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经过》青山不回

1、第1章

　　《月亮经过》

　　文/青山不回

　　她扶着腰肢，如波涛起伏。
　　他瞥眼瞧见，云后藏的那轮明月。

　　01

　　暮色苍茫，黑云压城。
　　一辆绿皮火车行驶在广袤天地间，车窗上的雾气糊住了窗外景色。
　　周浸月半睡半醒间瞄了眼手机，还有半个小时到达目的地。脑袋晕晕沉沉的，总不痛快，还欲再睡一场。
　　颠簸中磕了下头，她方悠悠哈出一口气。
　　“嘶——”
　　诸事不顺。

　　她此行的目的地，是位于祖国西南部的满城。
　　从六月到十二月，将近半年的日子里，她跑遍了大半个中国。不是网上盛传的旅游胜地，她净捡些祖国的边边角角去，地理位置越偏，越深，她越心安。
　　终点站到了，她提了一个28寸的行李箱，随人群涌下车。

　　十二月的冬风一点儿不友好，刚下车就差点掀翻她戴在头上的贝雷帽。
　　火车站广场人来人往，大多数人走得匆忙。
　　周浸月提前预定好宾馆，打了辆的士前往。
　　司机师傅操着一口带有浓重乡音的普通话，与她介绍周边景点。后视镜里，她看见师傅咧嘴大笑，露出一口黄牙。
　　周浸月转了眼。

　　车窗被雨点打湿，她这才注意到外头已经下起细雨。三三两两的行人遮了伞，更多的人，没在意这点飘雨。
　　接着，一位身穿浅蓝牛仔衣的少年，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闯入她眼眸。
　　接近饭点，又遇上雨，小城里公路修得狭窄，从红绿灯口开始，堵了将近二三十米，水泄不通。
　　所有停滞不前的车辆中，少年的单车骑得飞快，牛仔外套被风扬起。一同扬起的，还有他乌黑浓密的秀发，略长，放下来应该能遮住眼睛。
　　周浸月伸长了脖子，眸光随着他的身影，穿梭在大街小巷。

　　“滴滴——”
　　后面的车打响了喇叭，司机师傅这才堪堪挪动车身，嘴里嘀嘀咕咕：“催什么催，上赶着投胎啊？”
　　堵车最磨人耐心，周浸月一溜神，再去寻少年的身影，已经瞧不清那抹浅蓝色。
　　她暗暗松了口气，瘫靠在的士后座。

　　待她到达宾馆，已接近晚间七点。在宾馆大厅办理入住手续，她稍稍往外瞥一眼。
　　雨势渐大，不见停息。
　　前台将身份证递给她，她接过，往电梯的方向去。坐十多小时的绿皮火车，太费精神气。她需得好好洗个热水澡，再出来觅食。
　　摁下对应楼层的电梯，周浸月低头看了看沾在鞋上的泥水。两三万一双的鞋子，着实与这座小城格格不入。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抬眼。
　　透过大厅的玻璃窗，她看见浅蓝色衣衫一晃而过，那个骑着单车飞扬的少年搓着手，低着头在走，小白鞋踏过坑坑洼洼的路面。
　　视线被电梯门挡住。
　　楼层往上走，周浸月垂了脑袋。
　　都落魄地逃到边陲小镇了，还是避不开他。

　　02

　　周浸月洗完热水澡，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窗户开了条小缝，冷风寻着机会往里钻。房间内空调打得高，她的脸颊热成猴子的红屁股，此刻近乎贪婪地贴着冷风。
　　她立在窗前，目光呆滞。脑海里一闪而过，昨晚偶然遇了两次的少年。
　　魔怔了。
　　周浸月反手关了窗，转身洗漱换衣。
　　她花了半个小时在脸上涂抹，简易的妆容就此完成。最后一抹口红，艳得好似四月盛开的杜鹃花。

　　时候尚早，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宾馆往前走，连着开了三家早餐店，一大锅热腾腾的包子刚出炉，水雾全扑在路过的周浸月身上。
　　她蹙眉，抿唇不语。
　　老板笑嘻嘻招呼她：“小姑娘生得俏丽啊，不像满城人。”
　　“要来几个包子啊？”
　　周浸月摇摇头，走近了另一间相邻的早餐铺。

　　这家人多，前脚刚踏进来，周浸月就后悔了。她转身欲走，却听到一句脆生生的招呼。
　　“这儿有座，客人快请进。”
　　被挽留了。
　　她寻着声望过去，却见少年脱了浅蓝牛仔衣，罩上纯白围裙，上头溅了几滴油渍，洗不干净。
　　鬼使神差的，周浸月的脚步挪不动了。
　　她眼皮未掀，迤迤然入座，问：“你们这儿都有什么好吃的？”
　　“我们这儿好吃的多了去，就看客人您喜欢什么。羊杂碎面，牛肉粉，砂锅粉，豆浆油条，糯米饭……”
　　周浸月转着手机，轻描淡写：“哦，那就来一碗馄饨吧。”

　　少年愣在原地。
　　周浸月睨他一眼，挑着声问：“怎么，说了那么多，连碗馄饨都没有？”
　　少年挠挠头，撇嘴道：“有的，您稍等下。”
　　馄饨上桌，周浸月食欲一般，吃得慢，又是全店最闲的，直到后头人都走光了，她还坐在那儿搅着汤玩。

　　周浸月神色淡淡，眉间却隐着散不去的哀愁。
　　少年收拾碗筷的时候，忍不住侧头瞄了她好几眼，这女人看着与他差不多大，化了淡妆，行为举止奇怪得很。
　　“当——”
　　周浸月手一松，陶瓷勺落入飘了香菜、紫菜、虾皮混成一体的清汤中。砸得猛，汤水溅出来不少。
　　少年吓了一跳，他还以为自己偷看被抓包了。
　　不过那位奇怪的女人就跟没感觉似的，呆呆盯着桌面。
　　他忍不住上前，抽出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喏，擦一擦吧。”说话间，目光落到她沾了汤水的手指上。
　　如小葱似的白净纤细，那般美好的手，应该执笔写诗，或抚琴吟唱。

　　周浸月静了会儿，就在少年转身欲走的同时，出声问：“你偷看我，做什么？”
　　少年暗自叫糟，还是被发现了。
　　他率先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没别的意思。”
　　周浸月掀眼，虽然她坐着，气场却强到少年不自觉往后退一步。她忽地弯了弯嘴角，笑吟吟问：“你叫什么？”
　　谁要告诉你！
　　少年内心作答，嘴皮子却背叛了他。他说：“陈策，策马江湖的策。”

　　03

　　“你知道附近有哪些景点吗？”周浸月笑意盈盈，抽走他捏在手里的纸巾，散漫地擦拭着手上的汤渍。
　　陈策结巴：“有是有，就是离得远。”
　　“要多久？”
　　“坐车大概两个小时。”陈策始终不敢抬头看她，她嫣然一笑，红唇弯弯。美得惊艳，与小城里清汤寡水的姑娘不同。
　　周浸月又问：“你能带我去吗？”
　　唇角翘起的弧度刚刚好，笑意却不达眼底。
　　陈策犹豫。

　　“你下午还有工作？不方便？”周浸月悠悠起身，身高比少年低了一个头。她这才抬眸扫他一眼，少年修长，约有一米八五的个子。
　　陈策不答，她往外走，说：“那算了，谢谢你。”
　　脚还没踏出门，少年追了上来，她眉梢一扬，继续往前走。
　　“我带你去。”陈策跑得急，从店那头跑过来，心噗通噗通跳，笔直挡在店门口，“我带你去吧。”

　　周浸月笨手笨脚地坐上他的摩托，有些恼。
　　她万万没想到少年说的“坐车大概两个小时”指的是摩托车，还是一辆老旧摩托车。车子的框架生了锈，她怕两人的重量压上去，车会直接在半路散了架。
　　她刚坐稳，双手不知往哪儿搁。
　　少年一踩油门，摩托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