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江湖》姬婼

19、Chapter 19

　　律师哆哆嗦嗦不敢搭话：“那什么……”
　　三兄妹异口同声：“闪一边去，轮得到你说话？”

　　律师面色一正，把公文包往咯吱窝下夹紧，说：“劳烦把钱结一下。”
　　方国伟反应过来，叫停：“等等，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打住——”他转头对着大块头喊：“屈平，你，你这个诈骗犯，骗老人钱，难怪死老婆光棍一根！”

　　本来听了小苏的话，不想再看闹剧的屈平把烟一扔，皮鞋碾了碾，突然一个旋风刀法杀过来，把方国伟跟前翻倒的广告牌砍下一角：“都给老子闭嘴！”
　　抽泣的方素青顿住。
　　方国伟往方国栋背后一靠：“大，大……”

　　“大什么？”
　　屈平睨了一眼。

　　方国伟气焰瘪下来：“好的，大哥。”
　　屈平把家伙收起来，叫上小苏去给隔壁家的老板清算赔偿，自个则板着脸放话：“老子以前讲义气，□□进去过一次，不介意再进去一次。”

　　兄弟俩像小学鸡一样温顺地连连点头：“是，大哥。”
　　屈平挥手：“散了吧。”
　　方素青率先撤退：“是，大哥。”

　　等人前脚进店，方国伟趿着皮鞋，边跑边喊：“凶什么凶，你给我等着……”屈平侧目，一抹余光就将他脚脖子吓软，火速逃离：“你给我等着，等……”
　　小苏给老板递了根烟：“屈哥！”
　　不明所以的路人小声议论：“我看这老板不像好人，怕不是混社会的。”

　　小苏不高兴，嘟囔着：“以后少来吃。”
　　屈平安抚：“没事，不管他们。”过后他进厨房，提前做了一份，端给外头等了大上午的少年。

　　工作日的中午生意差了点，屈平到收银台摸新的打火机，视线扫过桌子，看师颐直愣愣站着，随口问：“不好吃？”师颐没说话，他转头去看，发现碗里只剩下漂浮的佐料，而那只不离手的猫显然被辣瘫了，挂在桌子上翻肚皮。
　　“嘿！”
　　大块头吹了声口哨，问：“结账？”

　　师颐低头凝视着红汤中的倒影，涨红脸，局促结巴：“结，结……”他把手伸进裤子口袋，却半天摸不出钱来。
　　白澈掀开眼皮，心想：这家伙心理素质太好，居然能演得这么像。

　　师颐注意到他惊愕中带了几分崇拜的眼神，清了清嗓子，把他支出来的美腿挤开，压低嗓音，老实说：“我是真没钱，银行卡和身份证都不见了。”可在肖硕幻想的异世界里，明明东西还存在，他左右寻思，要么白澈变猫那天起所见皆是假相，要么就是离开上一个世界时不翼而飞，眼下别说纸币，连张卫生纸也没有。

　　这时，小苏不在，店里新来的顾客转移屈平的注意力，给他们又挣来喘息之机。
　　进门的小朋友先去凳子上乖乖坐好，孩子的妈妈正在收伞，从门口的架子上取装伞的透明塑料袋，门口忽有农民挑着一挑子新鲜大樱桃走过，喊价便宜，孩子他妈一边嘱咐一边追了过去：“麻烦老板帮我看一下，马上回来。”

　　屈平这个老板兼厨子又做起了跑堂：“想要点些什么，这是菜单。”
　　“这，这个……”小孩子显然被他的霸气唬住，指着图片，声音小小。大块头立刻把叼嘴里的烟摁进垃圾桶里，不知道从哪个口袋里掏出只散装玩具，只是那玩具实在劣质，小朋友刚捏住脑袋，脚就掉了。

　　屈平挠了挠头，邀请小朋友到后厨围观：“算了，给你来个表演。”
　　菜案一放，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整套崭新的刀具，拉上围裙，用发胶推出大背头，肌肉绷紧，露出纹身，面对身前的小鱼，一通操作。

　　“小朋友，这是你要的儿童套餐。”
　　小男孩立马哇哇大哭：“我要妈妈！”

　　屈平赶紧半蹲下来，唱歌：“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不仅唱着，还非要小朋友骑在他肩膀上，在餐馆里乱晃。
　　白澈抽气：“现在都流行男妈妈吗？”
　　面色平静正在喝水的师颐呛了一口在傻猫的毛上：“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白澈用爪子支起脑袋，在桌子上做了个拉伸，小眼神要多灵动有多灵动：“哪种眼神？”听着耳边不断的小毛驴，又自言自语说，“要不改叫他驴哥算了。”
　　驴哥撞着桌角，看少年还立在那里，回过味来：“吃霸王餐啊？”

　　师颐迅速入戏，闷闷不说话。
　　屈平抓着小孩垂在胸前的脚，边走边哄孩子，不忘添句嘴：“刚才怎么不跑？”

　　孩子妈妈提着两袋子抢购的水果进门，恐高的孩子如释重负：“妈妈！”
　　妈妈率先注意到的不是他，而是堵在走道里的师颐。

　　“妈妈，这不是刚才在马路上救猫的小哥哥吗？”
　　孩子妈妈打量师颐贴在额头上半干不干的头发，还有他抱着猫内向忧郁的神情，立刻拍板定论：“好像真是。”

　　“救猫？”
　　屈平把人放下来，拉开椅子，翘腿坐下，用指节敲了敲桌面，问：“有身份证吗？”
　　师颐摇头：“没有。”

　　“一看就是学生吧。”
　　师颐顺着台阶下，机智地说：“我，我洗碗赔给你，别跟我家大人说。”

　　屈平摆摆手，特豪爽：“你们这种暑假打工被骗的小孩我见多了，本店不招童工，学生崽好好回去学习，洗什么碗，请你吃一顿还不会倒闭。”说着还上手，要把“离家出走”的惨兮兮的孩子送回去，“家在哪里，报个地址。”

　　恰好电话进来。
　　屈平不得不放手，转头去角落里接，人不方便听，但猫可以光明正大上，白澈立马跟进，当起传声筒。

　　根据零碎的对话判断，电话是养老院打来的，有一老人突发疾病，正在抢救，问他要不要来看一眼。
　　非亲非故只有一种可能，想必是这大厨子常在那处当义工。
　　拉肚子的小苏扶着墙出来，屈平交待了几句，换上外套带着雨伞要出去，走开前叮嘱师颐先留在店里。

　　本就没客，又翻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小苏一边收拾碗筷清账一边和几人闲聊，三句不离给屈平打抱不平。
　　师颐和白澈从她嘴里听了不少事，说他经常做义工，经常去看护小孩，赚的钱留够生活，大部分都捐了出去。说起自己刚来的时候，有一次听说附近养老院失火，消防还没过来，他仗着体力好冲进去扛上人就跑，来来回回累到虚脱。

　　其实，一开始报名时，人家养老院嫌他长得一脸凶相，还不想他去，又因为夏天经常光膀子，老给人误会。

　　“他刚才说进过局子，那都是吹牛胡说的！”小苏急忙解释，“屈哥就是太超然物外，不在乎。”
　　师颐找着套近乎的机会打听：“那刚才那几个闹事的人是……”

　　“方大爷的孩子。前几年大爷中风，几家人都不愿意赡养，就送到了养老院，屈哥经常去看他，陪他说话。我听人说现在不是出了个什么意定监护吗，不孝子女怕屈哥抢财产，过来几次，不是威胁，就是在店里闹事。”
　　她一拳打在桌子上：“对付流氓，就要比流氓更浑！”

　　雨连绵不停，屈平一直没回来，小苏为了省电，把店里的灯关得只剩收银台附近的一小盏，最后干脆锁了门，提上包约着牌友打牌。鉴于老板的叮嘱，她没让这吃白食的一人一猫滚蛋，而是哄他们帮忙看店。
　　这不，瞌睡遇上热枕头。

　　等人撑伞离开，师颐和白澈立刻把厨房地面翻看了一遍，包括边角和垃圾桶，连带卫生间也没放过。
　　白澈捧着脸，没精打采：“难不成还在鞋子底下？”
　　师颐沉思，抬眼凝望天花板：“或许在楼上。”店面不小，拐角有个楼梯上二楼，二楼占地不大，形似现在loft公寓挑空设计，用作宿舍，一举两得，既能经营，又能住人。

　　可惜的是，门上了锁。

　　师颐和白澈等得无聊，蘸水在桌子上下五子棋，最后双双困倒，直到传来卷帘门抬起的刺耳尖声。
　　黑暗中只有烟头上的火星子闪烁。
　　“还没走啊。”屈平播下日光灯开关，随手拉出一根椅子，长腿伸张，脸色疲惫，“哦，忘了，我叫你们留下。”

　　师颐半梦半醒，脑中一片混沌，下意识把猫提过来抱在怀里，似乎这样才有安全感。

　　屈平看他盯着影子不说话，像是十分怕生的模样，软下语气，哑着嗓子说：“抱歉，出了点事，暂时走不开，没办法送你回去。”
　　“我可以……”
　　“不行，帮人帮到底，我必须送你到家人跟前才能放心，”屈平摆摆手，“不用多说，你们在这里住两天，管吃管住。”

　　师颐和白澈对视一眼，并未表态，门外忽然传来巨大的拍门声，拍得整个卷帘门唰唰往下掉漆。屈平掐掉烟头，走出去一瞧，竟然是隔壁盲人按摩的老板娘，见人便尖着嗓子喊：“不好啦，小苏给人打进医院了！”
　　“进医院？”
　　屈平当即打了辆出租，一行人又风风火火赶过去，问及缘由，才知道先前她们搓牌，赢家请客，撸串喝了点小酒，路上跟人口角，结果直接上瓶子，没成想就躺上了。

　　消毒水味扑鼻而来。
　　此时，小苏头上缠着绷带，病怏怏靠在枕头上，开门见人，先打了个酒嗝，酒气消散，这才后知后觉丢人，忙用手臂把脸捂住。

　　老板娘硬生生给她拽开：“有什么不好意思。”
　　小苏憋了半晌，拍着胸脯吼出来：“身为屈哥的手下，居然没打赢！”

　　屈平让开道，故意说气话：“行，让你再去切磋两招。”
　　小苏把头埋下：“我倒是想，要不是今天踩着口香糖失手，我一个高跟鞋过去能给他来个窟窿。”说完，她心里惴惴，怕屈平听见，又赶紧拔高音量盖过：“那什么，请假扣工钱吗？”

　　“怎么不扣？”屈平吓唬她：“总不能再找个人顶你的工。“
　　小苏笑着指了指师颐：“这不有现成的吗？”说完，她又装起可怜，双手合十朝少年拜了拜，“拜托拜托，就三天，脑震荡留院观察，等姐姐我好起来，请你看电影。或者，或者你有什么要求随便提？”

　　师颐还真不客气：“是有一个要求。”
　　小苏心头狂跳，下意识抓紧放在床头的手袋，里头还有今晚刚赢来的票子：“什，什么要求？”

　　师颐默了默。
　　一瞬间，周围的人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就等着听他怎么狮子大开口，尤其是输了钱的老板娘，还想看那女人吃瘪，搓着手脸上团红。可她万万没想到，少年不走寻常路：“我想看一下你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