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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交易 ...

  •   云爱河死里逃生,上来感谢他们拔刀相助,却不过也是平淡地说了句感谢。更多的有些责怪他们多管闲事的意味在里头。他想着自己得罪了那富豪,今儿又让他的手下吃了瘪,将来更没好日子过,倒不如让他手起刀落直接解决了自己,省得来日再受折磨。

      泉生对他的态度感到不快。宫岚岫却并不在意,他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他说:“你的嘴角流血了。”

      云爱河望了他一眼,神色柔软了些,但没接下手帕,不过以手背粗糙地揉过肿胀的唇角,手背上赫然留下一道胭脂混杂着鲜血的红痕,好像此刻天边的霞蔚。忽然心底涌起了生的欲望,求死之心没有那么强烈了。他看了眼卧在地上,鼻青脸肿的班主,走近将他扶起,对他说:“我给你钱,你把卖身契还我。”

      班主发青胀大的眼皮下露出了尖锐的目光,他咧开嘴一笑,没了的门牙像深夜里的两扇铁门,黑漆漆的还往下滴着血。他灰扑扑地双手死死抓着他的双臂,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他笑说:“不行。你可是我的摇钱树。我还得靠你挣钱呢。你知道外头多少人等着你吗?要不是他们出得价码不够高,我怎么可能只让你伺候陈家公子一个呢。快快快,快上妆,咱明天还有好几场呢。”他说话时摇头晃脑,痴痴呆呆,颇有些鬼迷心窍的样子,他拖着他就往妆台前去。

      云爱河甚觉可悲,屁股才沾上椅子,手心便快速收进一枚金簪,只等着这些闲杂人等退场,他好跟这无良老板同归于尽。却不想宫岚岫此时发话说:“多少钱,我出了,你放他自由。“

      两人齐刷刷看向他。班主眼里冒出了金光,云爱河则满是狐疑。班主转了转眼珠子,这会儿倒又精明起来,伸出五根手指,来了一招狮子大开口:“起码五十万两。”

      宫岚岫闻言,眯起了眼,露出了一丝自然的怒意。他漆黑的眼眸慢慢滑向身旁的泉生,然后头一歪,手扩在嘴边问说:“咱家有那么多钱吗?”

      泉生掰着手指头认认真真地开始算起了宫家的产业和现有的钱财。他笃笃了心意说:“有的。咱们现在手头上的钱大概可以买十个云爱河。不过一下拿出这么多来,恐怕夫人会不高兴。”

      宫岚岫有些苦恼:“可是咱们这也是做好事。”

      泉生摇了摇头:“五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还是得夫人的首肯才行。”

      云爱河嘴角再次抽抽,你俩的心里话全被听见了,喂。

      班主一听这宫家的万贯家产,兴奋地魂都飘到九霄云外了,马上坐地起价,将云爱河的身价翻了个倍。见宫家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便继续往上加价,一百一十,一百二十,一百三十……直喊到两百时,宫岚岫要松口了,好字才说一半,班主便像只蚯蚓一样歪歪扭扭地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云爱河快速扔掉手中的棍子,跑去班主的房间翻箱倒柜地寻找他的卖身契。可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直接烧了这间屋子,趁着人们救火混乱间他和宫岚岫二人逃了出去。

      望着那熊熊的火焰,刺眼的火光,他才有了死里逃生的感觉。他提了提肩头的包袱一声不吭地就要离开。宫岚岫拦住他问:“你要去哪儿?”

      云爱河头也不回:“亡命天涯。”

      “白素贞不唱了吗?”

      云爱河脚步一停,扭头对他悲怆一笑:“不唱了,再也不唱了。”

      宫岚岫不甘心地上前追了两步,急切地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云爱河没有停下。

      他又说:“对你来说是易如反掌的事,只需占用你一点点的时间。”

      云爱河仍继续往前走。

      “我可以保护你!”

      他停下了,转过身,狐疑地打量这个初次相见的人:“你说真的?”

      宫岚岫笃定地点头。泉生也在旁言说:“以我们宫家今时今日的地位,有我们少爷保护你,保准无人敢动你分毫。”

      云爱河看了看眼前的二人,又回望了望身后的路。他从没有独自征程,自小便流窜在各个戏班子里。这家倒了便同大伙卖到另家,另家不行了再去接手的别家继续唱。辗转多少了次他已经不记得了,最初的那一拨人早就走了走,散的散。可无论他身在何处,都是戏班子里一大波人同吃同住。他习惯了群居的生活,却从来没有真的安定下来过。

      或许他内心是期待安定的,又或许他只是个胆小鬼,害怕一个人无法独立生存,毕竟他除了唱戏什么也不会。而眼前这人似乎和那陈公子并非同类,一身正气里还带了些天真,他一定是被爹娘保护得很好,传说中蜜罐里长大的那种人吧。

      权衡并没有花费他太久的时间。他毅然地走向他,答应了他的条件。

      宫岚岫为他在宫家后院里安排了住处,起初的角色只是,好友。而他所谓的小忙,只是想让云爱河教他怎么演戏,而他要演绎的角色是一个纨绔荒唐的富家子弟。

      云爱河肚皮都要笑破了,纨绔还需要演,这难道不是本性里的东西吗?说白了,学坏难道真的是去学吗?但很快他便发现,这世上有些人真的刚正耿直到难以掰弯。尤其是像宫少爷这般礼仪道义信念极强的人。

      他买了一盆金鱼让宫岚岫每日盯着看半个时辰,练练眼神。他自说自话地拿了饲料偷偷喂养,结果下手太重,胀死了一只。他看着那尸体沉在底部,伤心极了,捞出来埋在了花园的树下。还剩下一只他视如珍宝,甚至还咨询店家正确的养鱼操作。

      云爱河无法,只好又弄来一只猫让他学学猫的高傲与孤僻。谁知道这猫一见宫岚岫,发了春似的撒娇撒痴。两人很快玩作一团。宫岚岫对它几乎爱不释手,吃饭睡觉也要抱着,活像没长大的孩子。后来这只在他口中娇嗔可爱的小猫吃掉了他精心喂养的金鱼。他伤心了很久,却又不舍得怪罪小猫,最后只得将它送到了他母亲那儿。后来有一回宫岚岫去给他母亲请安,那猫儿久违见他似是受到了惊吓了,一溜烟儿蹿上了树,立在颤巍巍的枝头很是危险。宫岚岫忙招人上去救,下人们粗鲁的举动惊到了身在危险之中的猫儿,嗷嗷叫唤起来。宫岚岫心急如焚,叫小厮们退下,预备自己亲自上。云爱河却悄无声息地顺着树干爬了上去,他雷厉风行地捉住了猫儿的后腿,顺势往自己怀里一揣,却不想树干折断,人与猫皆无所依地坠落。不过眨眼间,他便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宫岚岫冲他惊险又宽慰的一笑。云爱河看着斑驳的光影在他面容上晃动,仿佛这些光斑代替了他的目光擦过他气宇轩昂的剑眉,挺拔的鼻梁,略带弧度的嘴角。耳边是树叶沙沙的声响。他的双眼有些酸胀,大抵是被此情此景冲撞了。

      就这样,他们过了一段荒诞滑稽又不失温馨快乐的日子。

      一日他教宫岚岫摔杯子。宫岚岫举起又放下,祷告完又碎碎念,最后甚至自己生起气来:“做什么非得摔杯砸碗的,我舍不得。那些工匠若是知道自己精心制作的瓷器被人当成泄愤的工具,那得多伤心啊。”

      无法反驳。

      云爱河撑着下巴,奇怪又好笑地看着他。

      泉生上来好言相劝:“少爷,您得摔,这纨绔子弟就得糟蹋东西。您瞧瞧钱公子的做派。往后啊,他就是您的学习标杆,道德旗帜。您得向他看齐啊。”

      宫岚岫出口就是反驳:“钱衍言行无状向来为人不齿。我只知何为见贤思齐,见不贤则内自省也,怎能见不贤思齐。我做不到。”

      泉生见他倔劲儿犯了,又说:“哎哟,我的少爷,您那些晦涩难懂的古籍兵法都能过目不忘,有这博闻强识的本事还怕学不坏?”

      宫岚岫越听越气,后悔起自己的决定来:“这话说的真叫人无言以对,偏偏就是我得乾坤颠倒,是非不明嘛。与其这样,倒不如装病,也好过演这不上台面的作态。”

      泉生小声与他说:“少爷,您想想,这天子脚下,何处没有宫里来的眼线。您缠绵病榻三五天倒还呆得住,三年五载的不出门,岂不是要把人活活给憋疯了。若是哪天一个不留神,露出了精神气来,被皇上知道了,那整个宫家的恩宠就到头了。所以,这就是最好的出路。您不是早也想到这点了吗?”

      宫岚岫有些动容,再将那杯子拾起预备一鼓作气摔了他,却听得外头来人通传说颜相公那儿发生了些事端。他心头一慌,手一脱劲,杯子啪嗒掉在了地上,登时碎了一地。随后便匆匆跑出了门。

      云爱河看着满地的碎瓷片,拦住要跟随的泉生,询问那颜相公是何许人也。泉生只说了六个字。

      少爷的心上人。

      云爱河顿时心如刀割一般刺痛起开。比他之前受的折磨还要令他难捱痛苦。他自己也被惊到了,这感情何时竟深到了这个地步。他的声音颤抖了:“那宫少爷学坏也是为了这颜相公?”

      泉生一时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仓促回答说:“差不离。少爷说或许他学坏了就能接近他了。毕竟一位正直优秀的世家公子是不能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的。”

      云爱河茫然若失,不知该作何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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