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反杀时刻》折难

3、第 3 章

　　随后的发展毫无疑问——前来参观的商人偶遇恐怖袭击，小心躲避后逃出生天，严厉地斥责姗姗来迟的培育会成员。隐藏在暗处的温意把情况报告给可恶老大之后，顺势回家——虽然工作终端那里还有数十件待办等着他，但那又不是老大特意提醒的工作，并不着急。

　　李维澜就这么被放走了，除了放置了口中的一个“小玩意儿”，温意没有采取额外的措施。

　　他并不担心。

　　经过求学时期的暗中研究，他逐渐发现无论种族，所有有机生命体都保持一种规律——以物质体即肉/体为基础，通过与能量的结合生存。结合的东西，除非彻底混为一体，必然存在界限，温意独特的能力令他能够发现界限，并且将红线留存在里面。如同在系统中找到bug，作为入侵的后门。

　　那当然不是万能，他不能借此完全监控他人的生活，也无法直接将他人变成傀儡。但在关键时刻，通过扰动那个界限，使物质体与能量体出现短暂的断联，也足以应付很多事情。

　　不过要做到温意口中“禁止泄露秘密”的程度，显然还不够。

　　昆仑嘚瑟地说：“看吧，关键时刻，还得靠我。”

　　当时进退两难之际，昆仑提出能够帮温意控制李维澜，而温意毫不犹豫，丝毫不怀疑昆仑是在夸口。

　　“无论李维澜是主动开口，还是通过其他手段暗示，你都能做到提前制止并惩罚他。”温意重复昆仑当时的豪言壮语，“这显然不是一个程序能做到的。”

　　生命体思想与行为的复杂程度超乎想象，星海间最复杂的加密措施也难以匹敌。曾经有研究协会通过几百年的功夫搭建出一个预测协议，声称能够通过研究生命体的过去，预测其未来所有可能的举动。
　　使用初期，协议完美预测，在当时引发全星际的讨论与惊叹。但好景不长，在预测一只曼斯坦未来万年的行动时，协议出现故障，该研究协会数万人的梦想一朝粉碎。

　　昆仑：“我的办法是能用区区‘程序’那么简单的词语形容的吗！”

　　“……”温意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你果然是准备时时刻刻偷窥他。”

　　“……”

　　“你这个坏家伙。坏AI。”

　　昆仑嘴硬：“那只是战略性的监控。”

　　“李维澜现在在做什么？”

　　“他刚和培育会分手——”昆仑下意识地回答，反应过来后猛地停住。

　　“……行吧。”昆仑妥协了，“但我只是分出一道意识附在你的红线上，红线消失，我也没办法继续监控他。这样做我要耗费的能量也更多。”

　　“那你现在还没烧坏？”

　　“……这你不必担心！只是在通讯上会有影响。”

　　温意搭乘上返航列车，身影没入奇形怪状的人流中。

　　*

　　另一边，“受到惊吓”的李维澜与培育会的工作人员道别，脸上带着笑容，显然对培育会给出的赔偿非常满意。

　　回到商会后，他跟会长反馈。

　　“是隐修会？”会长在圆球状的水缸中游动，仿佛带着电流一般的声音在李维澜的脑海中响起，“在这个星球上还敢那么嚣张的组织也就他们了。真是一群败类。”

　　隐修会声称要探寻历史的隐秘，记载文明、追溯过往，行事却不择手段，毫无顾忌。会长作为商人虽然不喜欢官方，但对于经常打扰他做生意的地下组织更是深恶痛绝。

　　李维澜：“今天的参观也泡汤了。培育会会在下个工作日给我们再安排一场。”

　　顿了顿，他又道：“会长，下次换人去吧。”

　　“怎么？难道你已经跟那名铁牧人有了深入接触？或者已经交换了私人终端？”

　　李维澜摇头，丧气道：“恰恰相反，我们彻底没戏了。”

　　“他说我让他加班……总而言之无法原谅。”

　　“嘎嘎嘎嘎——”李维澜的窘状让会长很是愉悦，他的身躯随情绪的激动膨胀，挤出水缸，椭圆状的脑袋微垂，往地下一点点喷水，“我之前就提醒过你，你不在意，现在知道严重了吧。”

　　“我以为他已经习惯了。而且商会这边等不了多久。”

　　最后一句话让会长更开心了，他本来还想多劝劝李维澜下次去参观，现在转而想到，这武士办事虽然牢靠，是不可多得的好助手，却毫无自己的意志，通常是他说什么，李维澜就做什么，和培育会那种奸诈的机构打交道，还是太为难他。

　　想到此处，会长晃晃触须。

　　“行了，既然如此，你也别再多想。好好回去休息，养精蓄锐，离开凯旋星之后，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李维澜回到房间。

　　路上一边打招呼一边挂着的笑容渐渐隐没，关上房门后，只留下冷静的一张脸。

　　他安静地坐下，回顾整个事件。

　　一开始，他跟隐修会里的同伴做好计划，通过隐修会示威性质的袭击活动吸引培育会的注意，由他获取有关生命进化研究的情报。不料商会和机动单位对接，参观当天通行证出现问题，李维澜只能改变计划，由他拖住温意，隐修会的同伴行动。相比于最开始的计划，那名同伴显然要承担更大的风险。但如果一切顺利，收益也极大。

　　可李维澜没想到居然是温意率先发难。

　　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温意的面容在李维澜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对方有一双浓墨重彩的眼睛，令李维澜印象深刻。

　　不可能只代表机动单位的立场。

　　尽管温意有所掩饰，李维澜却不会忽略一些微妙的字眼。

　　有很大的可能，温意来自另外一个潜伏在凯旋星的组织。那个组织提前获取到隐修会的行动计划，将他也误认为隐修会的成员。

　　众所周知，在凯旋星上猖狂的地下组织不仅和联盟官方多有摩擦，对待“邻居”更是毫不手软、铁拳出击，凯旋星的表面有多光明，暗地里就有多混乱。

　　但什么样的组织会有那样的手段？

　　李维澜躺倒在床上，安静地倾听这具躯体的心跳。不愿再想更多。

　　*
　　老大那边并没有多过问，也没有给温意摊派新的工作。

　　也就是说，剩下的周六和接下来的一整个周日，温意都可以尽情做自己的事。

　　昆仑在脑海里嘀咕：“百年难遇的恒星枯萎观测旅程，给你非同一般的死亡体验……本次旅程的目的地是贝塔星系三数域的密度三恒星，据观测，该星预计于一个星期内进入枯萎阶段，届时游客们可以近距离观赏到星球死亡……”

　　“你偷看我终端？”

　　昆仑念的是最近出现频繁的广告，温意在终端上已经看见不下十次，乘坐列车时也频频听见，可见旅游社推销和宣传的努力。

　　“怎么会！”昆仑立刻反驳，“没有密码或者你的授权，我用不了你的终端。只不过模拟一个小模块，还是可以搭上网络的。”

　　他继续说：“升级套餐，加送‘数理归一’参观服务，带你领略不一样的斯威蔓首都……哇，这个。我记得数理归一是斯威蔓联邦的首都星舰，这个旅行社这么厉害吗？”

　　斯威蔓联邦不同于其他，首都并非是星球，而是恒久行使的泰坦级星舰。
　　星舰不对外开放，网络上有不少关于“数理归一”的揣测，诸如有翼族在上面开展耸人听闻的人体实验、星舰其实是个巨型轰炸仪轨等等。几百年前因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一度闹到大半个星际都质疑的地步，然而有翼族依旧冷艳高贵、我行我素，数理归一星舰内部到底是什么模样，除了各大势力的高层，至今对普通公民来说都是一片空白。

　　这样的套餐毫无疑问会吸引大量的订购。

　　“那是假的。旅行社只会把你带到星舰附近的星球上，让你使用巨像观测器进行‘参观’。”温意初入星际社会，还是个合格的土包子的时候，就曾被宣传语迷惑，斥巨资购买资格，结果在终端上发现那就是一场骗局，却退不了钱，于是印象深刻。

　　“啊……”昆仑失望了，“我很想看看泰坦级别的星舰长什么样子呢，据说‘数理归一’是仿照噬星兽制造，运用的科技非常先进。说不定，你之后的任务就是潜入星舰——”

　　昆仑刻意压低声音，营造出一种危险而紧张的氛围。温意的脑袋里，甚至还响起沉浸感极强的bgm。

　　“从联邦首都窃取情报——成功得手，在一众鸟人的追捕下从容离去。此后，星际上多出一位神秘大盗，拥有各大势力的高额悬赏，所有人都在探寻他/她是谁，其实——”

　　“他们失望地发现，那居然只是个苦逼社畜而已。”温意凉凉说。

　　“……”昆仑没了劲：“不过也不太可能，那太高调了。”

　　“嗯……”昆仑转而说，“阔尾找我了。因为帮你收拾烂摊子，你们的‘群聊’暂时不能使用，所以由我转达。”

　　几秒钟的沉默后，昆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温意顿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明天下午四点，极乐园。具体的位置等到达那里我才能告诉你。”

　　温意：“……”

　　“应该是要跟你商量什么事情吧。唉，人啊，的确是不能闲着。谁叫你打两份工呢？”

　　温意只觉得天塌地陷，想要全世界一起毁灭的欲望再一次喷薄而出。

　　察觉到他的意识波动，昆仑贴心地贴出一张年代久远的表情：
　　扣1佛祖帮你毁灭世界.jpg

　　但温意最后只是冷静道：“知道了。”

　　昆仑说的没错。谁叫他打两份工呢？

　　社畜人，人下人。

　　打两份工的超级社畜，更是人下人下人，是人类的最底层。

　　更别说他的第二份工作还不太能见人——贫穷落后的乡下老家渴慕星际的光明先进，于是派出不少留学生出球“留学”，为老家带回先进的科技、文化等信息。

　　换一种更直白的说法，就是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