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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04章 龙现洞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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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展昭往岳阳楼方向行来,路边溪流潺潺,不时可见曲水游廊。天色越来越暗,转过一片芙蓉园,前面便是著名的岳阳楼。
正在此时,几位背负长剑的武林人士追上展昭道:“兄台,方才的一幕,我们在街口已经看到。想不到兄台宅心仁厚,明知道那孩子是个骗子,还愿意出手相救。对了,兄台可是往岳阳楼去?”
展昭心下诧异,打量了对方几眼。只见这三人身着葛布长衫,背上所负的剑身宽大,似乎是嵩山派的弟子。
反问道:“诸位可是嵩山派的大侠?”
三人当中,年岁最小的那位少年不足二十岁年纪,长得唇红齿白,相貌极是风神俊秀。闻得展昭此言,笑道:“是了,我叫端木晓轩,这是我大师兄端木天,二师兄端木秉,我们既是同门又是连襟兄弟。我看兄台携了兵刃,是位练家子罢?”
展昭笑了笑道:“学得些许武艺防身,岂敢与河南端木世家的诸位比肩。”
端木晓轩点了点头道:“武林中卧虎藏龙,谁敢妄称武林第一,只怕活不过明日,兄台过谦了。”
行了片刻,那端木晓轩一脸热情道,“我看兄台一路行来步履轻快,想必也是位高手,得空我们比划比划?”
“在下武功低微,比武之事不提也罢。对了,我看岳阳城内似乎来了不少武林人物。不知为了何事?”
端木晓轩抢着道:“你不是正要赶往岳阳楼么?难道不知道那个传言,秦始皇的传国玉玺已现身洞庭湖的君山之上,所以才惹得四方武林人士前来搜寻。若得了那始皇玉玺,非但可以拿到秦始皇当年留下的宝藏,更是名正言顺的号令天下!”
展昭“哦”了一声,他幼年之时曾听师父讲过“始皇玉玺”传闻:
秦始皇的传国玉玺乃昔日卞和于荆山之下而得,进而献于楚文王之物。楚亡,此玉玺为秦所得。秦二十八年,始皇巡狩至洞庭,风浪大做,舟将覆,急投玉玺于湖,兼以神石封山,风浪乃止。至三十六年,始皇巡至华阴,有人持玉玺挡道曰:“持此还祖龙!”言迄不见。秦亡之后,该玉玺不知所终。
从此江湖之中便有了“始皇玉玺,号令天下”之说。
想不到时隔多年,又听到了“始皇玉玺”重出江湖的传言。想到在张谷英镇的火灾现场,自己问起人犯所犯何罪之时,滕子京大人低声讲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天降祥瑞,始皇玉玺”,心中越发疑虑。这种感觉自他从御书房与赵祯见面之后,一直隐隐埋于心中,现在到了岳州,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是明显。
又想到滕子京一脸肃穆,吐出的两个字:“圣上”!
——圣上居然要亲自提审一名人犯,可见他对于此人的重视程度!难不成此事居然牵扯到社稷安危?
人犯、火灾、祥瑞、玉玺、圣上、玉、昭……
既然传闻玉玺已现身洞庭湖中的君山之上,而岳阳楼恰好是前往君山的登船之地。怪不得小小一座岳阳城,一下子云集了闻讯赶来的衡山、嵩山等好几个门派和世家弟子。
此时,这君山边的岳阳楼俨然已成整个江湖关注之中心所在。
展昭随众人上了岳阳楼三楼,此时夜幕早已降临,岳阳楼各楼层已是华灯璀璨。
辞了那端木世家的几位,婉言谢绝他们共饮的好意。展昭枯坐半晌,身边人来人往,始终不见那白玉堂现身,反倒听到隔壁的端木世家几位在低声议论。
只听得端木天低声斥责道:“老三,你整天去寻人比武,知道的人谓你心无城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刻意寻伺挑衅。早晚你会吃了大亏!”
端木晓轩嗤笑一声,撇了撇嘴道:“想我们端木世家,文武兼修。祖上曾有八人中过进士,就连太学博士、龙图阁学士也出过两位。若说近几十年,祖爷爷他老人家乃是当年威震武林的四川唐门妙香手,一手暗器出神入化,祖奶奶是富甲天下的欧阳家长女。他们二人当年联袂行走江湖是何等的风光……至于现在,大姐以天下第一美女的身份,下嫁端阳王,贵为端阳王妃,二姐也嫁入武林第一门派北宫世家,陵表哥更是娶了沉鱼剑派的掌门人花艳霞过门。我们控河运槽道十路,镖局十二家,酒家饭楼二十座。还有,豫州三十八家钱庄票号的股份,我们端木家更是占了八成……你说,谁敢去惹我们河南端木世家,那是不想在江湖上混了。”
此时早有堂倌送来了展昭所点的酒食。
慢慢的斟了一杯酒,他虽不想刻意去打探那些武林世家的家务事,无奈,隔壁那端木世家几位子弟的声音偏偏钻进了耳朵里。
“唉,我那端阳王府的小侄儿司徒飘逸非但出身富贵,长得更是玉雪可爱,可惜却体质堪怜,天生体格偏属阴性,小小年纪便自娘胎里带出了病根。”
端木晓轩不以为然道:“那也没什么,好好修养调理,有事没事的多吃吃补药暖香丸就成了。只要我那王爷姐夫和姐姐,夫妻两个举案齐眉和和乐乐的过着日子,不去折腾生事,我那小侄儿也就平平安安,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代大侠,比我们还出息。”
“只怕贼老天也不待见人间太过美满,见不得他们夫妻和乐,偏偏要折腾出一些事端来为难他们全家……”
最为持重的端木天,小心翼翼望了四周一眼,道:“算了,人家夫妻之事,我们还是少说为妙。咱们这大家族,人多嘴杂。说漏了嘴,传到了外面,别人还当我们喜欢背后议论是非,嫉妒三叔那一房的子嗣声名显赫。我们来这里求药,只当是尽人事听天命,只盼着能尽快找到老君仙,救得了飘逸孩儿。”
听到这里,展昭心道,我还以为他们也是为了“始皇玉玺,号令天下”,却原来他们不是寻玉玺的,而是来替自己侄儿寻药的。”
时间渐渐过去,夜色渐深。
岳阳楼上文人雅士们渐渐散去,留下的人,大多是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人士。
只听得众人议论纷纷。
“怎的还不见楼下有舟船前来。莫非今天岳州城的船家都不做生意了么?”
“再等等,这洞庭君早下了令,禁止闲杂人等夜里登岛。所以船家们是断断不敢在天明之前载客去君山的。”
“这洞庭君是何方神圣,下的令就是皇帝的圣旨么,船家非得听他不可?”
“噤声,此人身世很是神秘,也极少在武林中走动,江湖无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据闻此人祖上乃是夜郎国贵胄,富可敌国,却一直偏据西南边陲。因他久慕我大宋物华天宝景色秀丽,所以才移居洞庭,占了君山作为他行宫所在。此人虽非皇帝,但隐隐已是湖湘一带的霸主,号令一出,船家焉得不从。”
这岳阳楼矗立洞庭湖边,虽是春上时节,但毕竟是深夜,在这湖广、楼高、风寒的地方灌了大半夜的冷风,绝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小二,上酒,上热茶!”
叫唤声此起彼伏,跑堂小二忙乎的脚不沾地。
“皇……,皇公子,夜里寒气太重,我们还是早些回去,明晨再来。”
“不必,那些人不也在等?”
“你和那些江湖人士不一样……,还是回客栈吧!”
展昭此时刚刚斟了半盅热茶,才端起杯,闻言手下一抖,险些泼了出来。
循声望去,果见厅堂的雅座里,虽是隔着华丽的湘妃珠帘,却隐隐可见有两人坐在其间。
这两人说话的声音其实是压得极低,只是展昭功力深厚,听声辨位的本事是常人所不及,故而能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听得一二。
当然,最主要的是,那皇公子的声音于展昭而言,是再熟悉不过。再想到离京那日,自己曾在街上看的那个身影……原来那绝非自己的错觉!
——圣上居然来了岳州城。
这更证实了当日在御书房看到的“玉、昭”二字所代表的幕后含义。
想到朝中有迎奉拍马之流,几次进谏圣上,“惟有封禅,才可以镇服四海,夸示海外。”圣上虽然不置可否,但最近湖广祥瑞四降,始皇玉玺重见天日,必是引起了他的兴趣。自己那日已隐隐料到和此事有关,故而死活不肯带他出宫。想不到他背地居然先自己一步,带了侍从来此微服私访。
看圣上身边之人,身量高大,一脸的虬髯胡子,赫然是殿前马军副都头周不沉。
展昭不由得暗自摇头,这周不沉虽武功不弱,但性格爽直毫无城府,脑中藏不得任何秘密。现在居然被圣上选中,来此陪驾。万一出现意外事件,以周不沉的处理能力,除了扛着圣上撒腿就跑外,别无它策。
想到这里,心下隐隐担忧。
展昭干脆起身在岳阳楼上上下下转了一圈,不动声色打量周遭的食客,暗自道,圣上此次私自出宫,必定不能惊动地方官府,京中最方便调动的就是禁军三衙,故而这次伴驾出巡的必是禁军“诸班直”。而禁军中,又以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军为上军——现在岳阳楼内必定是有上述四军的侍卫乔装改扮。
然而他左瞧右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一名昔日同僚。
现在这岳州城内龙蛇混杂,光是这岳阳楼上都不知道云集了多少黑白两道的煞血人物。圣上居然不顾轻重,跑到这里来登临君山。
简直是……
楼道上灯火辉煌,人声嘈杂。
而那湘妃珠帘内的两人则谈笑风生,浑然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样。
展昭的脑中也是嗡嗡直响,越发心焦如焚。恨不得立时闯进去,拖了其中一人出来,送进楼下的马车,直接打包转运回汴京……这个世界就清净了!
微微握拳,却没有行动。心下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淡定。此时木已成舟,以圣上的脾气,不达目的是决不肯轻易回去。
佯作自刎只能玩一次,再玩的话,恐怕自己就要改跳洞庭湖了。
本来以死相谏,千古忠臣历来有之,只是一死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这岳州境内,古来只有娥皇女英为舜帝纵身一跃,殉命洞庭。自己身为堂堂南侠要是效仿那湘夫人一跳,淹死在这一汪碧波中,实在是奇耻大辱——自己虽不看重这身前评说,却不得不在意这身后荣辱。
展昭上了顶楼,扶栏望去,此时已是月过中天。这烟波粼粼的洞庭湖上,正值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的时刻。
远离了楼下的喧嚣,万物一片静谧,只有轻涛拍岸之音隐隐传来。
“和金明池的景致大不相同,对么?”
展昭心下暗叹,你终究还是肯自动现身了!
除了苦笑外,展昭只能选择回身抱拳施礼:“皇公子!这,恐怕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赵祯笑了笑道:“无妨!眼前这景致和金明池虽不相同,但是身边能陪我之人却是同一人。所以无论微服到哪里,只要身边能护我的还是同一人,足矣!又或是你对自己此行不够自信?”
展昭正色道:“无论如何,展某纵是身死,也定能护得皇,皇公子安全。”
“我信你!不过,没我的同意,你可不能死……我今后还得要仰仗你出来!”
心下暗暗叫苦不迭,道:“难不成还有下次!”
“那当然!”
“皇公子怎么知道我的行踪?”
“那日你走之后,我特意让包黑炭……”
“哦,公子明鉴。”
“我明鉴个屁,上次被你摆了一道,过后我才想清楚,你是想骗我的令牌。”
展昭惊讶道:“公子,你出来才几日,就学了这么多粗话。”
赵祯一拍手中栏杆,怒道:“不要左右顾他而言转移话题。我告诉你,下次敢再玩的话,不用自刎了,你他奶奶的就给我跳这洞庭湖。”
“公子,我不会游泳!”
“不会也得跳!”
展昭低头道:“是,皇公子有令,就算我不会水,该跳的时候还是得跳!”
“哼!”
“但是,公子你满口的他奶奶都是从哪里学的?”
“我逼着周不沉教的……,你听了,是不是也觉得很是爽快,极有江湖游侠的味道。”打量了展昭半晌,疑惑道:“你这是什么奇怪表情?难道我说错了么?”
展昭心道,错倒是没错,不过这是脏话,不是黑话。
“这些话还是少说为妙,免得说习惯了,日后回了京,想改也改不了。”叹口气道,“公子若真想学黑话,展昭慢慢教你便是。”
“那极好极好!”
便在这一瞬,展昭猛然瞥见楼下有白光一闪。
“嗖”一声轻响,
暗器破空,已直逼两人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