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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26 灰色的小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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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理间的灯亮着。
灰原雄放开捂着胃的手，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他悄悄地从墙壁边缘探出头，看到了是一名女性在做饭。
女性身量中等，黑色的长发随意地绑成低低的丸子头，腰间系着围裙，正拿着饭铲炒着锅里的食物。灰原雄看着这个背影，越看越觉得熟悉，然后恍然大悟——哎呀！这不是黑崎前辈嘛！
他正兴高采烈地打算向前辈献上热情满满的问候，安静的料理间里传来一声喃喃自语：“果然，还是暂时不要见面比较好。”措辞相当果决，但语气却透出一股子的低落与迷茫。
哎呀……
情商相当高的灰原雄在心里砸了一下嘴，又悄悄地把伸出的头缩回来。
还是算了，前辈现在应该更想要一个人。他这么想着，打算重新蹑手蹑脚地走开。
但是，这个味道……
灰原雄用力地嗅了嗅空气，一股稍显苦涩的焦味渐渐弥漫开来。
糟了，这样下去会着火的！他有些慌张，又犹豫地将头探了出去，正好和转过身的黑崎北四目相对。
呜哇！双方都吓了一大跳。
现在退回去怎么看都显得更加奇怪，没办法，“晚、晚上好啊，黑崎前辈。”灰原雄有些尴尬地用食指挠挠脸颊，向她打招呼。
对面的少女一愣，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一边一手拿着饭铲，一边朝他点了点头。
黑崎前辈为什么不说话？
该不会以为我是个奇怪的人吧！啊啊，不要啊！我没有那样偷窥的癖好！不要讨厌我——
小人的灰原雄在内心世界哭闹着打滚，面上的他假装稳重地继续说一些明知故问的话题来让气氛显得更自然些：“前辈，你在做料理吗？”
黑崎北又是沉默着点了点头。料理间普通的灯光在她宝石蓝的眼瞳底部变成像鹅卵石表面泛着的太阳光一样，细碎、闪亮、柔和，此刻，随着灰原雄出现的时间增长，里面呈着的疑惑越来越多，直把他看得冷汗直流。
“啊、那个，嗯、好香的味道呢——”他在心里给自己鼓气，又继续说了一句废话。他故意作出小狗嗅食的模样，发出可爱的哼哼声。随着他的动作，一股发臭的味道传入他的鼻腔。啊！是这个啊！
他一瞬间想起来正经事，期期艾艾地顶着自己刚刚“好香的味道呢”的评价向前辈劝言，“话说回来，黑崎前辈，你有没有闻到……焦味？”
“啊！”一直漫不经心的黑崎北这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转过身继续做刚刚的事情。但抢救的太晚，饭已经完全不能吃了。
看着前辈有些失落地把焦炭们倒进厨余垃圾桶里，灰原雄莫名地感觉到了一股愧疚感——虽然在他打扰她之前，饭就已经炒糊了。他小心翼翼地向黑崎北发问，“前辈，不介意的话，换我来做吧？”
一直显得精神不在状态的黑崎前辈又是不说话地点了点头。
呜呜！所以说为什么不说话啊！
一边在内心崩溃地大喊，灰原雄一边步伐和缓地走上前，并且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主动避让，尽量不给对方造成不愉快的感觉。他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前辈，请先到桌子边坐下吧。稍等一会儿就好了哦。”
“……嗯。”
黑崎北看到他的笑容，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把这一刻的不自然掩饰得非常迅速，只是一眨眼之间，她的眼神又重新落回对话人的身上，表情没有一丝破绽，离开的动作也十分流畅。灰原雄默契地忽视了这一刹那的停顿，走进料理间。
只不过当不再面对黑崎北时，他一边做饭，忍不住一边心里嘀咕：她在看谁？
……
深夜的食堂静静的。
灰原雄不禁放轻了动作，把食物摆到桌面上。他害羞地说道：“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手艺，还请前辈多包涵。”
“不，这边才是。谢谢你。”
话是这么说，黑崎北却没有动多少筷子，这让灰原雄疑惑地发问，“前辈，是不合胃口吗？”
“不是的。”在灰原雄的注视下，她又抬起筷子夹了一口，然后就把筷子放下了。黑崎北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啊，因为我不是很饿。”
“欸欸？可是我刚刚看到前辈在做饭？”
“啊、那个啊。”面对灰原雄直接了当的提问，黑崎北垂下眼睑，嘴角边的弧度变得有些羞涩不自然，“那个是……硝子她说要吃。”
“噢！家入前辈呢！你们的关系真好啊！”
“但是失败了，我果然做不好呢。”
“啊啊！那是因为我打扰了前辈啦！”看着说着说着又显得垂头丧气的前辈，灰原雄决定挺身而出！这个罪名，他愿意背！
他慌张地摆了摆手，“你看，之前前辈送的义理巧克力，连七海都说好吃！”
明明是安慰的话，黑崎前辈听后却显得更加消沉了。呜哇！该怎么办！
灰原雄：瞳孔地震.jpg
双方一下子都没有说话，于是食堂又恢复了令人尴尬的安静。
沉默许久后，黑崎北看着他，这么说道：“我失忆了。连你的名字都记不清了。”
……？是？这么突然？
“有时我会想，失去记忆的我，还是原来的我吗？”她微低下头，故意垂下眼睑掩饰眼底里复杂的情绪，半真半假地这么问到。
满头问号，愣了一下的灰原雄很快恢复过来，又露出招牌笑容，“当然啦，前辈！”
“不管哪一个你，最本质的东西都没有改变啊——比如说，前辈，既然你连人际关系都忘得干净了，肯定连做饭这种技能也忘了吧？”
这句话里没有任何逻辑联系。灰原雄暗暗地吐槽自己。他会说出这种话，只是因为敏锐地感觉到对方好像不会做饭了一样。
不过，正因为如此，才显得——
“即使如此，前辈也还是为了家入前辈而努力去做。前辈不是一直都很照顾周围的大家嘛！”
她温柔得太笨拙了。
“前辈不记得我了，没有关系，我们再认识一次就好啦，前辈！”
“我叫灰原雄！高专一年生。喜欢米饭和人！”
少年用大拇指指着自己，动作爽朗。他的眼瞳泛着年轻人特有的透明感，看起来像两颗刚从气泡水里捞出来的玻璃珠子，看着总让人想起一些甜的、温暖的、泛着光的景象。即使是深夜里突然的自我介绍，他也充满朝气，认真地注视着对方。
被他这么看着，就好像被无言地鼓励了一番。黑崎北的手不自觉握紧了一下，有一种莫名的冲动让她将心里话问出口。
“灰原！这么叫你……可以吗？”
“当然啦，前辈！”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人为了你，做了很多坏事……你会原谅他吗？”
“嗯……具体来说呢？”
“比如说……杀人，之类的。”
欸欸！
得到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灰原雄大吃一惊。但看着对方此刻显得十分诚恳真挚的表情，他没把惊讶的神色表露出来。
黑崎北看着他，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她的神情和坐在教堂里祷告的人仿佛，牵着蜘蛛丝向上爬一般，执着又忧虑的模样。她到底在看谁、在向谁发问呢？灰原雄这么想着，但他只能给出属于他的答案。
灰原雄收敛了眉眼，认真地回答她，“前辈，杀人是违法的。杀人要坐牢，甚至要以命偿命的，是非常不好的行为。”
得到答案的黑崎北眼底有些什么渐渐地沉下去。她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嗯，我知道。只是举例说明。”
“但是，那个人做坏事的原因，归根究底是因为我吧？”灰原雄话锋一转。
“……”黑崎北低着头。她的神情模糊在不恰当的阴影中。
“恶行当然会受到惩罚。不过，说来说去，那个人是为了我着想，才这么做的话，那我根本没有立场去谴责他啊。”
“这样子好了——”
“我陪着他。不管是做坏事、惩罚还是别的什么。”少年又露出那种一看便让人想跟着一起笑的神情。“特别坏的事情发生之前，我会阻止他的。”
“……这样子啊。”
这么低低回答的她，宝石蓝的眼瞳里是一片如晕开的笔墨般的混沌。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只敷衍般地发出了简单的回应。
黑崎北抬起眼，这时候倒映在她眼中的，终于是清晰的、灰原雄的影像了。
“你是个好人呢。”她用一种特别怀念的、却不含任何意味的语气，这么轻声感叹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