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江湖》姬婼

9、Chapter 9

　　血月坠落，朝阳东升。

　　肖硕是被自行车尖锐的铃声和菜贩的吆喝声吵醒的，伸懒腰时把小腿抻出去，却碰了壁，被踹了回来，他顿时惊坐起，揉了揉惺忪睡眼，说：“谁踢了我一脚，害我从我沃特玛莎蒂奥庄园的八百万平米的大床上醒过来。”

　　白澈从他胳肢窝下钻出来，差点被压死：“别挤我，师颐刚刚答应要帮我写作业。”
　　“我什么时候说……”师颐睁开眼睛，一手拍打额头，一手推搡身边的人，也是十分懵逼：“什么这么臭？”

　　这时，一条大笤帚落下来，环卫阿姨嚷嚷开：“醒醒！起来了，俺要收垃圾！好好的小伙，睡哪里不好，睡垃圾堆上？”

　　——

　　“快看，是车！是人！活生生的人！”
　　肖硕跨过垃圾堆往外冲，激动地连电脑包也忘记拿，一个滑跪跪在人行天桥前，哭天抢地，口中念叨着“我终于回来了”，吓得环卫阿姨还以为是神志不清的精神病，赶紧提着笤帚撮箕离开。

　　非机动车道上，骑着共享单车的上班族蜂拥而过，换乘的公交车站排起长队，地铁口来往的人行色匆匆，咬一口煎饼果子，扫一眼手机时间，背着包向前猛冲两步。
　　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工作日。

　　师颐上前，顶着路人诡异的目光将肖硕拖走，等到了僻静的角落，总算能坐下来好好商讨大计。先前那条路，路牌上写着花和大道，路名并不在师颐这个老成都的认知内，想打开手机百度，手机却不知所踪，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肖硕身上。
　　肖硕窘迫地说：“我，我没带。”

　　白澈问：“那怎么办？要不先去你家？”
　　肖硕摇头：“你忘了五虎上将了？我可不敢回去，万一再跑进那个古怪的世界，还不知道下回有没有命出来。”他也觉得这事显得自己又丧气又怂，想抛些轻松的梗，缓和缓和当下紧张的氛围，“不如我们找大师算一把，再做个道场。”

　　白澈问：“算什么？”
　　肖硕说：“就问，进入小说怎么办？”
　　白澈哼笑：“建议电一下，十万伏特那种。”

　　“别吵了！”师颐调停，先指着小说家，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你是根源的所在，不论是猫，还是小说情节都与你有关，我们确实应该谨慎为上，先说说之前发生了什么，再商议对策。”

　　肖硕便将当晚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那天我在家码字，楼上装修，电钻声实在太吵，我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偏偏又是工作日的白天，错开了早中晚休息时段，合理合法，我上楼提醒过两次后没能改善，干脆背上电脑出门找了间咖啡馆。”

　　“后来晚上十点，咖啡馆关门，我就回家了。掏钥匙的时候听见家里有动静，起初以为是那五只捣蛋鬼，后来一开门才发现，屋子里塞满了猫！简直是猫灾！”肖硕的声音骤然尖细，小舌随恐惧而颤抖，发出“嗬嗬”的促音，“你知道满满一屋子，从地面到天花板全是猫，以各种角度盯着你，毫无可爱，只有惊悚！”

　　“指挥他们的正是我的五虎上将！我当时转头就跑，在楼道里又骂又喊，大声示警，可是没有一个邻居开门出来，连带小区里也是死一般的寂静，我冲到主街上，就遇到了你们，你们是我唯一见到的活人！”

　　听完他的说辞，师颐抬眸望着晴空上明晃晃的太阳，脸色并不见好，如果昨夜当真身处异世界，那么两个世界的交错更替，恐怕比他们想象得还要不分明，那如今眼前见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白澈踩在师颐的帽子里，两爪搭在肩上，小心翼翼问：“你不会也觉得是恐怖片吧？”

　　“说不上来，”师颐摸着下巴沉吟，“我们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去找到昨晚的报亭和那期杂志，看看会不会有空间交合的线索，肖硕，你不是说故事是你写的？你应该有底稿，找出来我们研究一下后续，看是否真的要去找到猫侠，来克制所谓的猫王。”
　　肖硕点头，自然而然跟着他的思路走：“那第二条路呢？”

　　师颐说：“买些物资，至少做到今晚有备无患。”
　　白澈打了个响指：“报刊亭，商店，好嘞，出发！”于是，在猫爪的指引下，两人转头进了一间早餐店，先来了三碗豆浆，三根油条，一屉小笼包。鉴于早晨生意火爆，人满为患，忙前忙后的老板招呼他们在行道树下候一候，自己送完餐立刻再架设一张新桌子。

　　“是这个吗？”
　　肖硕指着一旁垒放的杂物堆，再得到认可后，上手一扛，直接将桌板扛了过来，三两秒组装好，抽空顺手摸来隔壁桌的筷筒和纸巾。白澈站在小板凳上，两爪扶着小桌板，一边喝豆浆，一边夸：“你这一身膘可没白长啊！”

　　师颐用不惯一次性筷子，正在跟老板商量，之后见人忙不过来，又顺手跑个腿，把包子端过来。
　　肖硕正得意地说：“我年轻的时候可是武行的武生。”

　　师颐说：“你现在看起来也不大。”
　　肖硕叹了口气：“至少大你们三个代沟以上。小时候念书念不下去，就送到武校学武术，后来海东的剧组招人，就去干了几年武打替身。剧组的规矩多，什么都得听导演的，打不过瘾，干脆提笔自己写。“

　　白澈睨了一眼：“你这身板也不像。“
　　肖硕狠狠咬了一口油条，嘴里囫囵不清：“发福了嘛，闲下来还不许长肉的吗？其实我还有个想法，我这心里不踏实，不如先报警。”

　　白澈说：“你看过《美人鱼》吗？你预备怎么说，到了晚上，那猫就跟白花花的浪一样滚滚而来，在马路上丧心病狂追着人类跑，还能自动组装成猫形高达，领头的猫甚至能一拳一辆跑车？”他实在过于激动，一爪把碗扣翻，扣到自己脑袋上，但嘴上的话不绝，“人家会说，小伙子，很潮嘛！”

　　“潮？”
　　“《观潮》学过没？初中课文里我仅剩的能背下的几篇。”说着，他又摇头晃脑念起来，“方其远出海门，仅如银线；既而渐近，则玉城雪岭际天而来，大声如雷霆，震撼激射，吞天沃，势极雄豪……（注）像不像，你就说像不像我们昨晚见到的？”

　　师颐把碗取走，用湿纸巾给他擦了擦毛，顺带拿油条敲了敲猫头：“小声点，你想让所有人都发现你会说话？先前背课文，可没见你这么利索！”
　　说到背课文，白澈后知后觉，浑身一个激灵，差点都忘了，之前替他跑腿买早饭的账还没结，于是扭头看着他的脸。师颐若有所感，亦转头盯着他如今又软又萌的小脑袋，还有那极其不爽的眼神。

　　随后，两人异口不同声——

　　师颐：“你付钱！”
　　白澈：“快给钱！”

　　肖硕不明所以，脱口道：“准备吃霸王餐？”
　　老板娘耳朵尖，由是捕风捉影，趁店里人渐少，立刻搬了根小马扎坐在他们附近择菜。这是家家族店，帮工都是亲戚，地理位置又靠近写字楼，早上做早点，中午就做盖浇饭，一日生意不绝。

　　师颐看见了，也不介意，反而玩笑：“老板娘，我们要真付不出钱，能不能把猫抵押在这里？”
　　老板娘十分嫌弃：“就这毛家伙，能干啥？”

　　白澈刚想开口，立马被师颐捂住嘴巴：“能洗碗，能涮锅，能择菜！”
　　老板娘放声大笑，连方言都出来了：“豁我！我看他只会吃，这样的我也有一只，本来是买来抓耗子的，结果吃成了头猪。”说着，她转头朝门店里头喊：“猪啊，你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在这里！”

　　没一会，桌子底下爬出另一只橘猫，和白澈来了个骄傲的对视，随后想跳上桌子宣布主权，却好几次都没扒上去，最后体力耗尽，摔在地上装死。
　　老板娘嫌弃归嫌弃，但仍旧热情地把家猫抱过来一块儿玩。

　　白澈很高冷，窝在师颐怀里喝豆浆。
　　猫猪大感被无视，心想黄毛小子，在我的地盘上还敢摆脸子，看我不给点教训，于是走过来，大尾巴一撩，把新盛的豆浆照着白澈的脸呼，师颐本能推开，白澈顶着瓷碗跳过去，把猫猪暴揍一顿，扬长而去。

　　师颐劝架，看早餐吃了个七八，索性付了钱，顺便把猫吃过的碗一并买下。明明是自家的猫挑事，老板娘很不好意思收这钱，但看小伙子坚持，也不再推拒，露着一口大白牙，远远调侃：“看不出你家猫小小一只，居然还是个武松。”

　　注：引用自《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