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江湖》姬婼

46、Chapter 46

　　西门吹猫气势一落千丈，瞬间从地狱魔鬼变身喜羊羊，点头哈腰，赔礼道歉：“您先过，您先过。”等他转身，撞见白澈憋笑憋到胡须高高翘起，劈里啪啦一通甩手通背拳，摆了个起手，朝他勾指：“小猫，重来。”

　　说完，刚才那一套拳副作用上头，打得自己先龇牙咧嘴，捂着手臂大腿是又搓又挠。师颐看不过去，上前放话。
　　白澈着急，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劈叉将他脚踩住：“慢着，万一是圈套。”随即，他将另一只小爪子拖了过来，为保持气势风度，干脆在师颐脚上来了个老大爷式的翘腿坐姿，下巴抬起，眼神示意：“西门吹猫，你在等一剑封喉的机会吗？”

　　“告诉你，你的吟唱已经被打断，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放你娘的屁！”

　　西门吹猫跳起来，把拳头抡成满圆，口中高喊：“啊呀呀呀呀呀——”师颐听到身后传来不寻常的动静，迅速闪开，走之前不忘把白澈踢出去，漆黑空荡的楼道忽然亮起灯，随即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一只黑狗窜了出来。

　　或许是卷成一团的发福橘猫像只平日常玩的皮球，狗子跑偏，先冲白澈去，白澈认出这是师颐邻居王老太养的小宝贝，奋起一爪子挠向它的脸：“傻狗！那边！”
　　狗子果真给打懵，以为对面那整得花里胡哨的家伙是猫主人，冲着他屁股撵过去，场面实在恐怖血腥，西门吹猫窜上跳下，一激动，直接一个熊扑，双手双脚挂到了师颐身上，紧紧抱住，不肯松手：“他娘的，我怕狗！”

　　师颐盯着冲他狂奔而来的黑狗，喝了一声：“坐好！”
　　黑狗大惊，明明这小白脸啥也没干，威慑力却堪比家中老太，它心里不由发怵，只觉得对上他，准没好果子吃，立刻收嘴，来了个急刹车。同时，楼道里传来尖叫：“呀，贝贝！回来！”

　　王老太的孙女一口气跑过来，拽着狗绳，转头一看，是隔壁的帅哥哥，立刻发动颜控技能，对着狗子一顿狂喷，随后又哭哭啼啼一个劲儿道歉：“你怎么可以咬师颐哥哥呢！我跟你讲，你加餐的鸡腿没了。”
　　狗子呜嗷一声，颇为委屈，心想刚才幸好收住，不然何止晚饭没了，没准自己就变成晚饭。

　　白澈目送狗子被拽走，心里还莫名有点悲壮。

　　师颐干咳两声，问：“你找我们干什么？”
　　西门吹猫从他身上跳下来，整了整衣衫，活动活动筋骨，张牙舞爪像是要再练两手的时候，他突然小腿一软，抱着师颐的腰失声痛哭，再没了刚才的威风：“我他妈不赚点钱怎么情怀，我不挣点人气，哪有人看我剪辑的东西，哪有人会为武侠买账，我不……”

　　赚钱来供爱好，又不是没有这样的社会先例，或许真是他们误会他了，白澈顿时被感动喵喵直叫，一把鼻涕一把泪，往师颐裤脚上擦。
　　师颐把西门吹猫抖开，居高临下：“说重点。”

　　西门吹猫演不下去，把头发一甩，悻悻道：“有人踢馆。”

　　师颐拎上猫，扭头要走。
　　西门吹猫“唉唉”两声，拿出自己剪辑的半成品撵上去：“你们要的‘白衣与花与剑’我都剪了，但是素材太庞大，还在整理，请再给我一点时间。至于猫武侠系列，我……我还是希望能有始有终，如果你们愿意跟我回去，我保证，不会再逼你们，承诺我也会好好履行……”

　　老实说，听过这些话白澈有些心软，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所谓“艺术世家”的基因，使得师颐无法接受铜臭味对于梦想的玷污，但自己其实能够理解西门吹猫——
　　小时候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他老爹老娘市侩精明又爱攀比，是典型小商人心态，什么都不肯吃亏，他也曾为自尊鄙弃过一段时间，后来有一年暑假，跟着老舅去打了一阵散工，在社会的毒打下，明白了赚钱的不易，也意识到生活并不只有诗与远方，他的中二也只敢是偷偷的耍嘴皮子式的中二。

　　“师颐……”
　　白澈用爪子拨了拨师颐的手臂，欲言又止。

　　师颐却表现得冷酷绝情，并且不像讨价还价扭头走的套路，是打定主意不想再听他多说一个字。

　　西门吹猫无计可施，总不能把人捆回去吧！犯罪的事情他可还做不来，可望着少年与猫远去的背影，他又十分不甘心。
　　“难道你曾真心投入的东西，还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他操着嗓子大声喊。

　　师颐的脚步忽停，身子一震，像是想起了什么。
　　西门吹猫瞧着有戏，立马顺竿往上爬，拿出手机播放早已准备好的视频：“就是他们，剽窃我们的创意，还说什么只是偶然雷同，你们看，这个猫，这个招式，这武功，气不气！这模仿得还不明显吗？”他又翻到评论区和私信，一条一条指着说：“我和他们对质，他们还不承认！可气死老子！”

　　白澈探头，用爪子往下翻记录——

　　“我们这个猫真的会功夫，敢不敢出来单挑。”
　　“谁不敢，不敢是孙子！”

　　“孙子，就等着你！”
　　“等着，等我抄上我家猫，不对，我家秘密武器，而且我告诉你，就你们这个胖橘，这个体型，你确定能跳得起来？别被按在地上摩擦，像滑板鞋一样，摩擦摩擦……”后头还紧跟着一个扭屁股的骚包表情。

　　白澈猝然抬头，恰好师颐也垂眸望过来，正准备将他的爪子收回去，随后准备发挥大家长作风，好不废话，把这个聒噪的家伙关在单元门外。但从猫的眼睛里，他读出了更深刻的内容，便抿着唇，像是在等对方开口。

　　一向不稳重的白澈却什么都没说，仿佛内部消化就已经花费掉他大部分的精力——这个猫，这个视频里的猫，绝对不是山寨版随便蹦迪两下装样子，那个起手，那个定式，那个拳风还有走位，绝对有高人排兵布阵！
　　要不要说出来呢？

　　白澈心里烦乱，挣开师颐的手，气鼓鼓冲出小区花园。
　　师颐追上去：“诶，你去哪儿！”

　　西门吹猫气喘吁吁跟在后头，还以为这猫气性上来，要去找人中门对狙，没来由来了一句：“这猫知道路吗？”
　　白澈边跑边嘟囔：“不知道！气死了，可以攻击我的表演天赋，不可以攻击我的体重！还不许我跑一阵，瘦成一道闪电？”

　　两人一猫跟串子一样，师颐抄近路截上去，距离近，听得清，立刻说：“闪电直径60千米。”
　　白澈脑子里不禁浮现出巨星圆柱猫的画面：“？？？”

　　人行道前，绿灯跳红，自从上次自己贸然前冲，差点连累师颐跟自己一块车祸后，身体像是形成了肌肉记忆，踏出去的爪子一缩，在马路牙子跟前自动停了下来，原地抓狂三秒，改朝绿化带的小树林跑去。
　　师颐见势，堵在了他跟前。

　　白澈哼哼：“师颐，有没有女生吐槽过你钢铁直男？”
　　师颐蹲下身，摸了摸他脑袋，无辜地说：“嗯……我记错了，闪电的直径只要20厘米，就这么大一点，跟你差不多宽，也不是很胖。”说着，他还用手比划，大概就半个课桌的宽度。

　　白澈给他气笑，用爪子去拨他的手，这时，天上凭空落下一柄剑，洞穿平地，横向撕开裂纹，白澈当即给了师颐一掌将他推开，仍抵不住剑气狂涌，将之震得连退数米。西门吹猫刹不住脚，一个屁股蹲，滑坐在裂口前，只会“卧槽”两个字。

　　卧槽，卧槽，卧槽……

　　弱势更不能露怯，师颐极力稳住身形，气定神闲掸开身上的尘烟，实际上，他的眼里满是慌乱，直勾勾盯着前方硬吃下所有招数的白澈，担忧不已。
　　风卷落叶，簌簌不停。
　　两人一猫下意识仰头上望，天上掉下来的可不是猪八戒，而是一只猫，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四平八稳落在剑柄上，眼睛要睁不睁，率先打了个哈欠。

　　西门吹猫自然不肯相信眼前超现实的景象，立马两指朝天大喊：“谁啊？高空抛物！”
　　“咚——”
　　话音刚落，砸下来个手机，不高不低，将好把他敲晕。

　　师颐预备去拖人，瞥见手机边角破了个洞，整个膜碎成了冰晶渣，但屏幕还亮着，依稀能分辨正在通话。
　　“喂，喂，听得见吗？”

　　剑上的白猫换了个姿势，爪子一勾，隔空将那手机抓了回来，懒洋洋中多少又透着点呆：“我找到他们了，看起来都是弱鸡，很好打，速度清场，等我回来吃个鱼火锅。”
　　白澈身形一晃，闪至师颐跟前，将他护在后头。

　　两猫大眼瞪小眼，目光角力了半晌，白猫忽然舔了舔爪子，脑袋宕机一秒，为难地开口：“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台词没说？”
　　“什么台词？”
　　“何方妖孽？”
　　“吃俺老猫一棒？”

　　白猫想了想，说：“你不是应该歇斯底里来上一句——你先走！”
　　乍一听，白澈心里得意洋洋，师颐那能跟电视剧一样吗，他俩是什么关系，那可是生死之交，同甘苦共患难的革命战友，怎么会做那么没意气……眼角别过去，身后的影子蓦然一空，白澈再把脑袋往后扭了扭，已在三丈开外的师颐朝他抬了抬下巴。

　　白澈流下伤心的泪水：“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师颐还非常实诚地补了一句：“站远点，免得被误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