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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停尸间的新房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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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奕刚进医院就见一辆推车火烧火燎地推进来,白布下面露出一只很苍白的手臂,很无力地耷拉在侧边。同样苍白的脚脖子上系着牌子,凑上去看了看,二十出头,男性,死亡原因是被刺数刀失血过多。据送尸体来的老王说,那数刀都很有技巧地扎在肝脏上。苏奕想这人死得真冤,碰到个那么会下刀的就算想拖时间都不行。
苏奕把新来的安排在靠边的一个角落里面。白布下面的尸体很安静地躺着等待着他的化妆师。苏奕坐在门口翻着报纸陪他一起等。屋子里冻得要命,外面却是阳光普照,两个世界的限界立马分明起来。苏奕心不在焉地翻着八卦新闻,盘算着化妆师差不多也该来了。一会儿脑子又转到屋子里面那个死得很造孽的年轻人身上去,他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苏奕从小到大做什么事都不冒尖,偏生这个第六感,准得骇人。
等到中饭之后化妆师小陈终于背着化妆箱来了。小陈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同样是对着尸体的,他却比苏奕吃香多了。干这个的都有钱,毕竟谁家都希望自己的亲人走得干干净净的,一辈子再怎么抠门的这个时候都大方得很。所以小陈也就乐得赚,吃穿用度都讲名牌,女朋友都交了好几个。以前苏奕还挺羡慕,现在也看得淡了,女人嘛,就是那么回事,虚荣!只要你有钱,谁管你是不是天天摸尸体的脸。
“听说死的这个是董家的长孙。”小陈放下化妆箱喝了口水就开始八卦。别看他是个男人,八卦起来不比菜市场那些大婶逊色,一张嘴就是一个小时不带喘长气的。苏奕看他要开始工作了也搬了凳子坐到旁边来。小陈这个人特麻烦,化个妆跟动手术的似的,还得要人一边伺候着。别人是“镊子固定钳”地喊,他是“眉笔唇膏”地喊,苏奕比护士倒霉的就是还得听他不停地说话。小陈化妆的时候特别爱说话,他说对着个尸体绷神经谁能受得了,没个人在旁边说说话非把自己都折腾得精神崩溃。这种时候苏奕的形象就一下子崇高起来,俨然一个救世主的存在。
“你知道这人怎么死的吗?”小陈一边给尸体苍白苍白的脸涂蜜色粉底一边不抬头地问。“听说是肝脏给人捅了几刀。”苏奕一边给他递粉扑一边轻声的回答。他不想在死者面前谈论这个问题,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禁忌。偏偏小陈还在追根究底地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怎么会知道。苏奕暗暗翻个白眼。大概是遇见变态了吧。这年头变态特别多,不知道是怎么了现在的人把生命啊感情啊这些东西看得比张纸重不了多少,苏奕还曾经看过一则儿子杀了母亲还肢解的新闻,起因只是母亲没收了儿子的漫画书。苏奕回想自己被父母用细长的柳树条抽得满屋子乱跳也没敢说过一句大不敬的话。
哪有那么多变态呢。小陈用力的把那半瓶粉底抹开。“你看这”,他拿着粉扑往尸体的脸颊上点了点,“人死前还被毁容了,肯定是寻仇来的。我看多半是情仇,这小子长得挺不赖的。”
尸体的脸上有几条细小的红痕交织着构成了一个网状,但是不仔细看不会发现,因为它们实在太淡了而且没人会去盯着一具尸体的脸看。苏奕却看得很仔细。看得出来处理这张脸的时候凶手得花多大的功夫。一来这个东西没点功底的人画不出来,但是凶手居然能临摹到八成像。二来这个东西必须趁人还活着的时候刻到脸上,偏偏又不能让血渗出来,否则煞气就封不住了。苏奕能想到这个人一定是被人先冻成冰棍了再刻的,最后才弄死。真是造孽哟,怪不得一进来就搞得停尸房里跟北极似的。
小陈开始修尸体的眉毛。说实在的这眉毛生得实在好,是个富贵相,难怪遭人妒忌用这么毒辣的手法弄死呢。弄完了眉毛小陈又开始给尸体蜡一样的嘴唇涂上一点唇膏。全部弄完了死者的家人也等得不耐烦了。风驰电掣地又把尸体往火葬场里送。
苏奕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快刀斩乱麻的家属,最奇妙的是对于全城首富的董家长孙被杀死这种劲爆消息公安局却像吃了安眠药一样不闻不问。苏奕想这就是一手遮天呐,谁叫死者还有个当公安厅长的舅舅呢。
下班的时候苏奕收到一个有点厚度的信封,说白了是让他拿钱堵着嘴,不该说的不要出去乱说。苏奕把信封揣进兜里,准备回家前先去柳随风的摊子上晃一晃。
不干不净的钱苏奕从来不要。有些东西,拿的时候容易,想丢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