐,可晏青云心里想的是蛰伏,是盘算,是心机,是谋划,是欺骗,是什么时候能将他亲手做的凤头簪刺入他的脖颈。

      原来当他害宁知远的那一刻,他和晏青云就注定了会有今日。

      错了,全错了。

      他根本得不到他想要的。
      纵然拥有高贵的家世身份,丰富的物质享受和旁人艳羡的名利权势,又有什么用?
      再早一点,原来当年母亲把他生出来开始,他的整个人生就已经注定是一场错误。

      世间最苦,求不得。

      可是,我谢予臻这辈子,永远也不认命!

      我想要什么,非要得到不可!

      谢予臻一拉晏青云手臂,将他拉得坐起来,另一只手按在他后心,想要为他输送真气救命。

      他练的内功心法和宁知远一样,属于天下最至刚至阳的那种,是老侯爷杀了对方满门夺过来的天下第一心法“掇月功”,取自“明明如月,何时可掇”之意,据说练到最高层第十层,不仅百毒不侵,而且能够生肌活血,使活死人复生。

      谢予臻从小修习掇月功,多年前已修炼到最高层,成为大乾国第一勇士,真气精纯无比,以前还有个宁知远勉强能和他过几招,宁知远受伤之后,他是实打实的天下第一人。

      如果说世间还有谁能救得了晏青云,无疑是谢予臻。

      谢予臻调动体内全部内力,立刻,一股温暖的能量从丹田处升起,像清泉在经脉中流淌,真气在他控制下,变得炽热而强大,游遍全身后汇聚到掌心。

      谢予臻将掌心对准晏青云后心,用力一送。一股暖流涌入晏青云的身体,如同春日暖阳,驱散了他体内的寒冷。

      “青云!”
      谢予臻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晏青云!”
      谢予臻眼睛充血,带着不屈,对命运发出挑战,向老天爷怒吼着。
      “你不能死!”

      谢予臻还没有问清楚,谢予臻还有话要和晏青云说,谢予臻还没有得到晏青云的心,晏青云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去死?

      晏青云应该活着,活着向他道歉,对他说,他有多么后悔多么不识好歹。

      晏青云活着,他还能恨晏青云,晏青云死了,谢予臻连恨都没得恨,那样的人生太无趣了。

      “我命令你必须活着!”

      谢予臻加大力度疯狂输送真气,感觉丹田中气血翻涌,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在他不顾自身全力输送真气下,他竟然受了内伤。

      真气如涓涓细流,在晏青云阻塞的经脉中穿梭,起初真气流动缓慢,随着时间的推移,真气破开堵塞,畅通无阻地流动。

      晏青云的身体在谢予臻精纯内力的滋润下焕发出新的生机,原本衰败的他重新有了活力,脸色红润,气息稳定,眉头颤动,即将从昏迷中醒来。

      “青云!”
      谢予臻大喜,加紧催动真气。

      在一声呻/吟之后,晏青云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里满是疲惫,向四周望了一圈,意识到自己还在人世,露出疑惑之色:“我没死?”

      “我没说要你死,你当然不能死!”谢予臻松了一口气,又不愿表露出,强制压抑住内心的情绪,脸上露出混合着喜悦和愤怒的表情,爱恨交织,五官扭曲。

      晏青云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刺杀谢予臻,谢予臻却没杀他,反而救活他。

      “那么,”晏青云的瞳孔没有聚焦,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你准备就这么放过我吗?”

      “当然不会。”

      说是这么说,真正做起来却未必。
      按照谢予臻的性子,如果他真不放过,他会把那人尸体剁碎了喂狗头颅扔到乱葬岗,让对方死无全尸。
      这一世到底还是不同了。

      “来人。”谢予臻对外呼喊。

      两名暗卫进来。

      “把他给我关进地牢。”

      两名暗卫拉住晏青云手臂。
      晏青云被拖着走到门口,即将走出去的那一刻,谢予臻忍不住叫了一声:“青云。”

      他的声音很是沙哑,像沙漠里濒死之人发出最后的求救。

      晏青云回过头来,身上还穿着大红喜服,披散着一头墨黑的发,直垂到腰间,在烛光下微微发亮。
      红衣的映衬下,他的脸白到透明。
      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还没完全恢复,他像柔软的柳枝一样,仿佛无法承受任何重量,这种脆弱让他看起来更加楚楚动人。

      “只要你现在向我道歉,我就饶恕你这次的罪。”

      晏青云闻言笑了一下。
      越想越好笑,忍不住放声大笑。
      笑弯了腰,止不住咳起来。
      边咳边笑。
      谢予臻在他的笑声中神色凝重,他已经明白了晏青云的答案。
      果然,过了一会晏青云止住笑容,冰冷的眼睛对准谢予臻,让谢予臻看清他眼中的恨意,然后轻轻启动上下唇,做了一个“呸”的动作。

      这个动作让谢予臻想起刚刚那一幕,谢予臻眼里的光黯淡了下来,化为一片黑洞。

      “你知道在我心里,你是什么样的吗?”

      晏青云嘴角上扬,勾勒出俏皮的弧度,眉眼弯起,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他以前也笑,可那些笑是娇笑、媚笑、诱惑勾引的笑、故作可爱的笑、特意讨好人的笑……
      这是头一次他在谢予臻面前真真正正开开心心地笑。
      谢予臻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晏青云好像已经疯了,又好像这才是真实的晏青云。
      即便在这种时候,他笑起来的样子还是很美。

      谢予臻怔怔地望着他,如同被点了穴般不动,然后他就看见这辈子最爱的人笑着说了一句话,让谢予臻以后午夜梦回再也没能忘掉的一句话。

      他说的是:

      “我觉得你真可笑。”

      烛光中,他一身大红婚服,如同夜色中盛开的红色曼珠沙华,残酷而又优雅。
      他打开大门,走出婚房,走向他的归宿。明明是被关押,却仿佛一个胜利者,昂首挺胸,腰杆挺得直直的,坚定又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
      再没有回头。

      关门声回荡在屋内,屋内最终只剩下谢予臻自己,凌乱的床铺、沾满尘土的衣服、地上喷溅到的星星血迹,以及脸上干掉的混了血的吐沫,诉说着刚才发生过什么。

      这就是谢予臻的洞房花烛夜。

      房顶挂了红绸飘带,流苏飘来飘去,鸳鸯戏水枕掉在地上,上面两个大大的脚印,窗棂上的喜字贴得不牢,掉了一半,被风一吹,哗啦啦乱响。

      夜深人静,龙凤烛台上燃烧着粗粗的红烛,火光明灭不定,给整个房间镀上一层明明暗暗的光晕,难以掩盖房间内弥漫的萧索,周围的空气仿佛有了重量,充满压抑。

      谢予臻独自一人站在屋地当中,紧握双拳。

      突然一挥手,桌上的酒杯被他一拳扫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他反手一推,干脆把整张桌子推倒。
      尤不解恨,一脚踢向梳妆台。梳妆台上的首饰盒、胭脂水粉等物品纷纷滚落,噼里啪啦摔下来。
      他凌空跃起,撕碎挂着的红绸飘带,揭下到处贴着的喜字,把床上绣着龙凤呈祥图案的被褥掷到地上狠狠踩几脚。
      拿起龙凤烛台砸向墙壁,烛台在撞击中破碎,蜡油滴落,火光映照出他铁青的面容。

      谢予臻不停地发泄着,婚房内的摆设被他一件件推倒。瓷器的碎片四处飞散,各种各样的破碎声与他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夜晚中回荡。
      整个房间经历了一场风暴,变得一片狼藉。

      当一切归于沉寂,他发现自己筋疲力尽。
      刚才给晏青云输送太多真气,此刻才感到浑身无力,丹田中绞着劲的疼。
      刚才本应该坐下调息,让真气运行几周天也就好了,可他却带着怒气到处摔东西,所谓急火攻心,气大伤身,他这番不管不顾的举动,让本就受伤的身体雪上加霜,小伤变大伤。

      谢予臻被摔碎的椅子绊倒,跌坐在地,望着眼前的废墟,双目呆滞地看了半晌。

      被他扔在地上的半截红烛还在顽强地燃烧,火光十分微弱,随时会熄灭。

      谢予臻缩在烛光照不到的阴影中,整个人被抽空了所有力量,没有骨头似的瘫着,感到一股腥甜涌上咽喉,“噗——”,喷出口血。

      恰在此时,烛光终于撑不住,火苗向上窜了一窜,摇晃了一下,熄灭了。

      婚房内彻底陷入黑暗之中,再无半点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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