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尖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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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霜刻意选了最里面的更衣间，因为正常情况下，这间屋子会有窗户，进门之后，果然不出她所料，有一扇高窄的小窗。
只是更衣间不大，只有两平左右，除了落地的榉木衣架之外，只有一双木屐，窗户则很高，三米有余，要靠她自己爬出去很难，这也是阿芙在跟着她进来之后，没有那么谨慎小心的原因。
她也趁此机会，从后面偷袭，砸晕了她。
不过若是只靠她，她还是没办法逃离这间屋子。
不仅是因为那扇窗户太高，还因为时间不够，另外一个女护卫就在更衣室七八步开外的地方，若是更衣室里长时间没有动静传出，她一定会很快地闯进来。
苏寄水呼吸有些急促，她压低声音道：“云燕姐姐，你和二哥有什么问题？不能和好吗？”
苏寄水能看出许云燕和崔霄玉之间有问题，可是帮助许云燕离开镇国公府，这个要求来的太猝不及防了，苏寄水根本没有预料。
许云燕呼吸快了一瞬，她语气嘲讽，“和好？我和他之间怎么可能和好，他杀我未婚夫，强我清白，我无时无刻不想从他身边离开。”
苏寄水懵了一下，许云燕说什么？这就是崔霄玉和云燕姐姐的往事吗？
“云霜，你帮帮我好吗？”许云燕再一次恳求。
苏寄水和她对视了片刻，抿了下唇说：“我要怎么帮你？”
许云燕为了这一刻可以说是计划了快一年，她知道机不可失，快速地说了她刚刚想到的计划，苏寄水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虽然危险，但的确有几分从护卫眼中遛走的可能性。
她对着许云燕点了点头，许云燕退后几步，挡住昏迷的阿芙，苏寄水叫了声门外的李娘子，用疑惑的语气说：李娘子，你进来一下，这根系带的位置怎么不对。”
守在门外的李娘子应了声是，她推开门进来，苏寄水抬手关上门的同时，利落地朝她脑后劈去。
李娘子身体顿了一下，整个人往旁边倒去。
苏寄水扶住她，许云燕快步走过来，脱掉身上的外衫，苏寄水则扒掉了李娘子的衣裳，递给许云燕。
许云燕换好李娘子的衣裳后，苏寄水连忙摘掉身上的耳铛玉镯银簪，还有腰间的荷包，全都递给许云燕，“拿着吧，云燕姐姐。”
许云燕平日在国公府里衣着简便，今日出门，也是和平时相差无几的打扮，再加上今天早上是和崔霄玉一道出门的，苏寄水估计她很难藏些细软金银。
出门在外，肯定需要银钱，许云燕看了苏寄水一眼，语气复杂道：“谢谢。”
随后苏寄水站在窗户下，提醒许云燕不要耽误时间，幸好两个人都有一些功夫底子，许云燕踩着苏寄水的肩，很容易扒住了那扇逼仄的窗户，趴在那扇窗户上时，许云燕低下头，看见了苏寄水目光里的担心，她在心里说了句抱歉，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跳下了窗户。
而见许云燕的身影在眼底消失，苏寄水抬手按住有些失控的心脏，她从来没做过这么刺激的事，自然有些紧张，略平缓了一点呼吸后，苏寄水发出疑惑的声音，用以稳住不远处的女护卫，“这条裙子怎么这么麻烦呀？”
她时不时地发出一道疑闷的声音，再制造一点换衣服的动静，可是一炷香后，见更衣间四个人没有一个走出来，阿容步行到门口，不轻不重地扣了扣门，“二少夫人，您快好了吗？”
苏寄水：“云燕姐姐的衣服还没穿好，你们在外面等着吧。”
二少夫人为人冷淡，没有发出声音侍卫不意外，只是又等了片刻，阿容心里有了点不妙的想法，恰好这时，阿七匆匆走了过来，敲门叫了声二少夫人。
“哎呀，我二嫂穿衣服，阿七你不能进来。”
阿七在门外叫了声阿芙。
听到他叫阿芙，苏寄水心里有些慌，她清了清嗓子，想要模仿阿芙发出声音。
可是刚刚发出一个音，阿九眉头狠狠一拧，直接撞开更衣室的木门。
苏寄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阿七目光快速地在更衣室转了一圈，瞧见昏倒在地的阿芙和李娘子后，阿九扫了眼那扇打开的逼仄窗户，脸色阴沉道，“快，立刻找人。”
今夜阴云深深，天穹不见半点冷月的身形。
已是亥时，苏寄水被国公府的侍卫带回国公府后就一直留在松风堂里，晚膳没吃，也不觉得饿。
她有些忐忑地站在房间里，忽然听到门口有道熟悉的脚步声，苏寄水扭头看过去。
崔修玉走了进来，他的眼神有些复杂，苏寄水没从他神色上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小声询问：“你们没找到她吧？”
崔修玉冷着脸回答道：“暂时没有。”
苏寄水闻言松了口气，天知道她最担心云燕姐被镇国公府找到了。
现在距离她出逃已经过去了五个时辰，一开始没找到，后面找到的可能性就会更小。
见苏寄水居然还双手合十，虔诚地替许云燕祈祷，崔修玉脸色更加难看了，“陆云霜，你个笨蛋，你都被人利用得彻彻底底，你居然还在一心一意为她祈祷。”
苏寄水愣了愣，有些不懂崔修玉的言下之意。
崔修玉脸色铁青，语气极冷，“你还没明白吗？许云燕就是在利用你，国公府上百人，她对每个人都视若无睹，冷若冰霜，却对你与众不同，你以为是你讨喜吗？你以为起初若意没有绞尽脑汁接触她吗？因为她知道她们都没用，只有你才有可能帮她逃跑。”
“你以为你是帮她达成所愿，以为你做了什么救人于水火的事，可是你知道吗？你的云燕姐姐却没有为你想过半分。”崔修玉的脸色很冷，甚至很震惊曾经那个心狠手辣的陆云霜短短两年，居然能有如此巨大的变化，天真，善良，蠢笨，“你身为国公府的儿媳，帮助你的嫂子逃跑，她一走了之了，可想过你的下场，你知道我的二哥会如何对你吗？母亲对如何对你吗？我又会如何对你吗？”
苏寄水懵住了。
崔修玉没有任何心软，仁慈是一件好事，可是仁慈的前提是要保护好自己。
从这点出发，陆云霜简直是愚不可及。
“我其实有一点猜到了。”苏寄水忽然打断了崔修玉字字戳心的话。
崔修玉怔了怔。
苏寄水舔了下干涩的唇瓣，轻声道：“其实我有一点点猜到了，我送二嫂的生辰礼，虽然用心，但我打听过了，二哥一直很用心，其实不应该这样说吧，就是二嫂对我的温和是来的有些快。”
只是苏寄水那是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猜测，苏寄水下意识觉得许云燕太寂寞了，没意识到是想利用她逃跑。
崔修玉的话忽然让苏寄水清晰地意识到了许云燕的目的。
“但是，”苏寄水清凌凌的眸子倒映出崔修玉挺拔的身形，她正视着他，字字铿锵有力道，“我不觉得我错了，错了的不是你们吗？是杀她未婚夫，强娶她为妻的崔霄玉，是明明知道她不愿意，却依旧置若罔闻的你们。”
苏寄水后退了一步，轻轻地摇了摇头，“崔修玉，你好可笑，是你们为了一己之私，把一只自由自在翱翔在山林的飞燕折断了翅膀，关进了金碧辉煌却非她所愿的笼子里，终于有一天，她找到了机会，绞尽脑汁离开了这个笼子，你们却斥责她离开笼子的方式自私自利。”
苏寄水道：“如果一个人渴的只能抢别人的水才能活下去，最可恶的，不应该是抢走她所有水的人吗？”
崔修玉顿住了，他垂眸，盯着距离他一臂之遥的陆云霜，却恍然觉得自己并不认识陆云霜，这一个月的相处，苏寄水在他心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天真，幼稚，笨蛋，善良。
可是此时此刻的陆云霜……崔修玉却觉得她有一股尖锐，一股不为大多数人所容的尖锐。
一股能戳入人魂魄的尖锐。
对于许云燕利用她的善良和猝不及防逃跑的这件事，陆云霜居然是这种看法？要飞的鸟儿有什么错？错的是那些妄图折断她们翅膀的人。
惊讶时，如月在门外叫了声三公子，道阿简有事要禀。
崔修玉扫了一眼苏寄水，转身阔步离开了。
大概一刻钟后，崔修玉重新回到了正房，苏寄水正在生气，崔修玉一天天到晚觉得她毛病多，时不时就好为人师，可是她觉他才是毛病很多，心思多，喜欢捉弄人，纵容兄长，心肠歹毒。
越想越气，苏寄水又把当初在玉明池买的两个小泥人拿了过来，看泥人崔跪在她面前，苏寄水心里终于好受了一点。
余光瞥见崔修玉回到了房间，苏寄水抿着唇，也不想看他，继续用力戳着手里的栩栩如生的泥人。
崔修玉启唇道：“二嫂被二哥找到了。”
苏寄水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愕然道：“找到了？”她放下泥人，急匆匆往门外走。
经过崔修玉的时候，崔修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问道：“你去哪里？去鸣归堂吗？你觉得二哥现在会让你见二嫂？你先不要过去火上浇油。”
苏寄水僵在原地，她不愿意搭理崔修玉，犹豫半晌，苏寄水没有其他可以商讨的人，只能勉为其难地道：“你二哥会很生气吗？”
顿了顿，苏寄水眼神忐忑，“他会怎么对云燕姐姐？”
崔修玉瞥她一眼就知道她到底想知道什么，他沉声回答道：“你放心，我二哥不会对她动用私刑，就是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二嫂都不能离开鸣归堂了。”
说完，崔修玉松开苏寄水道：“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苏寄水根本就睡不着，崔霄玉长了一张桀骜不驯的脸，看起来就脾气不好，虽然当初她看见云燕姐给了他一巴掌，他也没打回去，但是云燕姐卧薪尝胆一年，终于跑了，他真的不会对云燕姐动手吗？
翻来覆去大半夜，天亮时苏寄水才睡着。
洗漱之后，崔修玉已经去衙门当值了，苏寄水用了几口点心后，便直接去了鸣归堂。
前些日子她到了鸣归堂，鸣归堂的婢女都会非常殷勤地请她进去，今儿门口的婢女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三少夫人，二公子有令，不准你再见二少夫人。”
苏寄水抬脚往里闯，一个女护卫闪身，拦住苏寄水的去路。
硬闯是不太可能了，苏寄水问婢女，“二少夫人现在怎么样？”
婢女倒是回了一句，“二少夫人还在房间里休息。”
苏寄水只能无功而返，不过接下来的每一天，她都会来鸣归堂走一趟，而等到第四天时，苏寄水是不抱希望的例行一事，婢女却请她进去。
苏寄水顿了一下，生怕是幻觉，连忙进了鸣归堂。
许云燕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苏寄水快步上前，皱着眉叫了声云燕姐姐，“你病了吗？”迟疑一下，苏寄水问，“他折磨你了吗？”
“没有，只是病了一场。”许云燕后背抵着一个迎枕，她声音有些虚弱，说完她看着苏寄水的眼睛道，“对不起。”
没等苏寄水问下一局话，许云燕垂下眼说，“我利用了你。”
许云燕从来就没有认命，崔霄玉说喜欢她就必须接受吗？崔霄玉说爱她就必须回报爱吗？怎么可能？许云燕没有一时一刻不想离开，当在碧潭附近遇见了苏寄水时，她猜到她的机会来了。
一个心底善良的小娘子。
一个对她抱有极大好奇心的小娘子。
所以她去碧潭的时间变多，所以她给了她一个可以接近她的机会。
终于，她寻到了一个机会，只是结果依旧是回到了这个牢笼里。
许云燕自嘲道：“以后你不用来鸣归堂的，起初我就是抱着你可能帮我离开国公府的机会，才故意和你相处的，以后……”
“以后我也会经常来和云燕姐姐一起玩的。”苏寄水笑吟吟地说。
许云燕怔愣住，眸光愕然地望着苏寄水。
苏寄水握住许云燕放在被褥上的那只冰凉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云燕姐姐，你对我不是利用，只是一只关在笼子的鸟儿，告诉我想飞。”
“而我觉得鸟儿想飞，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苏寄水说，“只是现在鸟儿虽然不能飞，但是就算在笼子里也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因为只有这样，鸟儿才有可能飞的那一天。”
许云燕沉默了许久许久，方才问道：“我还会飞吗？”
门口有婢女守着，苏寄水低头，附在许云燕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许云燕看着苏寄水，她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个浅浅的微笑，露出两个很深的酒窝，良久，她回握住苏寄水的手，晨光从半开的窗牖洒进来，没到拔步床前，许云燕的笑容却仿佛沐浴在晨光里。
她轻声说：“来了上京一年，我终于遇见了一件开心的事。”
“什么事？”苏寄水道。
许云燕笑着道：“遇见了你。”
这世间有崔霄玉那般蛮横霸道不懂爱的疯子，也有云霜这样美好善良的小娘子。
她应该还抱有希望的。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尖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