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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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寄水鼻翼动了动，没搭理崔修玉的话，凑到崔若意身旁欣赏那顶精巧绝伦的花冠。
这之后，几人上了画舫，苏寄水欣赏了一番西域舞娘曼妙的身姿和上京行首首屈一指的歌声，还在专门售卖饮食的三层游船中用了午膳，才回到了岸边。
回到岸边，苏寄水看见一个捏泥人的小摊贩，老人的技术很好，正在给一个小童捏泥人，手指翻飞，不过片刻就捏出一个和小童像了七八分的小泥人，再快速涂抹上颜料，一个和小童相差无几的泥人就出现在他手中。
崔若意道：“老爷子，给我捏一个。”
苏寄水也觉得老人捏的很好，“我也要一个。”
老人打量了她俩片刻，点头应诺。老人先捏好了崔若意的泥人，再捏好了苏寄水的泥人，把和自己像了九成的泥人捏在手中，苏寄水余光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崔修玉，凑近老人家，轻声说了两句话。
老人抬眸看了眼望着他的俊俏男子，对苏寄水点了点头。
崔若意抓着苏寄水的胳膊，“陆云霜，你让老爷子捏了个什么？”
苏寄水小声：“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一刻钟后，老人手中的泥人渐渐显出轮廓，两刻钟后，老人开始给泥人上色，崔若意可以看见泥人的动作和表情了。
她瞥了一眼自己的三哥。
苏寄水也瞥了一眼崔修玉，恰好，撞上了崔修玉望着自己的视线。
苏寄水仰着下巴，看似淡定地收回了目光。
过了片刻，老人家捏好泥人，接过老人家捏好的泥人，两个泥人握在手中，芽黄色襦裙的泥人高仰下巴，举着戒尺，另外一个深蓝圆领窄袖袍子的泥人双膝跪地，神色哀求，还有两颗大滴大滴的眼泪蓄势待发。
苏寄水心情大好。
崔修玉瞥了眼那两个泥人，没什么情绪地在苏寄水耳边说了一句，“幼稚。”
苏寄水置若罔闻，津津有味地欣赏两个泥人。
几人又逛了一圈，见暮色四合，众人回了国公府。
回府之后，苏寄水回松风堂，崔修玉去找崔霄玉。
进了正屋，苏寄水刚把两个让她心情舒畅的泥人放在拔步床边的矮几上，方便她时时欣赏。
然后她去了趟湢室，沐浴更衣后，披着湿漉漉的头发，穿了件霜妃色的寝衣出来，王嬷嬷关上门走了进来，从袖里摸出一封信递给苏寄水。
苏寄水赶紧接过，一目十行，看完爹爹送来的信，苏寄水又重头开始看了三遍，直到听到院子里有叫三公子的声音，苏寄水才赶忙把这封信递给王嬷嬷，让她晚上偷偷销毁。
苏寄水可不敢让崔修玉知道她是假货，毕竟崔修玉一直很厌恶陆家，不，甚至可以说是憎恶陆家，圣旨赐婚，崔家不得不娶陆云霜，但若是发现陆明德以假乱真，这个把柄足够崔修玉摧毁陆家。
至于她这个无辜的苏寄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王嬷嬷迅速把信塞进衣袖里。
崔修玉注意力没在王嬷嬷身上，推开门便见苏寄水站在高几旁，摆弄今日买的彩釉陶，唇角是遮不住的笑意。
崔修玉怔了一下，出去玩，就这么开心？
果然是小姑娘心思。
那天去玉明池苏寄水的确很开心，不过最开心的是收到了爹爹的来信，喜悦持续了两日，直到这日，是乐如长公主的花宴。
苏寄水很是忧虑。
她嫁进镇国府快一个月了，起初也有两场宴会，她都以身体不适拒绝了，索性林夫人也没强求她一定要去。
但今日这个花宴……
乐如公主和林夫人交情颇好，她大嫂本来就生病了，不能赴宴，至于二嫂，那是就不可能赴宴的人，她若是说病了……
林夫人一定会亲自过来瞧，大概率会露馅。
而且，今天的花宴不去，但过些日子的宫宴她能不去吗？
不能，所以还不如先去公主府的花宴，反正上次昌安伯府的花宴，她已经记得一部分勋贵家眷的模样。
今天，再去认一些脸，毕竟公主府的宴会，还可以带上丹红，但宫宴，都不准私自带婢女进宫的。
一个时辰后，苏寄水到了公主府，发现自己有些过于担忧了。进了公主府，乐如公主和她们见礼后，便让她的女儿王玉清带她和崔若意去湖边坐，那边都是年轻的小娘子和小媳妇。
陆云霜在上京长大，这两年京官换了一部分，但就是一小部分，绝大部分还是当年她在京城的那批女眷，大多数和陆云霜年龄相仿的小娘子自然是认识陆云霜的。
陆云霜也有关系不错的小娘子，但陆云霜的脾气，是必须得让别人捧着她，但现在，她嫁进了陆家，陆家和当年和她关系尚可的小娘子父兄的关系很是微妙，自然不会有人主动凑上来，何况当年有人捧着她是因为她爹爹是天子近臣，皇恩浩荡，现在她爹爹不过一个富家翁而已。
而和崔若意关系好的小娘子们，根本不了解陆云霜，只是听说过陆云霜一些嚣张跋扈的往事。
她们也不会靠近陆云霜。
至于崔若意，她忙着和她交好的朋友聊近来的趣事，一时根本顾不上苏寄水。
如此倒是让苏寄水安心了。
她扫一眼凉亭附近的人，见女孩儿们都三三两两地凑对，她眼神落在石桌上的一碟点心上，真不愧是公主府的点心，不知道那点心是怎么做的，桃花糕和真的桃花如出一辙，花瓣上居然还有宛若露水一般的东西。
苏寄水正打算尝尝皇帝妹妹家的点心，这时候崔若意叫了她一声，“三嫂，我们打算去湖里划船，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公主府里也有一个很大的湖，距离她们所在的凉亭约莫十来步，湖中遍植荷花，四月初，清风徐来，荷叶连连，霎是美丽。
此时，湖中已经有泛舟的小娘子了。
苏寄水也很心动，尤其是湖中央还有一个小岛，刚刚听她们说，上面还有一些难见的奇花。
不过见陆云霜身边有两个小娘子脸色为难，似乎不太愿意她同去，苏寄水拒绝了崔若意随口的邀请，“我有些累，你们自己去吧。”
崔若意根本不会多想，牵着玩伴的手离开了。
不过片刻，凉亭附近又有七八个女郎结伴离开，不知去哪儿了。
苏寄水懒得管，她伸手拿了一块玲珑剔透的桃花糕，咬上一口，眼睛都亮了，于是去拿第二块，第三块，第四块，等把一盘桃花糕吃的只剩下一块后，苏寄水拿起绣帕，颇为文雅地擦了擦嘴。
这么美味的点心，留下一块，让其他小娘子也尝尝吧。
但这时，一道响亮的陆云霜从来凉亭侧方响起。
陆云霜扭过头，掀开珠帘进来的是一个绯色芍药纹妆花锦裙的女郎，眉眼跋扈，看着她的眼神颇有几分盛气凌人。
“原来你在这儿啊。”绯色女子快步上前，一把抓住苏寄水的手腕，急匆匆把人往外带。
“你做什么？”苏寄水甩了甩她的手，发现这个女子的力气还不小。
“干什么，当然是和你比赛了。”绯衣女子说。
“比赛？”
绯衣女子冷哼一声，把人继续往前拽，“两年前在宫宴上，你画的蝴蝶侥幸胜过了我，今日我可不信你有这么好的运气。”
苏寄水顿时知道这个女子是谁了，她是庆正侯的女儿陈芳芳，也是和原主不和的女娘之一。
陆云霜原来在上京里的脾气不好，但她的确有几分才气，一手丹青灵气逼人，还能写的几首好词。
而陈芳芳也极喜欢画画，两年前的宫宴上，陆云霜画的蝴蝶因蹁跹若有灵胜过了她，她一直念念不忘。
苏寄水再次甩开陈芳芳的手，皱眉道：“我可没答应和你比画画。”画什么蝴蝶啊？她这辈子画的最好的可是毛毛虫！
陈芳芳要是和她比一比谁的毛毛虫更丑，苏寄水觉得自己可以和她一战。
陈芳芳转过头，柳眉倒竖，语气不善，“陆云霜，你在禹城待了两年，不会是胆子都待没了，不敢和我比了吧？”
苏寄水挺胸抬头，语气骄傲：“对，我没胆子，我不想和你比。”
陈芳芳怒道：“你看不起我？你觉得我没资格和你比？”
苏寄水：“……是我没胆子和你比，你肯定画的比我好。”
陈芳芳黑着脸，伸手又要拽苏寄水的手腕，苏寄水赶紧躲开，道：“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苏寄水快步离开了，背后还能察觉到陈芳芳不愉的眼神。苏寄水没回凉亭里，她去花园寻了林夫人。
林夫人正和几位年龄相仿的妇人说着话，见她来了，神色显得有点惊讶。
苏寄水特别贤良淑德地道：“儿媳来侍候母亲。”
林夫人还没出声，对面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受惊地看了她一眼，就连乐如公主都神色复杂地道：“婉元，你们镇国公府倒会调教人。”
苏寄水露出一个娴雅乖巧的笑容。
接下来，苏寄水就站在林夫人旁边听几位贵妇人聊天，然后发现她们聊的天真无趣，都是些衣裳首饰，他们镇子上的大娘大婶聊天可都是说今天谁家偷人了，王家的儿子喜欢女娘看上的是谁家的儿子。
苏寄水还指望听一些豪门秘幸。
既然这没指望，苏寄水开始畅想等会儿皇帝妹妹的午宴会有哪些好吃的，一个桃花糕就让人口齿生津，念念不忘，午膳一定更加美味。
脑子里幻想时，苏寄水注意到一位华服美钗的贵夫人走了进来。
贵妇人走进来后便叫乐如公主表姐，寒暄几句后，目光落在苏寄水身上，“原来云霜在这儿啊，我刚刚都找她半天了。”
林夫人：“陈夫人找云霜何事？”
贵夫人无奈道：“还不是我家的芳芳，你们清楚，我家芳芳自幼嗜画成痴，两年半前的宫宴上，她画的蝴蝶输给了陆二娘子，便一直念念不忘，这两年更是废寝忘食地画画，这不今儿听说陆二娘子也来了表姐的花宴，就一心想和陆二娘子比上一场。”
这时一位贵夫人插话道：“陆二娘子在画画这件事上的确很有灵气，当年花宴上的笔触虽然有点生涩，但蝴蝶的生机浑然天成。”
苏寄水正想说一句夫人你谬赞了，乐如公主摘下手上的剔透晶莹的红玛瑙手串，对苏寄水吩咐道：“云霜，你就和芳芳比一场吧，这串手串，就当我给你们的彩头了。”
其他几位夫人似乎也挺想看热闹，纷纷取下自己的首饰，放在漆红托盘里，说是彩头。
苏寄水：“……”
苏寄水要哭了，但她脸上镇定道：“实不相瞒，这两年云霜疏于画技，怕是会让各位夫人失望。”
乐如公主拍拍她的手道：“好孩子，不必谦虚。”说完吩咐婢女仆妇去准备书桌并各色颜料。
公主府的速度很快，不过一刻钟，几张书桌，各色宣纸狼毫颜料都设在了畅荷院里，好些夫人和小娘子听说这儿有比赛，都跑过来凑热闹。
崔若意站在苏寄水身旁，看出了她的紧张，凑近她安慰道：“别担心，陈芳芳这两年虽然请了很多名师教导，但你们陆家给你请的名师也不差啊，你不一定会输给她的。”
苏寄水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心道我怕的是输给陈芳芳吗？我怕的是陆明德嫁了个假货过来这件事曝光了。
见婢女把一应用具陈设完毕，陈芳芳抬头，用下巴看了眼苏寄水，傲然道：“陆娘子，请吧。”
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苏寄水只好往那张画桌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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