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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落水 ...

  •   林夫人一口气卡在喉间,不上不下,老二和许云燕是一场孽缘,生死不休,她没法管,也管不了,老三和老三媳妇又没有血海深仇,林夫人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不能轻易放弃。

      林夫人缓了片刻,正欲启唇,这时却见马车出了槐花巷,到了逐渐热闹的长街上,苏寄水侧身掀开了锦帘,眼神好奇地看着街道上的风景,林夫人闭了嘴。

      罢了,陆云霜已经两年没看过上京街道,先让她过过眼瘾。

      马车缓缓往南行走,苏寄水来了京城小半个月,不是第一次出门,但却是第一次看到上京的街道,上京街道很宽,苏寄水估摸着可以容纳五六辆马车并行,街道上的石砖严丝合缝,不像他们田口镇上,有些青石板的缝隙里,冒出青苔。

      而且周遭店肆林立,各色旌旗飘张,彩楼欢门不胜其数,果然是比他们田口镇热闹百倍,和阿鸢姐姐信中描述的一样。

      等出了城门,见苏寄水还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侧风光,林夫人沉声叫了一句云霜。

      苏寄水放下帘子,扭头道:“母亲有什么事吗?”

      林夫人瞥一眼闭目养神的崔修玉,说:“前几日你不是给三郎做了个荷包吗?荷包做的怎么样了?”

      荷包是做点心的时候林夫人吩咐做给崔修玉的,苏寄水这四五日每日抽了些时间,前天黄昏已经把荷包完工了,毕竟她做给崔修玉的荷包不繁杂,裁剪石绿色锦缎后,敷衍地绣了些常见的蝙蝠和团松子纹。

      “快做好了。”苏寄水回道。

      林夫人叫了声三郎。

      崔修玉睁开眼,林夫人笑道:“云霜年龄虽小,却常常为你做点心做荷包,待你甚是体贴,你这个当夫君的,也要待她更好些才是。”

      听到林夫人这话的苏寄水:“……”不要啊。

      崔修玉看一眼苏寄水,说:“知道了,母亲。”

      林夫人这才满意,而这时,两只猎犬龇牙咧嘴地撕扯着往马车奔来,马夫心里一急,猛地驱使马儿右转,车轮卡到糙石,金丝楠木的车厢剧烈地往右摇晃。

      苏寄水和林夫人的后背向雕花刻纹的车壁倒去,崔修玉却向对面速苏寄水扑去,庆幸他乃习武之人,电光火石间,双脚紧扣地面,修长手指轻握软凳,故此看似身形没有任何倾斜。

      眨眼间,马车晃动结束,崔修玉扶稳林夫人。

      马夫在车外告罪道:“夫人,三公子,三少夫人,方才有两只斗殴的烈狗从车侧疾驰而过,老奴为了避开烈狗,一时慌张,令马车有些颠簸了。”

      林夫人道:“谨慎些,继续赶车吧。”

      “是。”马夫回道。

      话落下,崔修玉忽然出了声,“母亲,车内逼仄,儿子还是去外面骑马吧。”

      说完,崔修玉骨节分明的手指掀开帘子,低着头跳下了马车。

      林夫人看向苏寄水,却见苏寄水根本没注意她离开的夫君,人家兴奋地掀开了车帘,伸长了脑袋去找两只打架的土狗,等着看热闹呢。

      林夫人:“……”

      林夫人心累地闭上了眼睛。

      **

      出城再行一个多时辰,便到了曾经赫赫有名的白马寺。之所以是曾经是先皇在时,喜欢和白马寺的高僧谈佛论道,如今这位陛下却不喜白马寺的僧侣,更喜城东的宝安寺,上行下效,白马寺自然冷清不少。

      林夫人年少时陪着母亲来白马寺上香拜佛,如今依旧更喜白马寺。

      尽管出发得早,抵达山顶的白马寺已近午时,先去正殿参拜了佛祖,再去旁边的侧殿拜见了几位菩萨罗汉,林夫人添了厚厚一笔香油钱,又听高僧讲了会儿佛法。

      用过素斋,林夫人在厢房外对苏寄水和崔修玉道:“三郎,白马寺的后山有温泉,刚刚戒仇大师道,因为温泉的原因,气温高,后山的桃花已经全开了,你带云霜去逛逛。”

      崔修玉道:“方才戒空大师约我对弈。”

      林夫人皱了下眉:“你和大师改个对弈的日子,不行吗?”

      崔修玉唇角翕动,这时候,苏寄水颇为善解人意地道:“既然夫君约了大师手谈,爽约总是不好的,母亲,不必劳烦夫君带我去赏桃花了,儿媳自己带着婢女去逛逛就好了。”刚才去拜佛的时候,苏寄水就听到两个香客议论后山的桃花林很是漂亮,既然来了白马寺,苏寄水本就琢磨着去看看呢。

      林夫人一口气没喘上来,她瞪一眼苏寄水,老娘的目的是让你看桃花吗?

      崔修玉淡道:“母亲,儿子去寻戒空大师了。”

      崔修玉转身离开。

      苏寄水双眸亮晶晶地望着林夫人,“那母亲,儿媳就带婢女去后山逛逛了。”

      林夫人冷笑一声,无比冷酷地道:“逛什么后山,陪我去听空得大师讲经。”

      苏寄水:“……”

      苏寄水再次恳求林夫人两遍,林夫人不为所动,苏寄水只好和林夫人去听什么劳什子的讲经了,虽然没能看到桃花,但也算在上京里逛了小半圈,看到了翠山浮光,巍峨古刹,更重要的是,今天崔修玉对她的态度依旧没有任何改变,今天还是值得庆幸的一天呢!

      白马寺到镇国公府要两个时辰,一到申时,林夫人拜别大师,上了马车,准备回府。

      而可能是今天的精气神都用光了,回京途中,林夫人没有要求崔修玉进马车坐着。

      官道齐整,车夫把车赶得稳平,苏寄水无所事事,加上刚才听了一大堆她听不懂的经书,头抵车壁,打起瞌睡。

      睡意昏沉时,苏寄水猛然听到一道道骏马受惊的嘶鸣声,以及似乎有人惊慌失措的喊叫声,苏寄水瞬间睁开眼睛,掀开车帘,然后看见数道利箭自山间射向镇国公府的护卫队。

      镇国公府的护卫还算冷静地拔剑应敌,可是白马寺下山的官道上还有其他香客,看见簌簌落下的长箭,惊慌失措,慌不择路,冲乱国公府的阵形,而由于暗箭如暴雨般猛烈密失,好几个侍卫躲避不及时,受伤倒地坠马。

      而这时,二十来个黑衣铁面持刀拿剑的练家子猛然自林间跃出,朝他们奔来,杀气凛然。

      镇国公府尚未受伤的侍卫拔剑迎敌,可山林里时不时有暗箭射出,铁面人穿戴了软胄,暗箭伤不了他们,却总是让镇国公府的侍卫防不胜防。

      只是幸好,镇国公府的侍卫乃是精兵强将,一时没落下风。

      可陡然间,一根利箭穿过了辎马的后腿,辎马受惊,猛地抬起脖颈,车夫一时不备,摔下马车,与此同时,整匹马也发疯一般地向前冲去,苏寄水的后脑勺因此狠撞上门板,不过此时她顾不得疼,赶紧掀开车帘去抓马缰。

      眼看失控的辎马即将拖着车厢奔向悬崖,苏寄水在剧烈颠簸的马背上即将够到马缰时,一个侍卫先一步握住了马缰,制止住了失控的枣红马。

      苏寄水松了一口气,还没冲着侍卫道谢,几个铁面人手持森冷长刃,杀气腾腾地向侍卫扑去,岔开侍卫和马车的距离。

      而此刻,由辎马失控,早已窜出镇国公府侍卫的保护圈中,而身旁的两个护卫,都被铁面人猛攻,所以当崔修玉捅死两个铁面人,侧眸看去,就见一个铁面人自树梢跃下,长剑冰冷迅速地向车辕上的孤立无援的苏寄水刺去。

      崔修玉一脚踹开持刀挥来的铁面人,疾步往苏寄水的方向冲去,可距离太远了,铁面人的动作太快了,眼看苏寄水就要被铁面人一剑当胸时,苏寄水竟然如鹤般一个腾空侧跃下马,动作轻巧地避开了铁面人森寒的长剑。

      崔修玉怔愣了一下。

      铁面人也怔了怔,一个闺阁女子,怎可能能躲得过得他的利剑,但很快他把这些东西抛诸脑后,动作狠厉地再次向苏寄水出招。

      苏寄水登时后悔为什么小时候没有跟着爹爹好好学学武艺,只会一点简单功夫,眼见铁面人的长剑又要划开她的脖颈,苏寄水飞快踮脚闪身躲避,长剑划过苏寄水的一截乌发,而这时,铁面人似乎预料到了她的行为,长剑骤然拐弯,自她闪身躲避的方向刺去。

      看着破风而来的长剑,苏寄水知道自己躲避不及了,难道她今天就要死在这儿了吗?这个念头刚刚闪过,铁面人的长剑忽然凝固在她耳侧,苏寄水看见有血自铁面人的胸口滴落,她再抬眸,就见崔修玉垂着眉眼,狠厉地拔出软剑,一脚踹开了她眼前的铁面人。

      苏寄水还没时间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忽然,五六个铁面人冲着崔修玉和她奔过来。

      苏寄水赶紧捡起铁面人掉在地上的长剑,只是她功夫寻常,崔修玉要护着她,两人居然被铁面人越逼越靠近山崖,见崔修玉再次刺伤一个铁面人后,有暗箭自右侧往崔修玉腰侧射去,苏寄水赶紧单手握住铁剑,挥飞暗箭。

      崔修玉深邃的眉眼上满是鲜红的血,他看了鼻尖额头也溅上了血珠子的苏寄水一眼,一句小心尚未说完,脚下石头陡然松动。

      而苏寄水也看见自侧方袭来的铁面人,还没闪身躲避,就察觉脚下的山石猛然晃动,整个人都往下坠去。

      **

      苏寄水终于寻到了岸边,她费力地扒拉着寒凉的湖水,游到岸边。

      周身脱力,在岸边喘了几口气,苏寄水想起还有一个和她一起坠崖的倒霉鬼,苏寄水抬手把滴水的乌发往脑后捋了捋,双手合拢在唇边,叫了两声崔修玉。

      没有人应,但这时却有一阵疾浪袭来,当潮水褪去,苏寄水看见岸边多了个黑衣少年。

      苏寄水拎起裙摆赶紧走了过去,见崔修玉鼻间还有气息,她叫了几声崔修玉,但崔修玉只是在昏迷中吐出几口水,人倒没有醒来。

      苏寄水起身远眺,却见这是一树木茂盛的谷底,不远处还有猎户设置的陷阱,猎户打猎的地方,一般都距离村落较远,不过说不准今天就有猎户在山林打猎,看那个陷阱,还蛮新鲜的。

      只是崔修玉尚在昏迷里,苏寄水也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其实她爹爹开在镇子上的武馆挣钱并不多,镇子上不比府县,舍得花钱把孩子送进武馆的人家不算多。

      她们家之所以衣食无忧,是因为她爹爹不仅功夫了得,还会打猎,她记得她七岁那年她爹爹就进山去捕了一只老虎,赚了五十两银子,比开一年武馆都挣得多。

      不过她肯定是打不了老虎的,苏寄水挪回崔修玉身前,拍拍崔修玉的脸,他依旧没醒过来,苏寄水抿唇,正想转身把他背起来,看着他的下半张脸,忽然顿了一下。

      她蹲在崔修玉跟前,忽然抬起手,遮住崔修玉上半张脸,盯着他的嘴唇和下颚线看了片刻,这才缓缓地挪开手。

      苏寄水转身蹲下,双手拽住崔修玉修长手臂,将人拖背起来,只是刚刚背着崔修玉起身,脚步一踉跄,苏寄水差点跪摔在地。

      艰难再走几步后,苏寄水咬着牙吐槽道:“崔三郎,你也太重了吧,你怎么能这么重啊,你比王婆子喂的两条大肥猪还要重上几十斤吧!”

      话音刚落下,耳畔传来男子涩哑的声音,“陆云霜,你把我比成什么?”

      苏寄水一怔,背着崔修玉的细胳膊陡然脱力,崔修玉足尖轻点着地,站得很稳。

      苏寄水转过头,神色惊喜:“崔修玉,你醒了?”

      崔修玉:“你刚刚把我比成什么?”

      苏寄水闻言,有片刻的心虚,很快,她便鼓起胸膛道:“你本来就重啊,还不准我说了吗,再者说,你昏迷不醒,我一个娇弱女子,居然还背着你离开,你醒过来,不应该谢谢我吗?你凭什么质问我?”

      苏寄水语气越到后面,越是理直气壮。

      崔修玉低头看她,见她云鬓散乱,几缕湿漉漉的头发黏在颈侧,再往下看,湿了水的罗裙勾勒出少女窈窕单薄的身形,崔修玉想了想,懒得和她计较了。

      他抬脚往前走去。

      苏寄水连忙跟上。

      大概半个时辰后,两人没有找到猎户的木屋,但是觅到了一个山洞。谷底树木葳蕤,遮盖天日,夜色来的更早。

      趁着天色还有一点亮光,崔修玉寻了小捆干燥木柴,在山洞点燃一个火堆。

      苏寄水赶紧凑到火堆前。

      崔修玉看了她湿透的衣裳一眼,沉默片刻,还是道:“衣裳脱了烤,会干的更快。”

      说完,他率先一步脱掉了外衣和中衣,只留下一件单薄的里衣。

      看着他的动作,苏寄水愣了一下,她犹豫了片刻,还是也脱掉了贴在身上冰寒的衣裳,虽然两人只做过一夜夫妻,可到底两人做过一夜夫妻,不必讲究这么多。

      刚把外衫脱掉,挂在木叉子上,苏寄水坐在火堆边烤衣服和头发,这时候,崔修玉的声音再次传来,“陆云霜,你怎么会功夫?”

      苏寄水抱着膝盖的双指猛然一蜷,糟糕,她怎么忘记这件事了,今天在官道上,她的表现不像是一个不会拳脚功夫的闺阁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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