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江湖》姬婼

24、Chapter 24

　　如果说之前在小说家奇幻颠倒的世界里还抱有侥幸与兴奋，现在劲头过去，看日子一天天流逝，白澈心里越发没底。
　　不知道家里怎么样，发现他失踪会不会担心？
　　他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再三犹豫后，怂恿师颐去借屈平的手机，但不知道为什么，电话始终忙音占线，没能打通。

　　师颐安慰他：“不然我们去找个公共电话，再多试几次？会不会是家里人设置了骚扰拦截，况且这样打，万一回拨到屈哥手机上也不好解释。”
　　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又无处排遣焦虑，白澈只能应他。

　　出门前打了声招呼，屈平正在点钱做账，没说什么，等要出门时，忽然又把人叫住。师颐心头一紧，想着会不会是自己天天抱着猫惹他起疑，但他不能露怯，便稳住起伏的心绪，维持自然表情。
　　屈平并没有提猫，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事，反倒是说起自己一会要去养老院，问他是否要一块去探望。

　　前些日子往返跑，眉目间多是愁绪，结合三兄妹闹事，可见老爷子身体不大行，如今愁云散去，眼梢上多了几分明媚，或许事有转机。
　　师颐不想扫兴，爽快地答应，要了个地址，说一会直接过去。

　　一人一猫找了个公共电话亭，拨了几次，依旧无人接听。

　　白澈吓得大汗淋漓：“难不成时空错乱？”
　　从前看过不少重生穿越小说，但都不过消遣，当这些故事真落在自己头上时，后怕更胜于兴奋，他不觉得自己回到过去就真能发奋图强成为学霸，也不觉得到了异世界能比现在过得更好，但亲人永远是亲人，失去了他们，还会还给他吗？

　　“师颐，我再也，再也不看小说了，我……”
　　“别怕，等一切过去，我帮你解释。”师颐温柔地替他顺毛，同时帮他缓解焦虑，重拾他的信心，“白澈，电话如果打通，你预备怎么说？去朋友家？出去玩？你能去多久？尽快把眼前的事情解决，才是当务之急。”

　　白澈没吭声，似乎在笑话他的说辞。

　　夏日雷雨来得又急又狠，眨眼的功夫，天空阴云密布，地面热气蒸腾，只待一道脆生生的雷响，大雨倾盆而下。
　　师颐出门没带伞，附近也没有卖伞的人。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白澈历来是单线思维，想一事是一事，愁雨的同时顺势便把刚才的困扰放下。
　　五金店只有一道小门，人塞在门口则进出不便，老板虽然没赶他们，但雨势久久不停，总不能不让人开门做生意。师颐不好意思，抱着猫往旁边挪，头顶上屋檐浅，水珠连串滴落，滴到猫的耳朵里。

　　白澈甩水，回头发现师颐正盯着他油光水滑的皮毛看，不由打了个激灵：“你这眼神让我毛骨悚然。”
　　师颐开口：“我想……”
　　白澈伸出爪子，交叠胸前，比了个“达咩”的动作：“不，你不想。”

　　师颐谨慎小心地端起猫，庄重而正式地顶在头上，勇敢地冲进暴雨中。
　　白澈松了口气，又觉得哪里不太妙：“你认真的？”

　　师颐忽悠他：“你就当冲了个澡。”
　　“你见过哪只猫爱洗澡！”白澈炸毛抗议，嘴上开启连珠炮模式：“套个塑料袋在头上不香吗？我爸以前就这么干过，真的，顶用！师颐，你信我，你不怕脖子断我还怕磕着牙呢！你看那边，那边有卖橘子的，你跟他说买一斤，只要袋子不要橘子，啊呸，把橘子吃掉……”

　　是这么个道理，师颐倒真没想他能管大用，迅速听取建议，趁下雨顺便跟挑挑子的压价，不多不少买了一斤四个。
　　买完雨说停就停，给出去的钱也不好要回来，他干脆把猫一并装进口袋，边走边剥橘子。

　　猫：“你礼貌吗？”
　　眼前这家伙有时候的操作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譬如现在，白澈蹲在口袋里剩余的橘子上，姿势堪比孵蛋的老母鸡，且着实体验了一把坐轿子的摇晃感，脸色算不上好：“他喵的，你真是个天才，令人窒息。”

　　橘子吃光，天也放晴，不仅万里无风，碧空白云，太阳甚至抬头，温度急剧上升，光线十分毒辣。
　　师颐把白澈从口袋里捞出来。

　　“算你有点良心。”白澈心里如是想，随即用爪子拍了拍脸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的残留体，顺带着伸了个懒腰，但转头就发现自己又被举了起来。
　　不是吧……
　　直到再此被端正地放在脑袋上，白澈无语：“你怎么回事，雨天顶我就算了，晴天也来！”

　　师颐一本正经：“让你晒晒太阳。”
　　白澈再不信他一个字，板着脸：“请你诚实一点。”

　　师颐想了想，说：“……阳光刺眼，我没带墨镜，不如你再把尾巴放下来点？”
　　被阳光一烤，皮毛干得发亮的橘猫正要开口怒骂，三米外走来个路人，时不时抬眼瞧，就差把眼珠子粘在师颐身上，他立刻闭嘴缩了回去。错身而过的一瞬间，只听见那路人甲同情地感叹：“可怜啊，这么好的一个帅哥……”

　　没注意，白澈被低矮的树杈挂住。
　　师颐双手接住下落的他，此刻，白澈心念已死，面无表情：“承认吧，你就是在玩我，我祖上是不是跟你有仇？”

　　——

　　养老院坐落在市郊区附近一处文化公园旁，绿植覆盖广，环境很是清幽，往来没有重型车，甚至连车都极少。
　　大门拐进去，是整片绿地。
　　屈平就站在绿地后的桂花树下抽烟，见“大傻”和“二傻”远远走过来，不是冤家不聚头。老二方国伟先看见，拽了一把方国栋的胳膊：“喂，咱们得先给他个下马威，不然一会上楼，莫得机会。”

　　方国栋脾气粗暴好忽悠，与他一拍即合，把烟头一踩：“你说怎么整？”

　　“你把膀子露出来，对，背心也脱掉，”方国伟还在他酒肚子上拍了一巴掌，肥肉像十米跳台的板子颠了颠，引得一声鄙弃，“老大，你注意一下身材管理，你是打算用脂肪去吓唬人吗？”
　　方国栋把他推开：“少废话。”

　　“是是是，一致对外！”老二见风使舵，夹着真皮包，顺势给他递了只墨镜，再从裤兜里掏出一条地摊九块九的大金链子，擦了擦，嘱托道：“这可是真金的，不能不还我，折了要赔的。”

　　方国栋早就失去耐心：“行喽，后续做什么，直接上。“
　　方国伟眼珠子一转，边说话边往路旁躲：“你上去，叼着烟，然后跟他说：‘看什么看，找削是吧，房子，老子是不会让给你的’，记住，拽一点，欠扁一点，你就当藐视地上的一坨shift。”

　　方国栋翻了个白眼：“shift？我怎么觉得你在诓我？”
　　方国伟痛心疾首，捶胸顿足：“你可是我亲哥！”

　　“行吧，”方国栋点头，把身上的装备一件不落地盘了一遍，鼓起勇气向前迈步，但很快又打着旋转了回来，把墨镜往鼻头上一滑，语气已萎：“万一真动手怎么办？”
　　方国伟教育他：“大哥，碰瓷会不会？往地上一躺，挨一锤子，换一套房子，你自己说划不划算？老爷子就在上头，听说能坐轮椅出房间溜达喽，我一会悄悄过去把护士喊来，看能不能带老爷子下来放风，你懂我意思吧？”

　　方国栋拼命点头。
　　方国伟在他肩上拍了两巴掌，给他鼓劲：“哪有老子不疼儿子的，你被打，还能给他房子吗？我问过律师，赠与合同出现了法定事由可以行使撤销权，其中就包括伤害赠与人的近亲属！”

　　方国栋走了两步，暗暗竖起大拇指：“没问题吗？”
　　“行了行了，我给你掠阵，”方国伟急不可耐推人，“快，再不去，人家要过来，我们就被动了！”

　　老大趔趄着扑腾过去，迎面撞上一堵肉墙，却不是屈平，而是抱着猫嚼着口香糖的师颐，师颐舌尖一顶，面无表情吹了个泡泡，“啪”一声，爆了他一脸。
　　方国栋憋红脸，指天对地骂了一句：“shift！”
　　师颐忍住没笑，机械式毫无诚意地道歉：“不，不好意……”

　　“不长眼睛啊！”方国栋尖着嗓子，斜眼看向一旁的屈平，卯足了劲儿喊，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师颐好心说：“我给你找张纸巾擦擦。”

　　猫从大口袋里钻出来，三五步爬上肩，爪子哈气，心想：这个我在行，最近刚练会一招，隔空取物——
　　一爪子下去，粘黏的口香糖是打掉了，可墨镜也歪了。

　　方国栋目瞪口呆。

　　“失手失手。”
　　白澈慌张，小声念叨着，反向想再挥一爪子，把墨镜给他打回原位，结果内力太强，加速燃烧，只见局部小型飓风过，整条烟全部烧成灰，落了下来。

　　摇摇欲坠的墨镜摔在水泥地上，屈平踩了一脚，发出绝望地咔擦声。
　　“有事？”
　　“我……”方国栋找手机没找着，端着成年人不失礼貌的微笑，掸了掸胸口的烟灰，熟练拿出打火机：“兄弟，再烧根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