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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送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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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思鼻子一痒,忍不住半掩着打了个喷嚏。身上寒意愈发明显,她脑袋混混沌沌的不想再去思考,转过头对陈苏木说:“谢谢你的伞,那我先走了,改天请你喝咖啡。”
“好。”陈苏木看到自家师哥越来越重的寒意,关切的拨了一下黎思耳后的头发:“今天淋雨了,回家记得喝点姜汤别感冒了。”
这动作有些过于亲昵了,然而黎思实在是难受,一时无暇注意,下意识的应了好。
她拉开车门在陈苏木的伞下坐进副驾驶,车窗缓缓升起,雨被隔绝在车外,细密的敲打在窗上,声音让人格外舒适。
黎思昏昏沉沉的,鼻子连通着各个器官,鼻炎一犯每次都带着脑袋晕。她往后半闭着眼靠到真皮座椅上,不想说话。
车里的空调温度舒适,浮动着浅淡的白檀香味,还掺着茶香。池渊按开了CD机,钢琴曲缓缓流淌进她的耳中。
是舒伯特奏鸣曲D.664。
黎思睁开了眼睛。
A大调温和舒缓,像沐浴在轻暖的日光下。这就是她误扰池渊睡觉时钟家书房里放的曲子。
她听过一次后便爱上,可惜并不会弹钢琴,便每每缠着池渊弹给他听。
池渊的手指长,骨节微微凸起又流畅,按在琴键上无比合适。坐在通体黑色优雅的钢琴前弹奏时,总让她想起英剧里上世纪的古贵族。
她总忍不住扰乱,调皮地跑到他身边胡乱的按几个键打乱弹奏的节奏。
池渊不气也不恼,只冷静的弹完手里的曲子,起身把她拽过来按到琴身上深吻。
黑裙子下是冰凉的黑白琴键,被压着发出沉重的嗡鸣声,震在黎思的耳边,她脑子发懵,不由自主揽住身上少年劲瘦的腰。
几步路的门外,他妈妈在敲门:“小渊,我给你们切了水果。”
池渊的手带了热度在她腰窝处,唇齿逐渐分离,她埋在他胸前,听见上方的人平复粗重的呼吸声音微哑:“知道了,我们待会下去吃。”
黎思一点声音都不敢出,既害怕又刺激,心跳的像鼓点,听见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走远后抬头小声说:“我们下去吃水果吗?”
池渊比她高很多,额头相抵,他的瞳色黑的没有一丝杂质,像要把人吸进去:“你想吃什么水果?”
黎思几乎要沉溺在他的声音中,定了定神双手松开腰拽住他胸膛前的衣服:“想吃梨。”
“梨?”
鼻尖慢慢偏移,池渊的唇擦过她的脸颊落到耳垂边,浅淡的白檀香气喷洒在耳边:“很巧,我也想吃梨,好不好,阿黎?”
尾调上扬,像是在唇齿中咬着她的名字。黑白琴键又发出轰鸣,窗外透过梧桐树罅隙的阳光仿佛在钢琴上镀了一层金粉。
盛夏的骄阳浓烈,爱也似火,要把人灼烧殆尽。
黎思坐在副驾驶上听着熟悉的奏鸣曲,恍恍惚惚的想,原来物是人非竟是这个意思。
她觉得自己应该清醒些,可在空调温度适宜的车里,实在有些冷,冷的她脑子一点无法思考,索性彻底放弃,整个人松在椅子上,微微侧片去看开车的人。
池渊生的好,鼻骨挺拔,唇色浅淡,颌颈走势流利。不笑时清冷如高山雪,一勾唇又如晨间日晞绻然动人。
黎思老早就知道这个事实,她从前就一直垂涎池美人的美色来着。
她懒得动,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看了半天,池渊握着方向盘的手慢慢收紧,车速也莫名快了起来。
“黎思,”他略带警告的开了口:“转过头去。”
“奥。”黎思乖乖的应了,慢吞吞的转过头去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回来:“池渊,你好像没有问我住哪?”
池渊有些发笑,这姑娘烧的昏昏沉沉的连说话都慢半拍,竟然还记得自己没问她住哪。
“先去最近的药店买药,”他说:“你发烧了。”
“我没有,”她下意识反驳,说完又摸摸自己的头,好像确实是有一点烫,身上也感觉有一点冷。
她吸了吸鼻子,感觉车内的空调温度又高了一点,说话的声音带了些鼻音:“先回家吧,家里有药,我住在华茂园。”
扶着方向盘的手一顿,池渊心中闪过一丝荒谬,住在同一个小区,竟然这么长时间从来没碰见过?
他语气平淡的问:“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刚搬过来,我们社搬了办公楼到新江,我也跟着搬过来了。”窗外一排排大厦飞速的在眼前闪过,她脑袋有些晕,强撑着精神没阖眼。
车开的很平稳,黎思感觉不到车速有多快,只能通过雨雾几乎打不到窗子上判断池渊池渊平稳坐着的脚下油门踩的有多狠。
车很快停在了华茂园附近,池渊解开安全带,开门的一瞬间又回头叮嘱了一句:“你在这等一会,我去买药。”
偷偷离开冒雨自己走回去实在是黎思能干出来的事。
从前每一次把她留在原地自己去买东西,再回来时她都会偷偷走掉,然后在他找不到人几乎要生气黑脸时从不远处跑过来笑眼咪咪的抱住他,叫人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后来终有一次,她彻底没有跑出来。
想到往事,池渊眼神落到她身上,等着一个答复。
黎思很瘦,坐在副驾驶像被座椅包裹住一般,浑身连头发还是半干,鼻头红红的,眼眸中因为发烧没有了平日的冷静清明,反而蒙了一层无辜的水汽,如同被人捡到的流浪猫,点点头乖乖的应道:“好。”
池渊握着门把手的手收紧,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抓过伞猛地推开车门下了车。
车停在地下车库,旁边的人半阖着眼,池渊轻轻出声:“黎思,到了。”
黎思脑袋沉沉的醒来,打了个喷嚏:“谢谢你。”
她拎着包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走到电梯旁,看着数字跳动到负一楼,在进去前又回头,对着还没走的黑色车露出一个感谢的温吞的笑。
地下室昏又暗,只有电梯旁有微弱的黄色弱光,她就站在光下,脸色泛着病态的红,清亮的眼睛像蒙了一层雾,对着他笑的毫无防备。
池渊垂下眸子,拇指反复拨弄打火机的开关,银色浮雕的金属在静谧中碰撞出清脆的声音,一缕微蓝火焰慢慢升腾点燃黑色的烟,雾飘散到窗外,他极黑的瞳中倒映着火焰跳动的形状,像是飞舞的长发在心间撩拨。
黎思拖着难受的身体出了电梯,一推开门扭头就进了浴室。
湿的衣服实在太难受了,她还没把热水器按钮打开,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浴室的门被打开,探进来一张风情万种的脸:“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你好久了!”
黎思被惊的差点没把手里的毛巾砸到她脸上,看清来人后咬咬牙更用力了些把毛巾狠狠砸过去。
季晚韫一把接过毛巾笑嘻嘻:“思思宝贝,你这是怎么了力气这么小,脸上一副潮红被榨干的样子。”
“滚蛋!”黎思把她头塞出去关上门:“桌子上袋子里的发烧药,给我泡一袋。”
“好的呢宝贝。”
她擦着头发出去时,季晚韫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毫无形象的抱着一碗葡萄吃,她没卸妆,一张脸精致美艳丝毫不损,见到黎思出来抱怨道:“思思,冰箱里怎么没有酒啊,家里也没有任何零食,你怎么回事啊。”
她洗了个澡,头脑清醒了一点,但还是困顿:“屯零食干嘛,我出差多,一个月都未必能在家住上几天。”
“也对。”季晚韫从沙发上跳下来,端着桌上装着棕褐色液体的玻璃杯塞到她手里:“你都快把人烧傻了把,快喝点药。”
微热的药喝下去,她抱着抱枕窝到季晚韫刚才坐的地方旁边,阖着眼懒懒地说:“这次又是来给我送什么的,可还没到我生日?”
季晚韫是摄影师,每天扛着摄影机跟剧组满世界的跑,经常会突发性来陵城找她,送来在全世界各地淘到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有在大山深处捡的形色各异的石头,也有国外小众设计师的得意之作,譬如黎思衣柜里那件怎么也穿不出去的大红配大绿还金光闪闪的衣服就是某一年生日季晚韫跨越一个太平洋送来来的礼物。
而去年生日时,这位姐在青藏高原,直接拿袋子装了一兜的空气千里迢迢奔赴回来,美曰其名要她感受一下中国最纯净地带的气息。
半晌没得到回应,黎思抬了抬眼皮,见季晚韫沉默的坐在椅子上,眼圈有些红,焉的像霜打的玫瑰。
得,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一准是又分手了。
这事也怪不上黎思习以为常。她跟季晚韫从初中就认识,这姑娘是实打实美艳漂亮的勾人,性子善良又开朗,惹了一众的桃花。
外人看来季晚韫是不检点,绯闻总是不断,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吊着男人玩,背地里总骂狐狸精。可只有黎思知道,季晚韫每一段恋爱都是认真谈的,这姑娘很容易被感动,但有原则也专一,谈恋爱的时候绝不跟别的男的有牵扯。分手后也是真的痛哭流涕,走出来的也快,很快能投入下一段恋爱。
细数起来她谈的其实不算多,基本上都是一两年才分手,只是围绕在季晚韫身边的追求者多,才让人对她有不好的错觉。
果不其然她抽了抽鼻子:“思思,我跟乔临川分手了。”
“为什么?”
季晚韫撇撇嘴,眼泪下一秒仿佛就要流出来:“他说我空有皮囊,跟我没有共同语言。”
这又是什么狗屁理由。
她声音落寞的不行:“思思,是不是我真的有问题啊。”
“不是。”黎思头困的不行,还是强撑着起身抱住季晚韫:“韫儿,这狗男人追你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初我记得你装成我的助理和我一起去北川大学采访时,这厮见着你眼睛都直了,现在反倒说什么空有皮囊。”
季晚韫哭出声来:“思思,我知道我笨,但我跟乔临川在一起,我也在学着看书,看他推荐的那些书,希望以后能和他有一些共同语言。”
“我知道我知道。”黎思轻拍她的背无声的安抚。
季晚韫哭了很久,妆全都花在脸上,她抹一把脸去了卫生间把妆卸掉,顶着一张素面朝天双眼红肿的脸出来慢慢停止了抽泣:“思思,我饿了,你吃饭了吗?”
“我不饿,”黎思头仰在沙发靠背上:“车钥匙在玄关柜子上,想吃什么去买吧。我撑不住了,先去睡会。”
季晚韫忙说:“快去吧,我都忘了你还烧着呢。”
她低低应了声“嗯”,走到卧室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季晚韫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脑袋看了眼窗外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距离黎思回来已经过很久了,雨渐渐小了下来,只淅淅沥沥的滴着。
她饿的厉害,也懒得再化妆,抓过玄关上的车钥匙拖着拖鞋出了门。
黎思搬了家后季晚韫也是第一次来,按电梯到负一楼,她四处张望找黎思的车。
一抹火光从不远处的黑色车窗中伸出,她不自觉被吸引了注意力,是一辆雷克萨斯,低调的停在角落,窗框上搭着隐约可见青筋的手腕,阵阵浅淡白雾从如玉骨般的指尖散开,有种说不出的优雅。
季晚韫有些怔然,乔临川也抽烟,夹烟时骨节也微凸好看的不得了,只是同眼下这人简单的一个动作实在相形见绌。
抛开爱意的滤镜,她不得不承认,过去乔临川令她着迷的那些点,实在有些刻意的做作。
半根烟燃尽,那人收回手,青白烟雾也随之散尽,季晚韫这才对上一双清冷如珠穆朗玛顶峰雪的眸子。
她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