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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

  •   黄寻荣彻底醉糊涂了,嘴里一直念着那个人的名字。就好像念着两个字,就能让他现在痛苦减轻几分一样。他躺在长椅上,眼泪滑过太阳穴落入发间。黄芩和那个男生在一起的样子真的让他怕了,为什么呢?他努力想让黄芩别和他一样,却还是养出了另一个变态。

      变态……黄寻荣捂住耳朵,他好像又听见那些人在骂他了。年轻的时候因为有恋人在身边所以不在意,现在自己如同孤家寡人了,反而怕得不行。怕别人看出他是同性恋,怕别人知道他和男人在一起过,怕别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他,也怕一群小孩子围着他笑嘻嘻地说他有病。他现在真的太怕这些了,哪怕是想想都觉得头疼欲裂。

      “他以为自己能放下,明明是他自己放开了那个人,最后他又放不下对方。我妈就像是他用来掩盖往事的遮羞布,和我妈离婚后他又回到了这个县城,我都不知道,他整天整天的在外面瞎几把晃是图什么,图那个男人还会回来吗?我更不知道他每次看见我到底是什么心情。我的存在是他自认为‘正常生活’的证明,同时也提醒了他和那个人再也不会遇见了的事实。他厌恶我,他又离不开我。”

      年少时的感情太过炽热,以至于黄寻荣终日生活在失去和无法挽留的痛苦之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爱意不衰减,懊悔逐渐增长。他把自己逼到夹缝里,扭曲成他自以为舒适的姿态。悔恨使他面目可憎,情爱逼迫他竖起一个坚实的盾。

      他活成了一个矛盾的情感怪物。

      黄芩说着就把头抬起来了,一字一句在他的口中形成了黄寻荣的半辈子。他的语气很平静,说着自己亲生父亲痛苦的往事,脸上没有丝毫同情的表情。

      走廊足够安静,仿佛偌大的医院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黄芩觉得脸上和腹部的伤好像疼得更厉害了,天花板上毫无温度的光照下来,打在他的皮肤上更显苍白。

      “丁言一,我……”黄芩话还没说完,就被丁言一一把搂住。

      医院的装修风格是冷色调,显得格外不近人情。对方动作的时候小心避开碰到他的伤处,黄芩把下巴放在丁言一的肩膀上。黄芩觉得真暖和啊,他在此刻格外贪恋这份温度。

      “我心疼你。”丁言一开口,声音闷闷的。“我心疼你,黄芩,不是同情你,是心疼你。”

      黄芩突然动了一下脑袋,又像先前那样把额头放在丁言一肩膀上。很快,丁言一感受到肩胛骨那一块的衣服变得有些湿润。他在哭,意识到这件事丁言一没说话也没有动作,安安静静地当个人肉桩子。

      丁言一垂着眼就能看见黄芩的头顶。头发漆黑,发质偏硬,估计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他没再剪过头发,现在已经长得挺长了,发旋那一处有几根毛硬气地支棱着,跟他本人一样透露着一股不好惹的劲。

      丁言一薅了一把黄芩的头发,手留在后脖颈处,捻起那一小块皮肤揉了揉搓了搓。然后手又移向黄芩的头顶,顺着发丝方向一下一下地捋。

      “你特么摸狗呢?”黄芩还靠在丁言一的身上,声音闷在衣服里带着哭腔。一句骂人的话半点气势也没有,反而听着有些委屈。

      出门带的那个包就放在丁言一旁边,他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拿了一包抽纸出来,扯了几张凑在黄芩脸跟前,他问:“要不要擤鼻涕?”

      黄芩“嗯”了一声,接过纸巾低头擤了一把鼻涕。看他手里的纸用光了,丁言一又连忙递上干净的。

      “黄芩,你只属于你自己。你不是一个错误,更不是你所说的别人遮掩过去的产物。你从你妈的子宫里出来后便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体,你有你自己的思想,有你自己的意识,你就是你,你是独一无二的。你的人生是属于你自己的,你没有任何错误,不需要为谁承担什么,更不需要接受你不该承受的。”

      丁言一说着话,自己的眼眶也有些泛红。活这么多年他经历过最难受的事情就是高三被人诬陷,黄芩的经历他没亲身体会过,所以无法真正地感同身受。但是只要一想想黄芩在那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他就感觉心里密密麻麻地像针扎一样疼。

      黄芩搓了搓脸,说:“你说得我又想哭了。”

      “草,其实我也想哭。”丁言一抬手,拇指抹了一下眼角的泪花。

      黄芩说:“你别哭了,一会儿咱俩都收不住。”因为刚哭过,他的声音鼻音很重。

      丁言一想了一下他俩在医院长廊里抱头痛哭的场景,只觉得凄惨又傻逼,刚起的泪意硬生生憋回去了。

      把用过的纸扔旁边垃圾桶里,丁言一看着坐在旁边的黄芩,脸颊和耳朵哭得通红,鼻梁上贴着膏药,潮湿的睫毛一撮一撮的。他突然有些来气,伸手用力挼了一把黄芩的头发,说:“你爸打你你是不是就不会躲啊?一百多斤的人了,不能还手还不能躲吗?生这么长的腿是干嘛的?”

      “我……”黄芩企图解释,“你先别弄我头发……”头随着丁言一的动作一下一下地向后仰,一句话没说完整,黄芩没脾气了,无奈地说:“别薅了,都快薅秃了。”

      丁言一恋恋不舍摸了最后一把,双手摁住黄芩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爸偏执,你也犟,很多时候你们没必要闹成那样的。人都懂得趋利避害,你怎么就不会保护你自己呢?哪吒割肉还恩情,你又不至于,你不欠谁的。”

      “哟,小丁老师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俩人同时扭头过去,看见了丁家父母站在对面的门口。丁言一把手从黄芩肩膀上挪开,站起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你们不是在外面等吗?怎么进来了?”

      “你还知道啊。”丁父没好气地说,从昨天到现在,从戳破儿子恋情到看见直接在大街上动手到黄家父亲,他这一天可真像过山车一样刺激。一想到这小兔崽子最近造出来的事,他就气的肝疼。

      “黄芩这边拍片要很久才出结果,要不……”丁言一本想让他们先回去,可想到现在这情况,父母肯定是一肚子疑惑,不好好说清楚他们是不可能走的。

      丁父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没出声的黄芩,对丁言一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丁言一和丁家父母出去后,整条走廊上又只剩下黄芩一个人。他贴着后面的墙壁,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天知道看见丁家父母的时候他有多紧张,在车站看见黄寻荣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都说丑媳妇还是要见公婆的,他们这见面可以说是非常糟糕了。

      他们会谈论什么呢?丁言一快高考了,无论是学业还是伦理都容不下他和丁言一的这一段感情。他看起来不像个好学生,他还有一个看起来像神经病的爸。正常的父母压根就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和他这样的人接触,更遑论……交往。黄芩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今天真是……糟糕透了。

      丁言一出去了很久,久到黄芩甚至以为丁言一已经跟父母回去了。等到片子结果出来了,黄芩去取,医生告诉他内脏没什么问题,只是皮肉伤。黄芩看着单子,不禁嘲笑丁言一的大题小作。他要是不扛揍,根本就活不到这么大。

      黄芩又回到了走廊,正打算给丁言一打电话时,看见丁言一回来了。

      丁言一一眼就看见了黄芩手里的东西,他着急地问:“没事吧?”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黄芩躲了一下,后退一步说:“医生说我不行了,准备后事吧。”

      “草!”丁言一急眼了,一下子扑过去抢过报告单,一行一行看下去发现都正常。他抬头,看见那自称命不久矣的孙子正憋笑憋得辛苦。

      “我草!你讨打是吧?”丁言一说着,作势要去拽他。

      黄芩伤在肚子上,一笑起来就扯得疼,现在想笑又不敢笑,只能说:“别,我肚子痛。”

      丁言一骂他:“活该!什么玩笑都敢开!”

      “我错了。”黄芩没什么诚意地道了歉,“你爸妈呢?”

      “走了。”

      “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不管我们的事了。”

      黄芩皱眉,说:“别乱开腔。”

      “真的。”丁言一笑了笑,把黄芩之前被他揉得向后支棱的头发朝前面拨了拨,“只要我专心高考,怎么样都行。”

      丁言一想起丁父刚说的话,由于时间间隔很短,所以一字一句记得格外清楚。

      “他能劝你回来学校,我就不想计较现在的事情了,你是成年人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己清楚。”

      “高考最重要,我和你妈只是暂时不管你,所有的事情高考后再谈。”

      “暂时不管不代表你们可以放肆,你们还是学生,早恋本来就不应该,最好适可而止。”

      “丁言一,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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