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昔人几何

5、第五章

　　写检查的风波似乎过去的很快，转眼间便到了周末，姜余把糟心的事统统忘到了脑后。特别是有关某个大煞笔的事，那张阴魂不散的脸逐渐在脑海里淡忘，反正不在同一幢楼，能遇到的机会少之又少。
　　宿舍楼基本到了周末都人去楼空，老师也提倡周末回家住改善伙食，姜余一个人住宿舍单间，更是乐得清净自在。

　　“沙沙沙”
　　宿舍里，笔尖轻轻摩挲在纸张上的声音，悦耳动听。

　　姜余正坐在书桌前写着试卷，右上方是台小型老式挂扇，正在徐徐吹着凉风。因为天热，少年便将T恤衫的袖子卷起，露出白皙纤瘦的胳膊，鼻尖上冒出涔涔汗珠。
　　宿舍的书桌被整理得非常干净，左边整整齐齐摞着一沓书，书桌正前方摆放着一支木头做的工艺品小闹钟，旁边是一小盆袖珍可爱的圆形仙人掌，一套试卷，一个笔盖，一个马克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一套试卷做完，姜余终于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又瞟了一眼时间，正正六点，忽然想起晚饭没吃，正想着是去美食城解决晚饭问题还是直接点份外卖，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手机铃声音乐响起，悠悠扬扬，
　　--记忆是阵阵花香--
　　--我们说好谁能不能忘--
　　--守着黑夜的阳光--
　　--难过却假装坚......

　　姜余瞧了眼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的名字，边拿起手机接通，边站起身将椅背后的外套顺手拿起走了出去。
　　“喂，意姐。”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颇为豪迈的女声：“姜余，今晚有空吗，过来帮我个忙。”
　　“那你请我吃饭。”
　　“哎，姜余你这个臭小子，帮姐做事还讨价还价，你$#@$#%......”

　　姜余把手机拿远了些，趁着空档将黑色的运动外套穿上，反手又将宿舍门关上锁好，这才不紧不慢把手机放到耳边，缓缓说：“成交，你在哪，我过去找你，奶茶店还是哪个KTV，盛世KTV吗，懂了，我这就过去，打车费你报销。”
　　一句话便把杨意给塞了回去。

　　杨意刚想旋水龙头的手停住了，她猛地抬头，一块巨大的金丝框镜子里除了貌美如花的她本人，再没有第二个人影。她又挎着小腰包小碎步跑到卫生间门口，探出个四处张望。
　　在确认哪都没有姜余这个臭小子的人影后，杨意朝手机那头喊道：“不是，臭小子你跟踪我还是在我手机装定位器了，你怎么知道我在盛世KTV。”

　　姜余笑笑，连下了几级台阶，说：“猜的，听说盛世KTV五周年庆搞活动，大学生半价，我寻思周末你跟你那群朋友肯定得去。”
　　“这都能猜出来？你该不会偷偷在我身上装追踪器，”杨意肩膀夹着一支手机，手拧开水龙头开始洗手，“这么聪明，那你猜猜我要找你做什么。”
　　这会儿，姜余已经走出宿舍楼，太阳也已下山，给远处的树木镶上了层金边。

　　姜余习惯性右手揣进了裤兜里，懒洋洋往前走，想也不想回答：“KTV那边走不开，拿我当借口，让我去接你。”
　　“哎，这你就错.....”
　　“要不就是温姨他们那边跳广场舞，又忘带家里那台小霸王录音机，你又撒谎说你在家，温姨就让你把小霸王给她过去。”

　　杨意肩膀夹着手机，刚想扯出张纸巾擦手，一下又被姜余说中，吓得手机都要甩出去，幸亏她伸手及时，不然新买的iphoneX又得报废。
　　她把手机拿稳后，心有余悸：“臭小子，你是在我身上装摄像头了还是监视器了，怎么我的事你一清二楚。”
　　说完，她还放下手机在走廊四处张望了好一阵，确定姜余这臭小子真的不在后，她重新把手机贴到耳朵上。

　　姜余听到杨意那边传来的细碎声响不禁低笑出声，此时他已经站在路边，伸手朝迎面驶来的的士招了招手。上了车后，他舒展开长腿，往后靠向松软的靠背，朝前面司机挥了挥手，嘴角一抹淡笑：“师傅，盛世KTV，辛苦您了。”
　　师傅从后视镜看了眼姜余，眼睛亮了亮，笑声爽朗：“好咧，小伙子你坐好了，我开了。”

　　随后，姜余才重又朝手机那头说：“可不是，我什么不知道。”
　　车缓缓启动，经过树荫下，光线黑下来，给姜余的侧脸打上阴影，他看向窗外的笑带着些许漫不经心。

　　电话那头的杨意先是愣了一下，忽又想到什么，她背靠在光洁的黑色大理石墙上，冰凉感沁入心扉，她摇摇头无奈笑笑：“是是是，你什么都知道。”
　　那为什么明明什么都知道.......
　　电话两头的人都沉默了，却没有一个人想先按下挂断键。

　　忽然，杨意开口说：“喂，臭小子，我问你，你那手机铃声还是那首七八十年代老掉牙的歌吗。就那首，那首叫什么来着了，对，就那首许绍洋的《花香》。”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难得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寂静，如果不是手机屏幕上依然亮着，杨意都怀疑姜余这臭小子是不是挂断了电话。不过印象中，姜余很少先挂断她的电话，哪怕她絮叨了个一小时。
　　杨意笑了起来，却没有赢的喜悦，更多的是苦涩，她抬头看向天花板那豪华的水晶装饰吊灯，思绪飞到了很远，路过的行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那我先挂了，反正等下还见得着，就不要浪费电话费了，记得把小霸王录音机给我拿来，你可以没来，但小霸王录音机得来，不然我妈得骂我个狗血淋头。”
　　电话那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杨意叹了口气把电话掐断，依旧仰着头，眼圈有些泛红。
　　臭小子，真是怪让人心疼的......

　　杨意，姜余又叫她意姐，比他大四岁，在本市的大学上学。小时候，和他是上下楼的邻居，关系很好，他时不时就会去窜门。后来杨意他们家搬出去了，但是联系没断，他有空就会去她家开的那家奶茶店打打零工，蹭蹭饭。
　　下了车，姜余轻车熟路的拐进一片小区，穿梭在居民楼中，然后到了一栋楼前停下，楼梯上正好下来一个扶着栏杆走下来的阿姨。
　　阿姨看到他眼睛都亮了，笑眯眯朝他招手：“小余啊，又来了？杨意他们一家好像都出去了。”
　　“张阿姨，我知道，就上次有东西落在这里了，过来取一下，”姜余走上前去扶张阿姨，“阿姨，您这腰还没好啊？我扶您。”

　　“真是懂事的孩子，要是我儿子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哪的话，您不是还说他上次还考了全年级第一，可给您争光了，要我说啊您儿子厉害着呢。”
　　“哎呦，瞧瞧这小嘴多会说话，要是我儿子能.......”
　　......

　　寒暄片刻，姜余终于把阿姨送走，随后蹭蹭蹭的上楼，没两三步就爬到了七楼，然后熟练地从一扇门前的鞋柜最后一格掏出一把钥匙，“咔哒”一声开门。
　　门开的那刻，姜余眼睛微眯，他握着把手的手紧了紧，须臾后又恢复正常，换鞋走了进去。

　　~

　　市中心街道的晚上，似乎永远都是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路上行人都行色匆匆，从一个地方快速赶往另一个地方，让人喘不过气。
　　姜余再次从一辆的士车上下来，慢悠悠晃向前，右手习惯性揣兜里，左手提着一台老旧黑色录音机。

　　远远的，杨意就在KTV门口前朝他招手，她身旁站着一群人，男男女女都有，穿着超紧身黑皮裤、豹纹小马甲还有深V小短裙什么的都有。而杨意自己也穿着条露背短裙，身材曲线尽显，五官明艳，涂着个红唇，熟女味十足。
　　反观姜余似乎就普通得多了，一身黑，黑色运动长裤，上身黑色运动外套，外套领口大大敞开着，里面是纯白色三中校服T恤，校徽logo被衣物遮住。

　　但路过行人总是多愿看姜余几眼，这年头，能把一身黑穿得跟今夏奢侈品牌高定的，也没几人，简单干净大气不失质感。少年简简单单往那一凹造型，高级感就出来了，就连他左手提着那台老式录音机都变得时尚起来。
　　姜余懒叽叽的抬手回应杨意，刚没走几步，就见杨意朝同伴说了句什么就朝他跑过来，毫无刚刚半点的淑女形象。

　　“......”姜余，“不是，我说，意姐，你慢点，别等会摔了还要我背你回去。”
　　路灯下，一位穿着时尚的女生踩着双细跟高跟鞋奔跑向一位黑衣少年，这画面感着实吸引人眼球，连赶路的行人都停下来看了几眼。

　　杨意刚跑到姜余面前，一件外套便罩到了她头顶，她不以为意甩了甩大波浪头发，将外套披上，丝毫不以为意，“臭小子，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差点被他们拖去第二场。”
　　“喏，还不是因为你的小霸王录音机，”姜余直接把录音机递了出去，又上上下下打量杨意清凉的穿着，“你穿这身去见温姨，就不怕她当场叫你换了，再把你这身给撕了。”

　　杨意右手拿过录音机，左手还在她的红色小挎包里翻找着什么，“哪能啊，这裙子是我用自己赚的钱买的，她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不还有你外套替我挡着吗，她能看得见什么。”
　　“那你可真看得起我外套了，我这还是最大码的，顶多也就把你上半身给遮了，下半身就无能为力了，整个就是欲盖弥彰，温姨哪能看不出。”

　　只听“扑通”一声，一个薄荷绿色的长方体小盒子掉到了地上。姜余看见那盒子的模样实在熟悉，抢先杨意一步把小盒子捡了起来，再一看盒子上的字：XXX牌烟，果然.....
　　姜余拿起那盒烟在杨意面前晃了晃，没好气：“你这是？”

　　“你一个小屁孩甭管，”杨意又从包里掏出一支小巧的复古打火机，“烟瘾犯了，就抽两口，我没手了，帮我从里面拿一根。”
　　姜余将烟背过身后，没打算搭理她：“忍着。”

　　“......”杨意刚想发火，又想到姜余这家伙吃软不吃硬，立刻挤出几滴眼泪就开始撒娇，“姜余，我这就抽两口，抽两口，我保证，你忍心看我难受吗。”
　　来来往往行人路过，瞥见一个娇滴滴的女生正抹眼泪，就都忍不住盯了姜余一眼，连这事情起因经过都没了解，就对姜余表示眼神斥责：小伙子，怎么能欺负一个女孩子呢。

　　姜余差点就要把整包烟都给捏瘪，“......”
　　这还不一定谁欺负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