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魂》何乐儿

15、 十四 篇

　　爱着这么一个人，不管他会如何改变，只要灵魂还是他，就誓必要对他永恒。
　　凌羽斜靠着床头紧盯着明依的睡脸，那晚之后他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离满月只剩两天，怪不得他的身子会这么虚弱。借由孪生妹妹而复活的他，如果不及时把普通人体内的“气”传给他，他就会因阳气不足而再次死亡，而若再死，则神仙难救。
　　上一代的还魂师看来功力极深，否则他不可能把灵魂引入不相干的躯体内，他让这样的身体平安活了下来，是奇迹还是宿命？凌羽不懂，却又明白。
　　承袭了还魂师至纯血统的明家和同样深不可测的灵术师端木影如，他们原本就是一族，却因某种天命而分裂成两脉，从此能力俱分，同是拯救，却意义不同。
　　如果你想要继续生存，那么明笑语总有一天会因你而亡，普通人的“生命力”极为珍贵，而体内的“气”则是众生生存的根源，他竟能为你不惜舍弃自己的生命，我佩服他，也敬重他。但明依，你知道吗？你不是普通的由亡魂而重生的人，你是劫，应天命而来的劫，为了众生的宿命而来的劫，根本无人能逃！
　　凌羽以手指抵住了自己额头，他想那么多做什么？他对着他说了那么多又能怎样？每一世的劫带来的宿命结果都不同，他虽知命但却不懂命，他也无法预测这一世的劫会造成怎样的伤害，所以他更痛，痛得遍体鳞伤，血流不止！

　　凌羽低下头，明依的唇冰凉湿润，淡淡的甜味自他嘴里扩散，凌羽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抬起头，望向远方白茫茫的天。
　　明依动了动，自喉间流窜到身体里的“气”清清凉凉，他把手搭到额上，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心跳了跳出，忽地一紧，旋即又恢复正常。
　　凌羽把他的手拿开，伏到他的身上温柔一笑，“感觉怎么样？”
　　“嗯。”明依点头，“好多了……”
　　他翻了个身，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到明依身上，似电无意地说：“等明天，就带你去海边……”
　　明依扯着被子，慢慢坐起身。
　　“怎么？”凌羽看向他，“你想现在去？”
　　明依摇头，长发流泄，覆了一身。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明依低头看他，“海风太冷你怕我受不了，可是……”他的脸飞上红霞，“也不要开玩笑嘛……”
　　凌羽愣神看他的眼神有异，“什么叫‘开玩笑’？”
　　“呃？”
　　“我说的是真的。”
　　明依往后挪了挪，一边还把被子往自己身上拉。
　　“你对端木影如撒下的谎，我会让它变成‘真实’。”
　　海浪声不绝于耳，白茫茫的天空与湛蓝的海水相接，呈现出一派颓然的景致，太阳的光芒不再炽烈，圆圆白白的似玉盘垂挂天际。

　　影如是真的爱他，虽然他的爱伤害了很多人。
　　那天的事，刻在记忆里，变成一道伤疤，成了永恒。
　　他对他说，你来晚了。
　　四个字的短暂沉默后，他对他说，那个人令我“回身”，并且，要了我。
　　所以影如疯狂，到达崩溃的边缘。
　　端木影如在乎的，比谁都要在乎，明依就是他的一切，他拼了命的把他从结界中救出，在他昏睡期间他早已下定决心，即使辛月不做，他也会做。他对辛月的愧疚，他对辛月的亏欠，以及他年少时对辛月的深深依恋，都是他最初的痛，是他从此以后痛苦的根源。
　　“骗他是我做错了。”伴着海浪声而来的，是明依落寞的声音，“我知道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只要是我不愿意。但，那天，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是没有办法……那天的他，根本不能控制自己……”
　　凌羽并不插话，静静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抱着我……睡莲了六天，整整六天……那样的我……”明依颤栗，“那是明然的身体，她的身体……我必须要保护，所以我只能那么做，说了……那样的话，是我对不起他……”
　　凌羽从床上坐起，一把搂住了明依。
　　“但你却没有告诉他是谁。”凌羽微笑，“我想他现在大概已经猜到是谁了。”
　　明依靠着他的肩膀，身体渐渐有了一丝凉意。
　　“明晚就是满月，下午时我会带你去海边，然后……”凌羽的手伸入他的衣服内，“让你‘回身’。”
　　不管做什么都是疯狂的人，即使赔上性命也要达到目的的人，不计后果，不顾代价。凌羽想要的是明依，他要他的每一个眼神，第一个笑容，每一个动作。他是真的比谁都执着，比谁都疯狂，比谁都不顾一切，所以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你若真要这么做……”明依闭上眼，“我针对死的。”
　　凌羽的手嵌入明依的肌肤，他冷冷一笑，“‘劫’要是自尽，就会触怒天命，你会带来更大的灾难。”
　　“我……”明依咬唇，“我不信——！”
　　那声嘶力竭的三个字几乎撕裂了凌羽的灵魂，他用尽全力才把明依失近代的身体牢牢按在床上，然后他便吻他，吮吸着只属于他的香甜，为这每一世的劫而疯狂的凌羽，每一分每一秒，都身心俱疲。

　　“明晚就是满月，还没有依依的消息……”珞歆靠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暗红格子的抱枕，她的身旁，坐着碧双。
　　玉初坐在他们对面，淡淡笑了一下。
　　“李若希。”碧双注视着玉初，“大哥，他藏得太深，我和珞歆、蕴心都毫无头绪，根本不知要从何处着手。”
　　“大哥，对不起。当时我不该听依依的，结果变成这样……”
　　“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就要同时应付两个人。”玉初打断珞歆的话，笑道：“现在端木影如虽不是和我们一路，但也不至于要和我们作对，他或许还会对我们有所帮助。”
　　“大哥……”珞歆感动，“对不起……”
　　碧双拍拍她，她笑着点点头。
　　“上个月的‘回身’是辛月救了他，而这次……”碧双的脸上蒙上一层淡淡的忧郁，“他是谁，他从何而来，他到底知道多少，而他又准备对依依做什么，我们根本一点也不知道。他的打算，他的目的，都是未知，不仅是端木影如没有一点线索，我们也一样查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我很担心，他比我们所想的还要可怕。”
　　玉初边看他说边点头，末了他叹了口气。
　　“现在只有我们和蕴心知道这件事，大伯、三叔还有四弟、五妹、笑语他们一直认为依依还在端木影如那，我想就这样保持现状，笑语的病时好时坏，如果再让他担心，我怕……”珞歆捏着自己的手指，“在事情还没发展到最坏的情况时，我们也只有尽力解决了。”
　　玉初仍是点头，不发一语。
　　“大哥……”碧双欲言又止。
　　玉初看他，示意他往下说。
　　碧双似有为难之色，他看看珞歆，又转向玉初，“我明白珞歆的意思，先不告诉他们这事，但……”他略一停顿，叹息道：“爸爸那也不说吗？毕竟，依依是他的孩子，他……”
　　玉初明白他的意思，他缓缓道：“大伯的年纪大了，这次的事，他都交给了我处理。所以碧双，你的意思我懂，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向他禀报的。”
　　“我还是希望能在此之前全部解决，不能再让爸爸担忧了。”碧双说罢低下头，珞歆握住他的手，对玉初关切地问道：“大哥，你的身体现在还好吗？药有吃吗？”
　　玉初莞尔一笑，“还不是和以前一样，一直都很好啊！”
　　“真的，没关系吗？”珞歆还是不放心。
　　“你先担心依依吧，我没事的。”玉初一脸轻松的表情，“还魂师的寿命，还很长呢！”
　　碧双和珞歆同时看向玉初，玉初漂亮的脸上有着最迷人的笑容。他似乎对他们充满了信心，虽然现在还没有明依的消息，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依依一定会平安无事，他体内正在沸腾的还魂师的血液，和某处同样燃烧着灵术师的血液，慢慢地又连接上了遥远的记忆，渐渐地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