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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他已为他加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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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沉:。
小学鸡皇太子偏偏要往枪口上撞,怪的了谁。
他直接将陆昂拉进黑名单。
弹窗跳出:[vvip至尊钻石用户vl.9999]Lion已使用vvip特权消除黑名单,并已设置“黑名单保护伞”专项特权,您无法在三十分钟内再次将对方加入黑名单。
Lion:?
Lion:拉黑我?
Lion:解释。
……这软件到底还有没有人管了!离谱!
兰沉直接在后台里关闭这个社交软件,再也没点开登陆。
直接把聊天软件那头的陆昂气笑了。
在连发了十几个问号都没有得到回复后,皇太子殿下恶狠狠关上光脑,黑着脸转过身:“他竟敢不回我信息!”
巴伦站在他身后,手肘靠在柯林斯式大理石柱子上,一边侧身让收拾东西的宫内女仆经过,一边懒洋洋笑道:“您着急什么,反正明天游学活动肯定能看见他,您就这么急着收拾他吗?”
陆昂摆出臭脸:“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着急?”
巴伦“哈”了一声,举起双手说:“没有,我没看到,是我瞎了。”
表情却十分揶揄。
陆昂啧声,正要呵斥他几句,却被他的内厅女官截住话头。
“——殿下,请问您要带上哪一顶冠冕?”
打扮干练的女官走上前,向陆昂屈膝行礼,侧身展臂,露出身后站成一排的五个女仆,女仆手中各自端着一个暗红色天鹅绒软垫。
每个软垫上都放着一顶璀璨夺目的冠冕,造型各异,无不精致华贵。
陆昂却看都没有看一眼,无所谓地说:“这种小事你自己看着办。”
女官点点头,神态从容,早已习惯陆昂的目无下尘。
她从软垫上小心翼翼地捧起一顶皇冠,展示给陆昂看:“那臣下就帮您把这顶‘巴比伦之冠’列进这次出行的仪仗名录里。”
这顶冠冕是结构美学的极致,它不像寻常的巴洛克式冠冕采用那种主钻镶围的传统造型,而是由三十三条钻石连缀的“星链”交错而成,几十颗大小不等、颜色深浅不均的稀有绿钻洒落在钻石弧线之中,犹如一座错综复杂的巴比伦空中花园。
皇太子满不在乎地摆手:“随便你。”
他满心只有该怎么折腾那个讨厌的平民Sigma的各种念头,根本无暇再去关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转了个身,又一手握拳拍向手心,兴冲冲向巴伦道:“我知道了,我到时候……”
他兴致高昂,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这幅模样有多么罕见,让巴伦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低下头,但笑不语。
次日,按照学校发的通知,帝大学生们都在C区最大的一处星际客运港集合,乘坐帝大专用的中型民用太空飞船前往西里亚。
兰沉早早到达客运港,作为伴游助教,他要负责帮新生们解决所有一路上可能出现的问题,包括像是忘记了行李放在哪儿的这种小事。
他提早登上飞船,在客舱里安排新生们陆续入座,忙活半天,才在即将开始航行前半小时有了休息时间,坐到自己座位上休息。
还不忘见缝插针地卷一下学习,用光脑看几道物理模拟题。
刚做完一道题,他就听到身后座位上的新生在说:“喂,看外面,那是什么?是……战机?!”
兰沉随之看向客舱窗外。
就在他们这艘太空飞船不远处,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架深蓝色涂装的太空战机。
午夜蓝,是莱茵帝国皇室禁军专用飞行器的特殊涂装。
看样子,这架战机是来护航他们所乘坐的这艘飞船的,原因不言而喻。
他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埋头做题。
飞船开始升空,很快抵达逃逸速度,突破大气层进入宇宙,舱内广播正在播报:“飞船正在加速,即将进入第三宇宙速度,负压空间暂时关闭……”
而那架战机也一直跟在他们的飞船后面,从兰沉的座位望出去,依旧能看到深蓝色战机在不远处的宇宙中发出隐约灯光。
客舱里忽然响起沉重密集的脚步声。
一队禁军士兵全副武装走入客舱,为首的是一名佩戴着上尉肩章的军官,腕上光脑打开着。他低头看了一眼光脑,又扫视一圈客舱内所有乘客,很快将目光锁定到兰沉的身上。
他大步向兰沉走来,在兰沉身前停下,“您好,太子殿下请您去休息室一叙。”
说话很客气,但他身后站着的那一排禁军士兵看起来却并不客气。
兰沉合上光脑做题本,朝对方笑了一笑。
他从容起身,什么都没问,微微一扬下巴:“走吧。”
“您跟我来。”
禁军上尉带着他穿过客舱,登上飞船上层空间,进了一间最大的套房。
特权阶级真的可恶,他们普通学生只能在下面坐几百人一间的经济舱,有人却独享整间套房,不仅有客厅、卧室、餐厅,甚至还有个豪华书房!
不行,必须得想办法白嫖一下。
兰沉被带进房间,那名禁军上尉自觉退下,还轻轻关上了门。
就在他身前,陆昂闲适地坐在一张沙发上,背后是整面透明的玻璃墙,可以看到深邃无垠的广袤宇宙。
地上是随意散落的手工羊绒毯、王权宝珠,各种昂贵精巧的小物件被扔得满地都是。
“你找我做什么?”兰沉冷着脸问他。
陆昂歪过头,勾起嘴角:“他们说你是我们的助教,那我遇到问题了,是不是该找你呢?”
“什么问题?”
陆昂站起身,走到兰沉面前,双眼的午夜蓝颜色比身后的那片宇宙更加浓郁。
“那群白痴把本来给我准备的一箱蓝洞水弄丢了,不知道被放在货仓哪个角落,作为伴游助教,你是不是该帮我去找找?”
他双手插兜,俯身盯着兰沉说道。
兰沉面无表情地侧身,像是不想与陆昂距离那么近,“茶水间有饮用水源。”
陆昂低笑一声:“你让我喝这飞船上的循环饮用水?”
“你爱喝不喝。”
兰沉甩下这句话便作势要走,陆昂立刻扣住他的肩膀:“喂,你这么不为同学着想,要是被教务处知道了怎么办?”
居然还拿教务处来威胁兰沉,看样子已经把兰沉这助教工作的来由查了个底朝天。
不得不说,用心得让兰沉感动,甚至都有些怜爱了。
这么天真,这么傻。
兰沉装作气急,“你威胁我?”
陆昂耸耸肩,“我只是提醒你,这也叫威胁?你好像很需要这份工作,我好心让你不至于丢了工作,你却态度这么差。”
兰沉冷冷看他,双目清明,眼神沉静:“陆昂,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无聊。”
陆昂不笑了:“谁准许你直称我的名讳?”
兰沉直接转身,不想再与他多话:“我去货仓给你找水。”
他连背影都看起来满是抗拒,白衬衫扎进裤子,勾勒出一截纤细腰肢。
……真的和陆昂记忆中的朱利安很像。
陆昂眼神复杂地看着的背影,直到兰沉合上门,仍站在原地不动。
不悦的神情却已消失无踪,只剩一丝徒然。
他故意用斥责去掩盖刚才那一瞬间,兰沉叫他名字时的悸动。
那个语调……简直和朱利安一模一样。他们连声线都如此相似,几乎叫陆昂完全无法分出区别。
但朱利安已经死了。
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朱利安,兰沉也好,所有他以前见到过的那些和朱利安能有几分相似的人也好,都不过是朱利安拙劣的仿冒品。
只有朱利安是独一无二的。这些赝品……不过就是玩具。
没错,玩具。
只要用来给他解闷就好了,玩具而已,他们哪里比得上朱利安一根头发。
陆昂沉默不语,走回沙发前坐下,踢开脚边那颗碍事的纯金十字王权宝球,打开光脑,开始看货仓那边的监控。
他故意让人把那箱蓝洞水藏在货仓一个隐蔽角落,一百多平的货仓里堆满了学生们的行李,兰沉要一个人找到那箱水,并非易事。
无所谓,他就是无聊又如何,只要看到这个Sigma吃瘪,便足够有趣了。
陆昂津津有味地看着监控中兰沉在一堆堆行李小山中穿行的画面。
兰沉找得很认真,一个个箱子认真翻找过去,不停蹲下、起身,不多时,就已经累得只能扶住边上的货架,坐在地上不动了。
监控中的清瘦身影坐在那一动不动,背对着镜头看不见正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而实际上。
兰沉:随便装装样子找找就行了,偷偷卷会儿。
他竟然聚精会神地在光脑上解题!
刚才那道题差点思路就被打断了,他一直挂念着那道还没解完的题,大笔一挥,直接把算式写完,成功得出答案。
陆昂莫名紧张起来,正准备让人去货仓看看怎么回事,兰沉又突然站起了身。
……陆昂松了口气。
兰沉:啊,做完题了,好空虚。
他收起光脑,走向那个早就被他发现的箱子处,掀开上面的黑布,打量着这个巨大的橡木箱。
箱子里放了一打琉璃瓶装蓝洞水,很重,兰沉弯腰去搬,刚好能让他搬动箱子,但最多只能踉跄走几步,凭他一个人,是根本不可能搬得走这箱子的。
陆昂确实很会折腾别人。
大概生下来就已掌握这个本领,全皇宫的仆从,都等候着他的差遣。
但兰沉又不是他爹,凭什么惯着他?
兰沉垂下眼帘。
监控外,陆昂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兰沉几次努力尝试搬起箱子,不由想笑。看吧,Sigma就是Sigma,他轻轻松松就能拿得动的东西,这个Sigma却要费这么大力气……
是时候让他安排的人过去帮这个Sigma把箱子搬上来了。
陆昂刚要按下通讯按钮。
监控画面中的兰沉却突然向前摔倒在地!他手中的箱子随之砸落,琉璃瓶碎落一地,蓝色水花飞溅。
陆昂想也没想,立刻冲了出去!
他推开门就往外跑,让守在他房间门外的禁军都没反应过来。他毕竟是Alpha,又年轻健壮,跑起来速度之快,根本没人能跟上他。
他几步并作一步,沿紧急通道跑进货仓,心脏几乎跳到喉咙口。
他冲向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影,一把将兰沉抱了起来:“喂,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兰沉面如纸色,嘴唇发白,连眼神失去焦距,眼帘半闭着,根本无力回答。
陆昂心急火燎,把兰沉打横抱起,想也不想,便抱着兰沉跑出货仓。
他把兰沉带回套房,放在自己床上,向身旁的禁军上尉大吼道:“喊医生过来!你还在这看什么?”
兰沉依旧是那副昏昏沉沉的模样,整个人都蜷缩在凹陷的被子里,似乎痛苦难忍。
套房里乱作一团,人仰马翻。
陆昂眉头紧皱,伸手将兰沉前额打湿的头发弄开,却被兰沉一把抓住手腕。
少年努力睁大眼睛,黑眸却没有亮光。
“别叫医生……我……没事……”
他手指像一截冰,覆在陆昂手腕。
陆昂:“你这种样子,还叫没事?”
他气极反笑,反手握住兰沉手腕按到被子上,“别来指挥我。”
兰沉闭上眼睛,急促喘息着,将近嘶哑的气音,“……滚!”
陆昂难以置信地抬高眉毛:“你说什么?”
“滚……”
兰沉居然还真的再说了一遍。
陆昂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当面说“滚”。
他差点没气晕过去,顿时就拉下了脸,刚要发作,便看到兰沉用尽全身力气,撑着手臂想要坐起身,却怎么都坐不起来,身下的被子都被他弄得皱成一团遭。
陆昂又气又怒,把兰沉按住:”你给我消停点!我马上叫医生过来了!”
“殿、殿下……”他的禁军上尉这时急匆匆跑到床边,直接单膝跪下,“这班飞船上没有医生。”
”废物。”
陆昂冷着脸别过头,又看向床上面色惨白的少年,“还有多久到西里亚?不行,直接到阿卡特中转星,通知阿卡特行宫的医生,让他们现在就开接驳船过来——”
兰沉再次抓住他的手腕。
少年漆黑的双眼中终于有了些神采,视线努力聚焦到陆昂脸上,陆昂一低头,便正好撞进了他眼中。
那双眼睛像黑夜中的大海,潮涨潮落,却是陆昂从未见过的……凄婉哀求。
陆昂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脑海中某根神经仿佛“啪”一声断裂。
他浑身僵住。
“……不用了,是我低血糖而已。”兰沉的睫毛颤动,轻声说道。
陆昂说不出话,口干舌燥,一时之间心脏都要停跳。
少年却像还在担心他会让整艘飞船中途降落似的,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艰难地说出口:”……我休息会,就行。”
他分明是在求他。
陆昂一点点,低下头,望着自己被兰沉抓住的手腕。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僵硬地从嘴巴里说出一声:“……我知道了。”
他的心已经乱了。
兰沉从一开始与他相遇,便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沉静清冷的模样,会和他顶嘴、会朝他冷笑、会用眼神瞪他,陆昂虽然一直被冒犯,却反而觉得有趣,总忍不住想要故意气兰沉,看看这个人如何逞强嘴硬,他无论什么反应,都叫陆昂感到新奇鲜活。
但偏偏兰沉在他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反叫他霎时间被一股名为“自责”的陌生情绪搅得坐立不安。
是他过分了吗……?
陆昂这一辈子从来都没自责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歉疚,只觉得心底烦乱无比。
直到得到他的回应,兰沉才终于松开了手。
他疲惫不堪地侧过脸,“……谢谢。”
他于有礼貌了些,陆昂却莫名失落。
“你就在这给我好好躺着。”陆昂无所适从地说。
兰沉闭上眼睛,胸腔的起伏慢慢平稳下去。
——看吧,这不就轻轻松松白嫖到了。
迟早得把这帮帝国主义特权阶级通通打倒!
他舒舒服服地睡了三小时,直到被飞船降落时的巨大轰鸣声吵醒。
一觉睡得神清气爽,他揉着眼睛睁开眼,却没想到正对着陆昂的一张俊脸。
“!!”
陆昂吓到般忙后退一步,直接把手里的衣服扔到兰沉脸上:“你干嘛!”
他倒是恶人先告状,不知道在别人睡觉时想干什么,凑这么近。
兰沉被衣服糊了一脸,扒拉开脸上那件衬衫,头发乱糟糟,很不解地看向陆昂:“……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近?”
他因为刚刚睡醒,平常的攻击性少了大半,说话时语气软软的,直到慢慢看清楚手里拿着什么,眼神才开始变得清明。
“——衣服?”
原来陆昂刚才是想给他拿衣服来。
“你先换上,这是干净的,”陆昂皱着眉退到远处,努力用凶巴巴的表情掩盖自己的底气不足,但微红的耳廓无疑已经出卖了他,“你想穿着这身湿衣服出去吗?!”
兰沉:“哦……”
刚醒的他出奇听话,陆昂这么一说,他就低头开始解自己的衬衫扣子,指尖解开从上至下第二颗扣子,露出一小片白皙的颈项皮肤。
立刻叫陆昂再度往后退了一步,直至退无可退,抵在墙边:“——停停停!你就这样换吗?你,我,我还在这呢!”
……小学鸡果然名副其实,纯情到不行。
换个衣服都能让他反应这么大。
实际上早已清醒过来的兰沉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
他故意逗陆昂,根本不理对方,继续解扣子,连锁骨那一片也从衬衫底下露出——陆昂微微睁大眼睛,飞快转过身,咬牙切齿地说:“我出去了!”
未曾想身后传来小声的惊呼:“啊……“
陆昂立刻转回去看发生了什么。
少年坐在床上,蹙眉捏着左腕上的光脑,眼角眉梢逐渐恢复往日清冷,”光脑摔坏了。”
他一脸惋惜,抿住嘴唇,手指还在摸索那块已经被摔出裂痕的小屏幕,似乎这样就能让摔坏的光脑回光返照。
陆昂还当是什么,原来只是个光脑,便道:“光脑而已,换个新的不就行了。”
兰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低下头,沉默地把光脑摘下。
陆昂:?
他看不懂兰沉那是什么表情,见兰沉又开始解扣子,忙又转身道:“我去外面,你快点出来,别赖着不走。”
身后的少年没有回应。
兰沉手脚利落,很快换好衣服走出卧室,全飞船广播正在播放着到站信息,陆昂坐在沙发上,任凭那些来往的船务人员帮他整理散落的物品,头也不抬:“你去哪?”
“下船去宿舍。”
兰沉简短回答,无视陆昂伸出来的两条长腿,径直走过他身边。
陆昂没开口留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兰沉一眼。
西里亚是一颗知名的度假星球。星球表面积不大,却与地球极其相似,绝大多数都是平原丘陵地貌,拥有包围整片大陆的漫长的海岸线,气候宜人,风光秀丽,东半球基本已被开发完毕,到处都有便捷的基础设施和旅行周边服务。
他们在西里亚降落后,便乘坐接驳车集中抵达一处海边观光小镇,入住位于镇上的帝大分校营区宿舍。
等学生们各自在宿舍休整完毕,已经到了傍晚。
晚上还要举行游学开营典礼,兰沉补了会儿今天该上的网课,又整理出一份资料,便去往典礼举行的室外场地。
这次典礼据说还来了不少大人物,连西里亚所属星系的一位大公都莅临现场,因此周围安保严密,天上甚至还停驻着一架战机。
他坐在后排,低着头用纸笔写写弄弄,根本没听台上几位大人物的无聊发言,直到校长宣布这次活动将由皇太子殿下来举行敲钟仪式,他才往台上看去。
台上的陆昂被一众高层显贵们围在中间,头戴钻石皇冠、肩披紫色天鹅绒白鼬长袍,众星拱月般辉煌夺目、贵气逼人。
他确实长了一张天生就该在万人之上的脸。
亿万颗星星,都不过是他手掌中滚落的钻石。
这样俊美高贵,不入凡尘。
似乎他的一个垂眸,便已经是被注视者的无上荣光。
他在众人的目光中,用一柄权杖敲响那尊金钟。
钟鸣声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室外会场,随即早已准备好的庆祝烟花在夜空中炸开。
深蓝色夜空盛开出中一簇簇绚烂的花火,欢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兰沉多看了会儿台上的陆昂,在校长宣布典礼结束后,才悄然从人群中离去。
“——拿着,我出去走走,别跟过来。”
陆昂其实早就看见了兰沉,见兰沉离开典礼会场,他马上把手里的权杖扔给身边的一位禁军士兵,从后台出口处追了过去。
兰沉去的方向不是宿舍的路,而是在往旁边的一座山坡上走。
陆昂满心疑惑,跟着兰沉踏上石子铺的山林小径,不近不远地缀在后面。
他一手伸进兜里,摸了摸那支崭新的光脑手环。
脚步不由加快。
这座山坡就在海边,夜色中海风轻拂,树林发出窸窣声响,兰沉走到山顶,原来这里有一处人工修建的小平台,布置了夜灯和帐篷。
陆昂隐隐约约看到平台上有另一个高瘦的人影,而兰沉正走上前,与那人会和。
陆昂停下脚步。
他下意识闪身绕到几棵树后,没有现身,无声观察二人。
那是一个和他们年纪差不多的男生,只见兰沉走到他面前,男生低下头,很亲昵的模样,摊开手臂,从陆昂的角度看过去,他几乎就要将兰沉整个抱在怀里。
夜风中隐约传来他们的说话声,听得并不清楚。
“……你怎么迟到了……我在这等了很久……”
“我有点事……光脑坏了……还是原来价格……”
“……太贵……”
两人似乎起了争执,兰沉看起来想走,又被那男生一把拉住。
然后他们又靠得很近,彼此间小声说话,陆昂努力压下响亮的心跳声,嘴唇抿成一线,死死盯着他们看。
……搞什么?兰沉在和别人做什么交易?
脑海中无法遏止地冒出一个最坏的猜想。
这不能怪陆昂。
他自幼在宫中长大,虽然对贵族圈子里那一套背地里肮脏下作的玩法嗤之以鼻,从来都看不上也不愿参与,但多少耳濡目染,自然容易不由自主想到那方面去。
眼见那男生又去碰兰沉的手臂,而兰沉蹲了下去,那男生脸上居然还露出笑容,双手往前,似乎要碰到腰带——
陆昂忍无可忍了!
他怒不可遏,大步上前,从那男生身后一把拽住他的领子,将对方狠狠甩到地上!
“你们在干什么?!”陆昂大声斥问,瞪了兰沉一眼,又跨步过去,揪起那男生,迎面直接给了他一拳。
男生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年轻盛怒的Alpha一拳砸中鼻梁,被打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过了好几秒才恢复意识,惊恐地看向陆昂:“殿、殿下!”
兰沉似乎也被他吓了一跳,呆楞几秒才冲上前,用力推开陆昂,大喊道:“陆昂!你干什么啊!你疯了吗?快放手!!放开!”
他又用胳膊去挡住那男生的脸,帮别人擦鼻血,急道:“你先走,我等会儿来找你——”
“你还想去找他?!”陆昂一听,火气更盛,简直要被气得抓狂,“你说说看,你们在干什么?啊?你等会儿还要找他?你要不要脸!”
兰沉猛地抬头,睁圆双眼,“你说什么?”
“你就这么缺钱?嗯?这点钱也要赚吗?”陆昂大声质问,他抓住兰沉的领子,午夜蓝双眼中像燃烧着两簇火光,“你就这么下贱?”
那男生已在一边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捂着自己不停流血的鼻子,话都不敢多说,直接拔腿就跑,看上去心虚极了。
兰沉仍然看着陆昂,脸色在月色下白得吓人,眼睛逐渐湿润,双唇微颤,“……是,我是缺钱,很缺,我就要赚这份钱,不可以吗?”
说完,他用力挣脱陆昂的手,转身蹲下去,弓着腰,在地上一张张收起刚才撒落的纸页。
……陆昂这才看清楚,地上铺着好几份印满字的纸张,“这是什么?”他怔怔地问。
兰沉没说话,蹲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把纸页重新叠好。
陆昂走过去,踩住一张兰沉刚捡起的纸,低下头,仍带着火气,又问了一遍:”这是什么?“
兰沉松开手指,卷了好几折的衬衫袖口下,手腕细瘦伶仃。
他别过头,依然沉默,索性把已经弄皱的一摞纸抱在怀里,安静地蹲在原地,不声不响。
直到陆昂听到了”啪哒“一声,水珠溅落的声音。
陆昂这才有些慌张,他蹲下去扶住兰沉的肩膀,“喂,你哭什么,现在才知道丢脸吗—— ”
兰沉抬起脸,露出月色下湿漉漉的、挂着泪珠的双眼。
一颗原本凝结在下眼睑的泪珠,恰巧因为这个动作,而顺着他的面颊滚落。
陆昂一下子呆住。
他的心跳到狂乱,连原本张嘴要说什么都忘记,只能愣愣地看着兰沉脸颊边那颗眼泪滴落——
像月亮撞进他的胸膛。
兰沉眼睑泛红,眼神里满是陆昂难以理解的情绪。
陆昂心乱如麻,他避开兰沉的目光,低头从他怀里抽出一张纸:“这是什么……试卷?”
他无比诧异地扫了一眼纸上的文字,确认这是一道道试题,白纸黑字密密麻麻,全是各种专业课题目,没有半点无关内容。
这确实是一份试卷。
而兰沉刚才蹲下去,只是想找个地方把这些卷子铺开,给那个男生看吗?
陆昂颤声问:“你刚才,是要把这些试卷卖给他吗?”
兰沉垂下眼帘,用手背擦去脸上的眼泪,满脸倔强,闭口不言。
陆昂意识到自己或许完完全全地误会了兰沉,心底升起一股巨大的、难以形容的痛楚焦灼,让他感觉连皮肤都在发烫。
他胡乱地把兰沉怀里那堆试卷抢过来,哑声道:“你为什么要把试卷卖给他?这些是学校里的试卷?你知不知道私自转卖考过的试卷违反校规……”
兰沉站起身,用双手擦干眼泪,在听到他说“违反校规”这几个字时,又冷冷清清地笑了一下,然后朝他掀起眼帘。
“因为我缺钱,我下贱,我不要脸,所以我偷偷默记试卷卖给别人,不行吗?”
他终于开口,湿润清亮的黑色双眼直勾勾看向陆昂,“你说得全都没错。”
陆昂被他这一眼看到手脚冰凉。他心情复杂难言,立刻抓住兰沉手腕,“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兰沉别过脸不看他,“放开,我要回去了。”
陆昂却死死攥住他的手腕,怎么都不肯松手。
兰沉有些激动地提高音量,“你放开我!别碰我!”
“我就不放!”陆昂同样大声。
他猛地拉过兰沉,让兰沉一个踉跄,跌进他怀里。
兰沉惊呼:“陆昂!你干什么?”
陆昂慌乱摸出兜里那块光脑,往兰沉手腕上套:“给你的新光脑!拿去,我本来就是想来给你这个……”
兰沉不停挣扎,硬是不让陆昂把那块光脑戴到自己手上,“我不要你的东西……别给我了!”
陆昂气得更加用力抓住他的肩膀,低吼道:“你再动一下试试!”
他这次几乎是吼出声,向来高高在上的皇太子第一次如此失态,连头发都乱了,肩上的紫鼬袍也掉到地上,却紧紧把兰沉抱在怀中。
两具躯体的近距离接触,叫兰沉一下僵住。
Alpha年轻炽热的胸膛贴在他胸口,他都能感觉到对方心脏猛烈的搏动。
他缓缓抬头,带着一双水润的黑色眼睛。
陆昂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低声问:“你是不是真的很缺钱?”
兰沉在几秒后,无言地点点头。
“需要多少?”
兰沉无力地笑了笑,“不知道,无底洞吧。”
陆昂竭力让自己显得冷静,他抿了下唇,抬高兰沉的手腕,把兰沉扯得离自己更近。
月光下兰沉的脸好看得不似真实,倒映在陆昂午夜蓝的双眼眼底。
皇太子年轻英俊的脸上微微泛红。
“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陆昂看着他说,“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把你自己卖给我,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想要多少钱,我这都有的是——”
兰沉的瞳孔瞬间缩小。
他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陆昂。
“怎么样?”陆昂又问。
兰沉像是在做极大的心理斗争,连放在陆昂手臂上的手指都在发抖。他胸膛起伏,视线向下看去,“原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你觉得我什么都能卖……”
“我不是那个意思——”陆昂着急解释,却被兰沉打断。
“那,好啊。”
兰沉轻声说道。
他在Alpha怀中轻轻颤抖,自暴自弃地说:“或许我该谢谢你,还把我当成值钱的东西,对吗?”
陆昂心里很难受,他没料到兰沉会答应得这么快。他知道兰沉误会了他,但他更无法说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能紧紧皱着眉,“你完全没懂我的意思……算了。”
他低叹一声,“那就这样说定了,这个……是定金。”
他捡起刚才掉落在边上的钻石冠冕。
这是一整座巴比伦花园。精巧的铂金细线连缀钻石,一颗颗绿钻在其中轻轻晃动,闪烁着难以言喻的迷人光辉。
他把这顶价值连城的皇冠戴到兰沉头上,像随手施与微不足道的礼物。
兰沉感受到头顶的重量,无声抬眼。
这顶皇冠竟出奇与兰沉相称。
月光下他的面容秀美精致,钻石折射月光,衬得他脸上像有星星。美如安静的海洋。
陆昂看得目不转睛。
耳边心脏的跳动声奋力作响。
年轻的皇子不知道。
就在今夜,他已亲手为兰沉加冕。
而这,会让他最终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