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羔羊和牧羊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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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利斯看向不远处此时正屹然不动坐在床上，双眼失去高光、显然已经魂游到天外去了的女性。
他忍不住抬手扶额。
青年无奈地叹气，半晌，他开口问道：“……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卡迪丝熟练地无视了他的问题，她抬头，视线先是短暂地在青年左手上的纸袋上停留了一会儿，深棕色的纸袋不透光，并不能看见里面装了什么东西，而后，她话音一转：“你给我买的这个沙漏一次时间有多久？”
克利斯愣了下，下意识回答：“3分钟。”
见她皱眉，他只好默默补充，“这已经是店里时间最长的一个了。”
这么说着，他打开袋子，将一只不过巴掌大小，里面装着金色细纱、上下颠倒的圆锥形透明沙漏从里面取出来——当然，材质是塑料的。
众所周知，监狱里不允许出现任何有棱角的物品，玻璃材质的东西更是其中之最。
见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沙漏上，克利斯忍不住问：“你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纸张和笔还能理解，可是……他之前特意在网络上搜索过，市面上流通的大部分沙漏款式，最长的计时时间也不过才5分钟。
他找到的这个甚至只有一半！不管做什么事情应该都不够用的。
闻言，卡迪丝收回视线，大概是因为心情好，这次倒是难得地回应了他，只是声音依旧懒洋洋的，“显而易见，它也只能被用来计时。”
——她需要一个足够精准且不容易被人动手脚的计时工具，只要沙漏不离开她的视线，那它就是绝对安全和准确的。毕竟这玩意儿的外表足够透明。
届时如果有别人出现在她面前，她也能够及时做出反应。
“可是，”克利斯挠了下头，不是很理解这样的行为：“这么做岂不是很麻烦吗？”
何止是麻烦，青年心里暗自嘀咕，想也知道在现在这个快速发展的时代比起这个效率低下的老古董来说还是电子手表或者闹钟之类的东西更好用啊，要知道后者稍微复杂一点的款式甚至还可以选择好几种不同风格的铃声！
“行了，”这时，卡迪丝抬手打断了他后面可能会有的长篇絮叨，她从床上站起身，神情毫无波澜地道：“克利斯警官，把你那颗无处安放的好奇心收一收，知道太多对你可没有好处。”
她刻意抬手指了指对方眼睛下方的位置，语气半是冷漠半是警告，“实在找不到事做就去睡觉，黑眼圈这么重——要是哪天死了，在这里可没人会给你收尸。”
阿卡姆，一个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罪犯越狱导致狱警因公殉职的神奇地方。
不明不白死在这里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女性一双浅灰色的眼珠里没什么情绪起伏，她冷眼看着他，对这人深埋在心底的顾虑一清二楚。
“听着，它不会被用于挑衅法律，我也不会做出任何会触犯法律底线的事情。”前者不会发生，但鉴于目前她在阿卡姆的局势未定，所以后者待定。
她面不改色道：“之所以让你准备这些东西，只是出于我的一点私人爱好，就像美国人在吃快餐的时候往往会来上一份薯条、有些人喜欢在洗澡的时候放首歌一样——我只是习惯在写信的时候往旁边放只沙漏，它能让我动笔的时候更有效率。”
“一点提高专注力的小技巧。”
最后，卡迪丝作出总结。
整个过程中，女性的语气一直很平静，就像她只是在述说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话题，一个不存在任何争议的真理一样。
“放轻松，克利斯，你太紧张了，它只是一只沙漏而已，不会突然变异成吃人的怪兽的，这里又不是什么灵异片场。”
她甚至还开了个玩笑。
卡迪丝觉得自己已经够体贴了，这样的待遇从前只有妹妹克莉丝才有。
说起来。
克莉丝，我可爱的妹妹，现在应该过上全新的生活了吧？
卡迪丝的双眼逐渐放空，思绪也开始飘远。
“……”
克利斯都差点被她那副坦率和善的样子给骗到了。
这个人！居然话说着说着就开始明目张胆地走神了啊。
原本狠狠动摇的内心再度变硬。
他还记得她是一个杀人惯犯。
内心的正义感让他无法直接离开，但性格里的懦弱和惜命又很好地中和了这一点，于是青年最后也只是犹犹豫豫地问了一句：“……真的只是这样吗？不是作为什么行动的暗号吧？当然！你要是不方便说的话不回答也完全没关系！”
卡迪丝：“……”
什么行动暗号？
这时，在脑海里安静窥屏许久的系统突然爆笑出声：“哈哈哈他该不会以为你打算越狱，然后找他要这些东西就是给接头人的暗号吧？”
她：“……”
她也不太确定，但仔细观察了会儿青年局促不安的神态和那异常焦虑的肢体动作。
卡迪丝不得不肯定了它的猜测。
或许系统的说法不全对，但也八/九不离十。
难道是原身的传闻太过深入人心了？
毕竟两天前的自己还是个在他人眼里会随意收割他人性命的杀人狂/魔。
这么想着，卡迪丝再次回忆了一遍系统传送给她的剧情，然后诡异地陷入了沉默。
不怪对方会如此猜测，实在是情有可原。
脑海里一片的红红黄黄白白，都是新鲜出炉的人体残肢还有脑浆。二者紧密扭曲在一起，构造出一副血腥的盛宴。
——资料上显示原身高兴时会即兴杀人、不高兴时会杀人寻乐，二者的区别只在于当她不高兴的时候死在她手里的人会更多、且死状更痛苦，当然，也更加充满了暴力美学。
她是个疯子。
但似乎也懂点艺术的样子。
卡迪丝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这句冷笑话。
未进监狱前，斯蒂亚·伊特是个家世背景和人品均无懈可击的政治家，未来前途无限。但自从确诊了精神病，并于市长竞选中落败后，彻底释放出内心黑暗面的她自然也成为了那颗最不可控的定时炸/弹。
不仅拥有隐蔽性极强的超能力，还有人惹不起的背景，进入阿卡姆才短短两年，托斯蒂亚·伊特的福，以往监狱的牢房总是不够用（哥谭这座城市简直像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给诅咒了一样，每年都会涌现出不少新生的反派）但如今，在原身这个真疯子时不时发病的情况下，最近反而多出了不少由于‘意外’被闲置下来的空房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或许也能算是一件好事？至少单从结果来看，典狱长最终节省下了一笔扩建的费用。
“呃，”系统表示不理解，“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明明是匹孤狼，她之前从来不跟人合作的！”
对此，卡迪丝言简意骇：“普世的价值观认为，大多数人的选择都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
之前不合作或许是因为当时没有越狱的念头而现在有了，也可能是之前没有找到好的合作对象，毕竟越狱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合作伙伴当然需要精挑细选。
系统对此依旧存疑：“可原主是精神病患者。”
和其他情绪稳定逻辑清晰的犯人不同，她是真的脑子有病，精神病人的行为模式根本就不能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推断。
卡迪丝：“得了精神病的人依然是人，而只要是人就会有欲望，有了欲望自然也就存在被驱使的可能性。”
系统陷入思考。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它都保持着安静不再出声了。
“……”
好像莫名其妙的就跑题了。
总之，虽然系统传送过来的资料上显示原身此前从未表现出任何越狱的倾向，但在其他人包括狱警的眼里，她就像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不定时炸弹、被贴上危险标签的不稳定因素，也是需要被重点关注的恐and怖and分子。
作为一个患有严重精神疾病的女病人，被这样对待无可厚非，反正他们除了干瞪眼也做不了什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谁让现在留在这儿收拾烂摊子的倒霉蛋是她呢。
卡迪丝抬手按了按眉心，她看了一眼克利斯，忍着不耐说道：“我不管你从谁那里听到什么、又得到了什么样的指示，我都建议你最好不要自作聪明。”
“保持现状，这对你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这是她最后的忠告。
他或许从谁那里听说了杀手鳄越狱的打算，并且那些人可能以为这也是她接下来的计划，比如玩腻了治病游戏打算和杀手鳄一起大摇大摆地离开这里以此彰显警方的无能，又或者利用自己在外面的势力协助杀手鳄离开——甚至在此之前还毫不掩饰地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了两人关系匪浅（？）的一面。
卡迪丝不用思考都能猜到那些人的打算。
女性漫不经心地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凉凉地道：“这次就算了，如果再有下次，小心壁炉里的火焰将你这只探路羔羊烧死在屋里，说起来……”
她笑了下，指尖掸了掸袖角不存在的灰尘，“最近的天气格外干燥不是吗，如果一个不小心火再把边上的牧羊人也一起烧死，那就得不偿失了啊。”
话里威胁的意味格外明显。
闻言，青年的脸色霎时白了下来。
他听懂了她的暗示。
她在回应他的试探，并且作出了警告！
“你——”为什么？
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见状，卡迪丝敛去脸上的笑，只淡淡开口：“紧张什么，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她研究过资料后便发现阿卡姆监狱的那位典狱长最近正在为了升迁的事情而做准备，或许这也是对方能迅速发现杀手鳄越狱计划的原因？无论如何，如果在这个关键时期有人闹事——并且最终成功越狱，别说对方为了升迁做的所有努力都将化为泡影，说不定到时候还得站上军事法庭背一身官司，接着再被迫申请离职。
“告诉他，我目前的情绪很稳定，暂时也没有离开阿卡姆去其他地方养病的打算。但他要是再继续不知分寸，我就不能保证到时候会出什么事了。”
卡迪丝缓步上前，右手抬起用力攥紧青年脖颈下方那条黑色的领带，声音轻缓，“我非常清楚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只是你似乎还搞不太清楚状况。”
下一秒，她松开领带，女性白皙的指尖顺着胸膛一路下滑，最终停留在了卷发青年胸口的位置。
克利斯觉得有些痒，他忍不住想要后退，却被对方的声音制止。
女性盯着他的眼睛，“别动。”
她踮起脚，灰色的卷曲长发蜿蜒而下，其中有几缕轻轻拂过胸口，引起一阵更为深重的痒意。
“……”
克利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能够如此听话。
在面对她的时候，这具身体似乎总是先于大脑更快一步地做出反应，就像是已经习惯了去服从对方的命令。
这无疑是危险的。
但。
灰发灰眸的女性此刻正注视着他。
那双即便是笑起来也让人觉得冷淡疏离的眼睛里，倒映出了一个头发长到遮住眼睛的清瘦身影。
他抬起头，里面的人同时露出一双蜜糖色眼睛。
他看到她说——
“听到了吗？你的心脏跳动的声音，砰、砰、砰！它如此吵闹，正说明你还活着。”
青年眨眼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的耳朵似乎也幻觉般地听到了砰砰砰的跳动声。
和她嘴里发出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
甚至有跳得越来越快的趋势。
“……”
克利斯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这时，他看到女性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沙漏和深棕色的纸袋，然后很快如一尾抓不住的游鱼般迅速地游开了。
她站在他面前，语气特别冷淡地道：“看在你替我跑腿的份上，免费再送你一句忠告，趁早重新换份工作吧。”
“不然很快，或许是几天、甚至几个小时以后，它就再也不会动了。”
“阿卡姆从不缺少死亡。”
他：“……”
原来她想说的是这个？
克利斯先是愣了下，接着他忍不住反驳：“为什么，我能胜任现在这份工作。”
虽然说的话不好听，但她这是在担心自己吧？
“？”
卡迪丝瞥了眼他眼下浓得堪比大熊猫的黑眼圈，并不说话，但意思不言而喻。
‘都这样了还嘴硬？’
他：“只是一晚上没有休息好而已。”
系统实时拆台：“他骗你的，我扫描了他的身体数据、当然没有收集会涉及到个人隐私的那部分，只是一些针对血液的简单扫描，总之，分析结果显示他最近这段时间的有效睡眠时间严重不足。”
卡迪丝：“……”
算了。
她到底是为什么想不开要和笨蛋讨论这个话题。
卡迪丝将所有东西放在床上整齐摆好，而后才转过身，见他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不动，顿了顿，便继续一脸冷漠地道：“只要你重新给自己改一个名字，随便你想怎么死都行，不过既然还不打算辞职……那房间里的这几只虫子就交给你了。”
“？”
等一下，这跟他换不换名字又有什么关系？！
克利斯看了眼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几个男人，眼睛里的疑惑简直要具象化了，说起来他从最开始进门的时候就想问了，“这几个人都是谁，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还没来得及去看昨晚上的监控记录。
卡迪丝打了个哈欠，“不认识，昨晚他们打晕狱警后抢了钥匙就跑过来袭击我。”
他：“！”
他下意识紧张起来：“你没有受伤吧？需不需要去看狱医？”
此刻明明早已醒来却还躺在地上装死的几人：“……”你这人是不是瞎啊？
卡迪丝抬手揉了揉耳朵，“没受伤，不需要，你好啰嗦啊。”
克利斯抓了下后脑勺，“那、我先带你去食堂吃饭？”
她敷衍地点了下头。
当卡迪丝来到食堂准备排队打饭的时候，前面排队的人见到她过来，纷纷主动让开了位置，她也不客气，直接一路走到最前面。
不出意外，给的量也是最多的。
结果她才坐下挖了一勺吃进嘴里，就差点忍不住全吐了出来。
卡迪丝强行将嘴里味道古怪的粥咽下去。
呕。
这粥是用裹了呕吐物的抹布煮出来的吗？猪食的味道都比这玩意儿好。
她：“系统。”
系统：“宿主，我在。”
卡迪丝面无表情：“我能把食堂的厨子杀了重新换一个新的吗？”
系统：“？”
怎么办好慌，听着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啊！
不至于吧。
这么想着，它扫描数据后等比例复制了一份对方的粥，很快也挖了一勺送进嘴里。
“呕呕——”
系统吐完后连忙将其分解成电子垃圾火速销毁了。
它语气同情：“以后你吃饭的时候我都帮你屏蔽掉味觉和嗅觉好了。”
卡迪丝皱起眉头，不满道：“你就不能在不改变外形的情况下，直接把它们换成其他能吃的东西？”
系统眼观鼻鼻观心：“抱歉，暂时没有这方面功能呢。”和某购物软件上装死的客服一模一样。
“而且，”顿了顿，它补充道：“虽然味道可能不尽如人意，但里面基本的营养还是能够保证的。”
她：“……”
你认真的吗？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羔羊和牧羊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