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民同袍》玉落清明

5、白露为霜

　　熟悉的歌声忽然唱出了贺服的心声。
　　他心里一惊，本以为是外卖的电话来了
　　结果他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罗化的来电。

　　“贺服，还记得之前你问我那事吗？”罗化废话不多说，电话一接通，便直言来意，“今天她正好和我说起这事，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她了，你自己和她联系吧。”
　　“她叫凌雀。”
　　“有事，先挂了。”

　　雷厉风行，是她的风格。
　　贺服嘴里的道谢没来得及开口，手里的感谢也还没来得及打出，他手机一抖，便又接到了罗化发来的那人联系方式。
　　大概是贺服的心太老，已经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积极的速度了，所以还没等他短信联系那人，外卖的电话倒是紧接着罗化的短信响了起来。
　　等他好不容易下楼迎接自己的午饭回到七楼，刚准备拿钥匙开门，便又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你好，我是凌雀，罗化应该和你说过我。”
　　竟然是他还没来得及联系的凌雀自己先他一步找来了。
　　“对，正想找你呢，没想到还是晚了你一步。”贺服听到电话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笑声。
　　贺服站在门外和凌雀约定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望了一眼手里的外卖袋，神情愉悦的笑了。
　　这回终于可以安心吃饭了。

　　九月八日，白露，星期日，天气晴朗，晴空万里。
　　适合走亲访友，出门旅游。
　　当然，贺服找凌雀可不是为了让她当导游的。
　　虽然，他们现在的样子，看着和旅游也没什么差别。

　　“我们这里叫‘仙溪村’，以前也叫‘世外村’。”
　　一身黑色运动短装，短马尾的凌雀未施粉黛而光彩照人，此刻她正走在贺服的前面带路，顺便给他介绍自己乡村的历史。。
　　相传九月初九这天，天界诸仙自天河乘船而下路过临溪山，见此地灵山秀水茂林修竹，于是便在这里泛舟游山。从此这里就沾了仙气，临溪山改为仙溪山，山上的村落称为‘仙溪村’。
　　但凡灵山秀水，全都有一个神仙故事。
　　贺服好久没有出去旅游了，现在见着山清水秀的地方，心里觉得趣味，便微笑着听凌雀继续说下去。
　　她又说，当年诗仙李白途经此地，闻到村里人以山泉水酿的美酒气味香醇后便不舍得离去，痛饮一日一夜后大醉一场，酒醒后临溪舞剑，随后又沉剑入溪，自己也跳进溪水里当了一回的“成人”。
　　“于是，村里人都说，这溪啊，生了灵智，人在这附近住久了，会变得聪明。”
　　说罢，凌雀又指着半山腰的地方道：“看见没，那小瀑布，就是仙溪里流下来的水。”
　　“你们这山清水秀，也是人杰地灵了。”贺服望了一眼小瀑布，回头对凌雀笑道。
　　“那是！”凌雀满脸自豪地开口，“我们这儿的小孩，个个都有灵气！”
　　下车后跟着凌雀继续往山里走，行至山脚下，便见一排排村舍依山而建，飞檐黛瓦，参差有致，宛然一个不知魏晋的世外桃源。
　　“这是我们村里有钱人出资建的。”凌雀见贺服一脸好奇地看着村舍，便笑着解释道，“以前仙溪村在山腰上，后来村民们嫌它出入不便，后来大部分人都搬到山脚下来了。”
　　据说是一百年前，村里有人赚了大钱后，便把村里全部翻新了一下，按照山腰中残存的古庙遗迹，在山脚下又建了一片古建筑居住地。
　　后来仙溪村又几经风霜，古建筑几乎不存，可在二十年前市里维护古建筑，又把这里重建了一下。
　　就有了现在看到的仙溪村了。
　　凌雀边走边和沿路的村里人打招呼，待走过仙溪村，来到山路口时，她又接着开口介绍。
　　“后来村发展了，来这儿的游客也多了，有的老人觉得不清净就跑回山上去了。”凌雀莞尔道，“想不到吧，这里这么热闹，居然还会有老人想搬回山上去住！”
　　其实山腰上一直都有村舍。
　　那里的环境比山脚下好多了，风景也漂亮，就是上个山就得老半天，所以一般只有享清福的老人爱住哪。
　　“我小时候跟着外公外婆住在那，可好玩了。”
　　“山里是不是小动物很多，有狼吗？”贺服看凌雀满脸怀念的样子，满心好奇地问道。
　　“有是有，不过它们爱待在山顶上，一般不来我们活动的地方。”凌雀好心地安慰贺服，“晚上你要是听到狼叫，可别怕，我们这儿有守夜的人，有危险会击鼓提醒的。”
　　“不提醒就是没事，你可放心的睡吧！”
　　路走了一半，眼见沿途风景清新自然，令人心旷神怡，贺服忽然疑惑道：“山上风景这么好，还有老人小孩住，你们村里怎么不修一条近路，方便上下山？”
　　本来只是一个很平常的问题，贺服没料到凌雀居然瞧着他神神秘秘地笑了。
　　“说来也奇，前几年村里动土修栈道，修到一半被大风给吹塌了。”
　　“去年又修，山顶滑坡又塌了。”
　　“今年年初又修，临县地震，却把这儿修的路又给震没了。”
　　凌雀一脸有趣地开口：“村里人都说是山神显灵，不让外人进山沾污了仙气，所以只有以前老人修的一条山路可走，就是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了。”她指了指脚下踩着的土。
　　“老人念旧，觉得还是山上好，所以都爱搬回山上去住。”凌雀停下来，靠着山壁休息了一下，“现在的村里人还有人迷信，觉得上山风水好，小孩从小在那里读书可以吸收灵气，变得聪明，考个好大学。”
　　“作为我们村里唯一一个考进名牌大学的人，村里人都说是因为我从小就住在山上，沾了灵气后，所以才能考了个好大学的！”
　　“还说我是村里的活凤凰呢！”凌雀喝了一口矿泉水，“要我说啊，我顶多就是个活灵雀，也就比别人机灵点。”
　　凌雀把瓶盖拧紧后，歇了一会儿后又道：“不过大家也就是嘴上这么说着。”
　　“其实呢，也是怕老人在山上孤独没人照顾，不放心。”
　　“所以大家就在半山腰上修了一个小学，妇女们就带着自己的孙子们陪着老人住在山上。”
　　歇息够了，贺服扯了扯背包的带子，提起岩石上放着的一堆塑料袋子，又跟着凌雀往山腰上走去。
　　快到目的地时，凌雀忽然指着一旁道：“看到那边的轮绳了吗？”
　　“平时山里缺个什么小东西，阿姨们就赶紧打电话，叫山下的亲朋好友们买好东西后放在山下的篮子里，她们在上面收到消息后就会把篮子拉上去。”
　　“这里冬暖夏凉，空气清新，要不是有事，大家都爱待在山上！”
　　贺服提着东西，跟着凌雀走到住处后，便把手里一直拎着的袋子递给她。
　　“辛苦你了！”凌雀对着帮他拎东西的贺服满怀感激，“你先在附近随便逛逛吧，马上就吃晚饭了，我去准备饭菜，我妈她们也快回来了。”

　　这次贺服跟着凌雀来到仙溪村，其实是为了找她外婆的。
　　一个月前贺服见到罗化朋友圈里发的照片，发现了一块颜色鲜艳花纹独特的桌布，心里好奇便开口问她哪来的。
　　这一问，才知道是她朋友凌雀的外婆自己染的布。
　　为了这一手染布的好手艺，他便一直想来看看，可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后来他忙着店铺的事也就暂时忘了这事。
　　据说这儿上山的路只有当地人才知道怎么走，外人很容易迷路。
　　更何况，若是见长辈的话，有亲朋好友引荐会更方便一点。
　　之前罗化说凌雀在外地上班没空带他回乡拜访，贺服也在烦心店铺的事便也没有继续追问。而现在罗化准备回乡教书，贺服又正好闲着，于是和她联系上后便跟着过来看看了。

　　此时金乌西坠，白瓷的天空全被染成了灰色，灰布上又晕染着大片大片橘红色的晚霞，远处村舍炊烟袅袅，尽处山坡连绵起伏，城市的喧嚣被抛在脑后，耳边只能听见风从耳边经过的呼吸声，温柔缱绻。

　　不远处传来了歌声：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如此轻柔而婉转的曲调，缠绵又不失豪迈的嗓音，贺服从未听过。
　　他踏着渐渐明亮的月光，顺着歌声而行，来到了一块临溪的巨型石岩之上。

　　黑白交替的天幕之下，他见一人盘膝而坐，面山而歌：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诗经?蒹葭》
因为仙溪村是编的，所以李白到仙溪村也是编的，最后结论——别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