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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鸿鹄之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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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笑道:“我是男的,你怎么□□我?”
翼之狞笑道:“你以为断袖分桃的典故怎么来的?”
“那不过是君臣关系亲昵后人误传……”我也曾经和冯侍郎的儿子冯龄在一张床上睡过,若是我将来做了皇帝,史书上岂不也要记下一笔“冯龄者,帝为皇子时侍读也,尝与上同卧起,亲昵如同夫妻”?
我正在胡思乱想,翼之已经彻底压制住我,他眼睛里闪着狼一样的光,呲出一口白牙:“小鬼,你现在怕不怕?”
看见我摇头,他在我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我最是怕痒,不禁咯咯笑了起来,伸手去推他。
他眸色愈发深沉:“小鬼,你是在诱惑我么?”
他右手滑到了我臀部,隔着下裳重重地揉捏了起来,我终于吓得大叫:“翼之翼之,我知道错了,不要打我屁股!”
翼之愕然停手,面上现出哭笑不得的神情,良久方才挫败地从我身上爬起:“死小鬼,真是被你打败了!
“你这么笨,你们家人也敢放你出来乱跑?”他嘟嘟囔囔地说,不知为何对我态度又好了很多,“你这个年龄,刚好是嫩得能掐出水来—”
“我才不笨呢!”我打断了他的话,本皇子三岁吟诗五岁能赋,是楚国有名的神童,哪里笨了。“我家兄弟姐妹十四人,师傅们都最器重我呢!”
翼之瞪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突然大力揉乱我的头发,用力抱住了我。
转眼又已是秋日,金风送爽,丹桂飘香,明月佳节渐近。我和翼之在朱雀桥上看鱼,秋日水清,平时难得一见的金鳞鲤鱼今天看的清清楚楚,它们在水草之中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时不时吐出一小串晶莹的气泡。气泡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芒,然而它们一升到水面上,就立刻幻灭了。
我扭头问身旁的人:“翼之,你将来想做什么?”
他凝视着桥下流水,缓缓道:“我要成大名,做大事!”
“出将入相,拜侯封王?”
“不。”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神情竟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即使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上的位置,我也不甘心。我要的是,这天下所有人都拜倒在我脚下,唯我之命是从!”
我瞠目结舌。
他真是好志气,我从小的志向就是扫平六国,一统中原,然后再远征海外,万国来朝,即使千百年之后,青史提起我安陵璧来,也是盛赞“一代天骄,文武双全”。然而我这志向无论说给谁听,都会换来一声“六皇子真会说笑”的评价。
然而此时此地,我竟然又遇见了一个和我一般胸怀大志的好男儿,可见不是我白日做梦,而是父皇他们目光短浅,未能放眼天下。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容二主,我和翼之都想做皇帝,那么必定有一个人要梦想落空。
我叫了起来:“不许你做皇帝,我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你要是做了皇帝那我怎么办?”
“我封你做御弟一字并肩王,金殿之上同坐议政。
”
我撇嘴:“一字并肩王一般都是被皇后害死的!”
“那我就封你做皇后!”
我大怒,一拳捶向他胸前,他轻轻按住,将我的手放在他胸口,道:“林璧,我喜欢你。我愿意一辈子做你的朋友,一辈子和你永不分离。”
“什么永不分离啊,”我余怒未消,“我又不是女人,你说得这么恶心干嘛?”
圆寂寺位于城北鸡鸣山东麓,是金陵著名古寺之一,据说只要人虔心在此处佛像前发下心愿,十个有九个能够心想事成,因此许多信徒不远千里赶来此地上香,香火络绎不绝。
我也爱圆寂寺,但既不是爱它的庄严古刹,也不是喜它的秀丽风光,我爱的,不过是山麓下那一口胭脂井罢了。
陈后主当年在此抱着他的爱妃张丽华潜入井底躲藏,被隋兵搜出后张丽华被立斩于井前,鲜血溅上古井,有如胭脂,经年不退。
可怜一代倾城,就此无辜被戮,我常对着胭脂井,怀念那早逝的人间绝色。
然而翼之却从不喜欢这口井,他总说这里死了人晦气,每次都拖着我离开胭脂井,陪他去佛前求签。
翼之平素狂放不羁,但一旦进了佛殿,就像是另外换了一个人。
他总是将求签,看做一件极重大圣洁的事情,然而我却从来不信这些,因此每次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
他跪在佛像前,深深地伏首,三次过后,方才捧起签筒,谨慎地摇晃,良久,一支签落地。
下下签。
他再次叩首,再次捧起签筒,结果仍然不变。
半个时辰过后,翼之满脸颓废,随我走出梵殿。
院外一位扫地老僧放下手中扫帚,向我们施了一礼:“二位俱不是等闲人物,这些木签,不过仅供凡夫俗子卜问琐事,又如何测得出二位前程?”
我抓住他话中漏洞,发问道:“大师何出此言?佛门中不是常言众生平等么?”
老僧晒然道:“若真众生平等,又岂来王侯贱民之分?”
我一时哑然,老僧微微一笑道:“浮生长恨,欢愉暇少,此日难得相逢,何妨到贫僧禅房中一聚?”
茶只是最普通的桂花香茶,水也只是山下汲来的泉水,然而被老僧冲泡开来,却是甜香满室。
这一刻太过惬意,让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诗:“偷得浮生半日闲。”
我与翼之并肩而坐,对面便是那老僧。
他指着翼之道:“你今岁将有大劫,若躲得过,富贵无边,躲不过时,就此绝命。”
翼之放下手中茶杯,毕恭毕敬地问道:“请问大师,我要怎样才能躲掉着这一劫呢?”
老僧指着我道:“现在就离开他,今生再也不要与他相见。”
我从来不信鬼神之说,对这些僧侣也不过是表面上客气,此时终于忍不住大怒:“和尚,你休要妖言惑众!”
翼之也一脸茫然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兄弟,我为什么要离开他,今生再也不与他相见?”
老僧的声音穿过缕缕茶雾,稳如黄钟大吕:“因为,他就是你命中的劫!”
我跳了起来:“我怎么可能会害翼之?我就是自己死了,我也不会害他的!”
老僧凝视着我,目光沉稳如旧:“这世上,贵贱有别,身份相差过大的人成为知己,本就是一种悲剧。”
他不待我反驳,又将头转向了翼之:“你将来如愿以偿之时,可否保鸡鸣寺一片净土?”
翼之肃然道:“若真有此日,我必定亲上鸡鸣寺拜见大师。”
老僧洒然一笑道:“即使如此,我心愿便了了。”
他扭头向我道:“小施主,我观你容颜如玉,聪慧灵秀,又生在大富大贵之家,父母钟爱,可谓无憾。世人凡事只求一个‘好’,恨不得能锦上添花,却不知月盈则亏,这世上本无十全十美之事,凡事皆讲究一个限度,若是过了限度,那便不是福,而是祸了。你若肯此刻剃度了出家,便可脱离将来一切烦恼,或许能与我共赴孟兰嘉会也未可知。”
我笑道:“你既是知道人人所羡慕之事,我皆无缺,我又怎会出家?
老僧大笑,指着我道:“痴儿痴儿,至今尚未悟也!你道这红尘富贵万万年,只见花开不见花谢,却不知繁华易逝高楼倾,覆巢之下无完卵!”
我脸色一变,正要发作,老僧指着我背后,惊道:“那是什么?”
我和翼之皆不禁回头向后看去,却见毫无异状,再转过头来时,老僧已不见了,只小几上余了一个纸团。
我打开那张纸,心脏便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那张纸上只写了七个字:“奈何生在帝王家!”
原来是我看低了那老僧,他从未见过我,却能一眼看穿我的身份,必定是大智慧之人,然而此后无论我再如何找寻,却再也不见他了。
我有些闷闷不乐,又替翼之担心他那即将到来的大劫,于是将这事与春绣说了。
春绣不以为然道:“想也是一劫,不想也是一劫,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