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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捉鬼篇(终焉) ...

  •   可惜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姐弟二人还没有相认,便已经天各一方。

      邝教主朝皮沫缓步走来:“孩子,我需要你的血。”

      邝琴师将皮沫紧紧护在怀中,警视着自己的父亲:“父亲,你已经得到了那男婴,还不够吗?”

      邝教主睥睨着地上已经不与自己一心的儿子,冷漠道:“泉儿,你不想你母亲回来了吗?”

      邝琴师身体一僵。良久,他声音沙哑的开口:“我想,可我不想用她的命换。若非要如此,我只愿保护活着的人。”

      邝教主脸色沉了下去:“你要为了一个认识还不到一年的女人,放弃生你养你的母亲吗?”

      “母亲已经死去,逝者已矣,该尊重轮回。”

      邝教主瞬间暴怒:“你听听你在说什么狗屁话!这是一个鬼修该说的话吗!”

      鬼修者逆天而行,手上浸染无数鲜血,大多不得善终,何谈轮回。

      皮沫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瘦瘦小小,看着是那般惹人怜。邝琴师紧紧抱着她颤抖的身躯,面上无限柔情。

      她很坚强,遇到恶人能自己出手对付,受伤也从不喊一句疼痛,每天笑得很开心,仿佛世上没有任何事可以难得倒她。她还有些顽劣,偶尔会欺软怕硬,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看别人哭丧着脸就笑得很开心,可遇到不平之事又会毫无所惧的站出来替别人出头。

      这样鲜活的女子,就像一道光照射在他心中,即便身处黑暗也能品尝到光明,是他的救赎。

      眼中神色愈发坚定,他将皮沫完完全全护在怀中,轻声开口:“她于我而言,就像母亲于父亲,父亲若想杀了她,便先杀了我好了。”

      邝教主望着自己的儿子许久,沉寂的脸上勾起一抹微笑:“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做父亲的还能怎么样?罢了。”

      一道锋利而冰凉的触感在脖颈上蔓延,邝琴师心痛的看着皮沫,却不反抗。皮沫看着邝教主,冷冷道:“把小逸放下来。”

      邝教主示意她稍安勿躁,命人将小逸放了下来。

      皮沫丢掉匕首,跌跌撞撞的朝小逸跑去,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替他拂去脸上的冰渣:“小逸,你的仙女姐姐在这里呢。”

      “对不起,是我来太晚了。我带你走。”抱着他站起了身,皮沫朝前走了两步,后颈却猛地一疼,意识消散前,她听见邝琴师惊慌的呼唤。

      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体被一把无形的枷锁禁锢着。房门被打开,邝琴师一脸憔悴的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阿姒,你醒了。”

      “小逸呢?”皮沫平静的问。

      “我已经把他埋葬在一个好地方,你放心,他会安息的。”

      “安息?他怎么安息?身体被埋葬在仇人的眼皮底下,你跟我谈安息?鬼修者何时会让死人得到安息?”皮沫讥笑。

      邝琴师僵住了。良久,他拿出一个兔子型的小木雕,放在皮沫手中:“这是我母亲亲手雕的,我八岁时的生辰礼物,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皮沫看着手中的木雕:“那给我是什么意思?”

      邝琴师深情款款的望着她:“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我想将它送给你。阿姒,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永远陪着你。”

      最重要的东西?皮沫嘴角勾起一抹笑,当着他的面,将木雕捏成了碎渣。看着他错愕的神情,皮沫笑得更开心了:“你最重要的东西被我毁了,心痛吗?”

      望着地上的碎渣,邝琴师脸色惨白,眼中满是惊痛,捧起那些碎渣,双手不住的颤抖。

      “追溯起来,你我之间隔着两族人上百年的血海深仇,即便没有小逸,你的父亲屠杀了我整整一族人,我也不可能和你这个仇人之子在一起。更何况,小逸是被你亲手害死的,我实在是搞不懂为何你还会幻想我们能走在一起,不觉得很可笑很滑稽吗?”

      皮沫做引渡亡魂的登记员时,就看到过明明父母亲,家人被仇人亲手杀死,却还不计前嫌的和仇人成为了夫妻,当时她就觉得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屋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邝琴师将碎渣收入囊中,站起身对皮沫若无其事的笑了笑:“阿姒,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阿姒,我母亲是一个很温柔的人,等她回来了,你一定会很喜欢她,她也一定会把你当亲生女儿一般对待的。”

      “回来?呵,终于决定杀了我吗?”皮沫知道夏姒旎的命运,她从不惧死亡,只是觉得夏姒旎这样死的真是憋屈。

      “我怎么会舍得杀你!我宁愿杀了我自己也不会让你死的。”邝琴师一把握住她的双肩,脸上是残忍的痛苦,“阿姒,父亲说还有一个办法,既可以保住你的性命,也可以让我母亲回来。”

      “只需要你的一些心头血,时间虽长远些,但还是可以的。”

      皮沫闻言讥讽的笑了:“一边说着不会让我死,一边说要我的心头血,你当我是神仙不成?凡人心上被插一刀,会死的。”

      “不会的,”邝琴师摇头,目光坚定,“阿姒,我族有种秘术,你是不会有事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三人走进了屋中,其中一人衣衫破烂,看样子是个奴隶。

      鬼修者靠吸食怨魂的魂力来修炼,然而世间哪来如此多的怨魂供鬼修者修炼?因此想要得到足够的魂力就得有足够的活人,这些奴隶就是他们养的食材。

      鬼修者大多不得善终,便是因此。

      皮沫似乎明白了什么,可还不等她挣扎,身体突然就动弹不得。邝琴师拿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满脸的歉意,声音无比温柔,又无比残忍:“阿姒,只是有一点点疼,你忍一下就过去了。”

      那奴隶端着碗喝下了什么,匕首猛的就扎入了皮沫的心脏,疼的她登时脸色煞白,却无法发出声音。

      心头血顺着匕首的凹槽流了出来,接了满满一碗。生命并没有随着血液流逝,那奴隶却捂着心口,面目越发狰狞,最终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匕首拔了出来,她的伤口也消失了,就好像从没被捅破过。将装满心头血的碗递给了身后的仆人,邝琴师松开皮沫的禁制,将她脱力的身体搂在怀里。

      皮沫讥讽的笑了:“原来……这便是,你所谓的,爱。”

      邝琴师极力的想解释着什么,可皮沫觉得一个字也听不懂。

      仰躺在床上,皮沫望着床幔,心中计算了一下夏姒旎的死期。差不多也有小一年的时间了,或许今日就是她的死期。

      侧头看着烛台里燃烧着的烛火,皮沫坐起了身。

      虽说,她的任务就是帮原主尽完阳寿,跟着命盘走,不得擅自改变命运。可她若真的做一个提线木偶,任由这样活活被折磨而死,真的太窝囊了。

      作为伯矜的时候,她乖巧的跟随着命盘而走,可这一次她想自己主宰自己。她依然会乖乖的做好本职工作,在正好的时间死去,让原主的魂魄能够投入轮回。但既然都是死,她要自己选择死法。

      将烛台打翻,看着床幔被火星点燃,她躺回了床上,任由火势将自己吞灭。

      他们需要她的血,那她就偏不让他们得到。

      意识模糊间,她仿佛看到了一道白影朝她飞奔而来,她笑了起来:“骆离,你来接我了不成?”

      可再次睁开眼,她发现自己却没有回到幽冥界。一道熟悉的,令她厌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阿姒,你醒了。”

      皮沫惊恐地睁大了眼,怎么回事?她怎么没有死?难不成方才的一切是她在做梦?

      “替生咒法,只要还有半口气在,就可以将其从鬼门关前拉回来。”邝琴师温柔的抚摸着皮沫的脸颊,“阿姒,你休想离开我。”

      皮沫身边多了一个半刻也不会离身的奴婢。

      除了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被监视在眼皮子底下,皮沫可以自由的在教中走动,如果这也算……自由。

      每隔一个星期,她便会被取一次心头血,皮沫终于明白了自己没有办法反抗,索性老实的做一个血库,成为一个提线木偶。

      半个月的时间,皮沫的乖巧成功让看守她的奴婢放松了警惕,这日她闲逛到血池附近,被奴婢一把拉住:“姑娘,你不该来这里。”

      皮沫感伤的笑笑,声音低落:“这里有我弟弟的血液,我只是想来看看,感受一下他的气息。你不放心,便紧跟在我身边好了。”

      奴婢犹豫了片刻,终是让她走了过去。

      血池乃是一种阵法修建而成,中间有口像井一样的血窟,由内而外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热气。血池之中满满流淌着的是小逸与自己的血液。

      皮沫一步一步朝中间走去,快靠近那血窟时,再次被奴婢拉住。皮沫笑笑:“我只是好奇想看一看,你莫要担心什么,就算我真的想不开要跳下去,不也正好随了教主的心愿吗?”

      她说的并无问题,可少主那边……思虑间皮沫已经走了过去,伸着头向下张望着,脸上确实只有好奇。可她离得太近,奴婢还是有些担心,便走过去想把她拉回来。

      余光瞥见她靠近自己,皮沫眸中冷光一闪,一把将她给推了下去。

      登时,狂风大作,血池突然猛烈地沸腾起来,血池中原本鲜红的血液变得越来越黑,逐渐凝固。看到这一幕,皮沫开心的笑了。

      朱雀神脉继承者,虽没有食其血肉便可得长生的功效,却可将亡魂召唤回阳间,打破因果轮回。

      可若阵法之中掺杂了其他不纯的血脉,便无法召唤回亡魂。

      这是皮沫这段时间装提线木偶得到的讯息。

      血池的动荡引来了所有人,邝教主望着眼前这一幕瞬间就明白了缘由,瞪着血池中央的皮沫目眦欲裂。

      “阿姒你在做什么!”邝琴师也是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为何要问废话?我自然是在匡扶正义,维护六界因果轮回。”皮沫笑得恣意。

      邝教主凶狠的瞪着她许久,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我给过你慈悲,这是你逼我的。”

      邝琴师意识到了什么,他一把擒住父亲的手臂,摇了摇头:“父亲不要,求你。”

      邝教主冰冷的看着他,一掌将他击晕在地,扔给后面的仆人。再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出现在了皮沫的面前,皮沫吓得连连后退,却被他死死握住了脖颈,满眼阴鸷:“你真以为,这样我便没有办法了吗?”

      皮沫还来不及思考什么,他便将皮沫整个人提了起来,嘴上念起奇怪的咒语。皮沫的只觉浑身剧痛,忍不住尖叫起来:“啊——!!”

      浑身血管喷张,像蛇一样在体内扭动起来。鲜血从七窍之中喷涌而出,“噗”的一声,皮沫的身体瞬间变成了干尸。

      夏姒旎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结束的让她猝不及防。

      原来命盘里说夏姒旎会惨死,是这般凄惨的死法。

      她上辈子得是造了多少孽啊……

      邝琴师从昏迷中幽幽醒来,看到的便是重新沸腾起来的血池,与血池之上,父亲兴奋到几近癫狂的表情。

      远远的地上,一具似曾相识的干尸像垃圾一样躺在地上,邝琴师睁大了眼睛,失了魂一般跪在地上,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血池之中似有亡魂在呼啸,邝教主笑得癫狂:“泉儿,你看,你的母亲就要回来了。”

      “不是你那废物一样没用的母亲,是你真正的母亲,你从未见过的母亲……”

      一句话点醒了邝琴师,他脑中闪过一个早就存在于脑中却不敢深思的想法:“我娘,真的是病死吗?”

      邝教主笑意稍顿,斜眼看向他。

      邝琴师颤抖着声音开口:“是你亲手杀了她,是吗?”

      “那不是你真正的母亲,你真正的母亲,该是这世上开的最艳丽,也是最毒的霸王花,不是那样懦弱无能的废物。我只是在帮你母亲做回她真正的自己。”

      一百年前,鬼道派宗主的女儿爱上了天穹派的一名道士,可那道士爱的是天穹派的女君,并与女君孕育了一个孩子。鬼道派宗主的女儿爱而不得,便冲进天穹派中杀死了那道士与他的孩子,天穹女君震怒,倾全派之力将鬼道派覆灭。

      而如今的邝教主,百年之前只是一个深爱着宗主女儿的无名小卒,他寻找了几十年她的转世,等待了她几十年,终于再次找到了她。可她这一世却与前世大相径庭。

      变得懦弱,柔和,眼睛里只有恶心的温柔,与世无争的样子让他无法忍受。

      最终,他亲手杀死了她,他要让他所爱的、真正的她回来。

      “泉儿,你很快就会见到你真正的母亲了。”他越发得迫不及待。

      邝琴师记忆中的母亲,是温柔的,善良的,像天上的太阳,温暖着他幼小的身躯。母亲给了他所有的爱,是他从小唯一的温暖。

      他绝望的闭上了双眼,轻声开口:“我真正的母亲,已经被你亲手杀死了。”

      他缓缓站起身,笑的凄凉:“阿姒,我到底都做了什么……”

      “阿姒,是我对不起你,若有来生,我愿倾尽一切去偿还你。”

      他打开了腰间一直带着的那只紫金葫芦,葫芦中滔天的怨气扑面而来,似要争着抢着冲出葫芦。邝琴师拿着葫芦闪身到了血池之上,望着身下的血窟,面色无比的平静。

      沉浸在狂喜之中的邝教主这才注意到他的动作,倏地就变了脸色,抬手欲阻止,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邝琴师带着葫芦,跳进了血窟之中。阵法因无数滔天的怨气迅速瓦解,血池中流动着的鲜血凝固了起来,化为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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