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退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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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十五年，春。
推开窗户，郑青烟看见窗外绿树成荫，喜鹊叫喳喳，一时竟然有些感伤。
距离平州城的逃难已过去四年之久，她竟然时不时脑海里还会闪过当时的画面。
“小姐，你身体未愈，大夫说过让您尽量少吹风的。”
旁边的丫鬟霜薇走过去将窗户重新关了起来，顺势将郑青烟扶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小姐，今日有喜鹊登枝头，想来是有好事上门啊，您应该高兴些才对。”
“高兴？”
郑青烟顺手拿起手中的热茶，眼神露出不快：“到底是谁的好事也不一定呢，就算是好事，恐怕是别人不要了才轮到我罢了。”
霜薇一时语塞：“……”
霜薇明白，自从自家小姐与王家订婚以后，那王家公子的态度愈发冷淡了起来，这四年以来，凭着郑家的关系王家从一个微不足道的县令一步一步登上礼部尚书的位置，这其中有多少郑家的助力。
半个月前，郑青烟特意寻了画坊最好的画师，描了一副王明之的丹青赠送给他。
可从画坊回来的半路上，竟然碰上王明之与中书侍郎沈家的千金沈归荑在湖边吟诗作对，她一气之下上前质问，最后三人争执不休，在推搡过程中她同沈归荑一并落入湖中，这才休息了半月身子也没彻底好全。
这次闹开了，一向对郑家礼遇有加的王家却坐不住了，原本一直有人说这郑家千金娇气难养，寻常的金银首饰竟然都入不了她的眼，可只要与她定亲的王家公子多与旁的姑娘说一句话，那恐怕对方姑娘就要遭了殃。
多少人就因为这句话，对她敬而远之，唯恐惹祸上身。
如今这件事传开，那传言已经变成了实话，王家就算再想遮掩，终究是忍不下去了。
郑青烟刚坐下不久，门外的丫鬟脸色严肃匆匆过来禀报。
“大小姐，老爷请您过去正厅，说是王家来人了，须大小姐亲自去见了才好决断。”
丫鬟欲言又止，仿佛难以说出口。
郑青烟皱眉，“何事，快些说！”
丫鬟道：“这个奴婢不知，不过看他们的神色，不像是上门提亲的。”
不是提亲……
那便是……
郑青烟顾不得多想，着急吩咐了身边的霜兰为自己梳妆。
“梳的好看些，待会儿见了明之哥哥也不会失礼。”
霜兰默默点了点头，心中却替郑青烟委屈，王明之与自家小姐定亲多年却迟迟不上门提亲，如今自家小姐及笄礼都过去一月有余，也未曾见过他登门一次。
这次突然登门，恐怕不是好事。
郑青烟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淡蓝色长裙，腰间挂着她同王明之定亲时互相交换的信物禁步，肤白如雪，双眸似水，当她的身影出现在正厅门口时，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她吸引了去。
她步履从容，姿态端庄，朝着正厅上的人一一行礼。
“青烟拜见爹爹。”
说完，她又朝着另外一旁端坐的人行礼。
“见过王伯伯。”
郑玉堂端坐在上方，可神情却十分严肃，甚至有些冷淡。
“烟儿你坐，王大人有事告知你，你且听一听。”
王成中见人已经过来了，便挥了挥手示意媒人将事情全盘托出。
“郑大人，郑姑娘，是这样的，原本王家与郑家是有一纸婚约的，可那也是王家太老爷生前定下的，如今这太老爷人也不在了，况且前段日子因为沈家千金的事情全城闹的沸沸扬扬，既然场面都已经如此难堪了，那这门亲事可否就此作罢，从此也好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郑青烟心里虽早有预感，可媒人说完，她还是一瞬间的失神，整个人处于大脑空白的状态，“什么意思？你们要退婚？”
王成中神情淡然，他这些年在官场的摸爬滚打，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
“青烟，犬子绝非你的良配，这些年你的苦楚伯伯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不过这儿女情长的事情，伯伯劝不了自己的儿子，只能来劝你，伯伯是不忍心看你耗费青春在犬子身上，多思无益。”
郑青烟没有回应。
媒人见她愣神，轻声叫了她：“郑姑娘？”
“郑姑娘……”
郑青烟听见叫声，回过神来便握紧了拳头藏在袖中，脸色铁青，她克制住内心的暴怒，语气平缓道：“若是我不答应呢？”
王成中没有同郑青烟商议，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郑玉堂，再次规劝：“郑兄，今日冒昧前来的确让人生气，可我也是为了青烟考虑，这些年她默默付出你都看到了，你不仅是一位父母官，更是青烟的父亲，你难道不为自己的女儿考虑吗？”
“何况，这些年来明之处处忍让，就等着青烟及笄后两人成亲，可如今青烟的名声在外面是什么样子不用我多说了吧？”
听出这话其中的隐藏含意，郑青烟也没有丝毫的胆怯心理，她语气平淡眼神却格外犀利：“王伯伯，当初是明之哥哥自己答应，自平州平定后便上门提亲，纵然您今日亲自前来退婚，见不到明之哥哥亲口告诉我，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郑玉堂握紧了双拳，态度决然：“烟儿喜欢不喜欢是一回事，你们今日上门来退婚那就给她的羞辱，这些年全京城谁不知道你家王明之跟我家烟儿定亲的事情，如今你一句说退便退，日后我的烟儿，她该如何自处？”
媒人见状，赶紧上前来赔笑脸：“郑大人，您别生气啊，这王大人知道此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才特意送来了珍贵的千年灵芝和百年人参，希望大人能够收下这个礼物当做是赔礼了。”
郑青烟眼眸低垂，语气冷淡：“明之哥哥怎么不来，为何让伯伯您前来当说客？”
王成中开口：“明之他知晓对不住你，没有脸过来，还望你见谅。”
媒人迅速将婚书与之前郑家送出的信物放在了桌子上，“这是当初两家签订的婚书，如今婚书在此，只需要在另外的退婚书上按上手印，交还信物，那么这门婚事便当作废了。”
“烟儿……”郑玉堂欲言又止，这些年女儿付出他全部都看在眼里，无论是在平州，还是如今在京城，他其实也心疼自己的女儿，可无奈自家女儿似乎着了魔一般，喜欢王家公子，他劝也劝不住，如今便由她自己做主。
郑青烟盯着桌上的信物，久久回不过来神，她记得当初在平州，初次遇见王明之时，他正在窗台读书，那个时候看他温润如玉的模样，她便觉得这男子以后若是能够陪伴自己左右，那应当是人生的一件乐事。
后来，二人逐渐相熟，她偷偷跑去书院寻他，给他带去珍贵的书卷，也会偷偷拿了爹爹的书籍给他看，那个时候王明之经常摸着她的脑袋说，就喜欢自己的模样。
可后来王家升了官，搬去了城中的大院子，她见到王明之的机会就变少了，可他身边的姑娘却越来越多了，她曾经偷偷去过王家，可那时却被门口的侍卫给讥讽回来了，说是她根本配不上王明之。
可她不放弃，她想着，明之哥哥说话算话，肯定是在为他们的将来考虑，这些侍卫不过是不懂内情罢了。
后来，来了京城，她拼了命去驱赶那些想要攀附王家的闺阁千金，哪怕不要自己的名声也不要紧。
况且，那日平州逃难，他也是亲口许下承诺，会上门提亲的，可如今……
才短短四年，怎么一切都变了呢？
见郑青烟不作声，郑玉堂以为她不舍得，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挤出了一丝笑容：“王大人，这婚事对于女子来说是大事，这随意退婚想必影响很不好，不如再商量一番，王大人不会忘记当初郑家曾在您有难时帮过您一把吧？”
王成中听见此话，微微一笑：“自然是记得才亲自前来，若不是念着当初的恩情，郑兄以为，咱们还能平心静气坐在此处闲聊吗？”
郑玉堂瞬间脸色尴尬，仿佛被人当众打脸，如今王家官居三品，的确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员可以抗衡的，他们得罪不起。
可为了郑青烟的姻缘，郑玉堂还是打算豁出去，起身朝着王成中拱手行礼，语气颇为恳切：“王大人……还请您……”
“爹爹——”
郑青烟眼圈微红，眼眶挂满了泪水却始终不让它落下来，她咬牙坚持了下来，忍着心中的不舍，开口说道：“爹爹，别说了，这亲事，我退。”
她不忍心自己父亲抛弃脸面，由着别人上门欺负却还要赔笑脸，这种屈辱之事作废也罢，反正她从落水那日起，心都已经凉了。
按完手印，媒人笑眯眯伸出手朝着郑青烟开口，“郑姑娘，如今这退婚书已成，那定亲信物，也应当归还的。”
她干脆利落从腰间扯下了那枚禁步，放在了媒人手中，“希望媒人能代我传一句话给王家公子。”
媒人不解：“郑姑娘，什么话？”
郑青烟摆摆手：“不是什么好话，劝他日后少认些个姐姐妹妹的，否则人太多了惹人不自在，这院子里恐怕又要热闹起来了。”
媒人一脸疑惑，却只能笑着点头，保证将这句话给带回去。
待王家人离开以后，郑青烟站在门口许久迟迟不肯进门，旁边的霜薇劝了她许久未果，只能给她送了一件外套过来。
“小姐，他们已经走远了……”
郑青烟面容惨白，神情倦怠：“我知道……”
此刻，那树枝上的喜鹊又跑来叽叽喳喳吵个不停，郑青烟抬头苦笑一声：“我就知道，如果是好事，哪里还真的能轮的到我呢，如今连鸟儿都开始嘲笑我了，这日子果然没有一天是开心的。”
霜薇推了推门边的侍从，示意他们将喜鹊赶走，又在一旁宽慰郑青烟：“小姐，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门口风大，您还病着，不宜在门口久留的。”
不一会儿，门外不远处传来了吹吹打打的声音，那人群的欢呼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此刻传入郑青烟的耳中，她只觉得心烦。
“外面什么声音，吵死了！”
霜薇张望了一下，随后提着裙子大步跑了出去。
过了不久，她气喘吁吁跑到了门口回话。“回小姐……今日是镇北将军班师回朝的日子，京中百姓都在街上欢迎他回京呢，街上甚是热闹，若不是小姐您身体有恙，奴婢肯定跟着您一块出门去瞧瞧了。”
听见此人的名头，郑青烟脑海里便浮现出当初自己遭遇的事情，心里似乎像被堵住了一般，她瞬间冷了脸，吩咐门口的侍从，“快些关了门，别让这声音污了我的耳朵。”
“是。”
下人赶紧将大门合上。
说完，郑青烟无精打采朝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朝着自己的院子快步离开。
霜薇一时有些诧异，原来只要提到镇北将军，小姐就这么听话了么？
“霜薇，愣着干嘛，快些跟上。”
听见郑青烟的呼喊，霜薇心里暗暗有了主意。
“小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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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街上。
一大队人马张扬而过，为首的男子英姿飒爽手握缰绳，所到之处皆有百姓欢呼，那些妙龄女子眼神偷偷瞄着马上的男子，却又不敢多停留太久。
大梁的旌旗飘扬在空中，惹的无数人想要为胜利高歌。
穆少槿生的眉星剑目，一副刚毅的面容令人生畏。
他自小在战场上厮杀惯了，这些场面他早已经波澜不惊，看着欢迎的队伍逐渐呼声高涨，他脸色却更加的平静如水。
“将军，您这次大胜归来，想来陛下必然十分开心，恐怕会赐婚给您也说不准呢！”
说话的人是穆少槿的亲兵，季陵。
随行在穆少槿身旁的护卫盛奚开口说道：“季陵，你忘了五年前咱们第一次跟着将军上战场的前一天晚上说的话了？”
五年前。
那天盛奚吐槽自己还未娶妻就要上战场，若一去不复返，家中连个后都没有。
其他人却让他安心，“咱们将军征战沙场多年，不也是迟迟未曾娶妻，你又何必急在一时？”
旁边人围坐在一块，不由得纷纷调侃穆少槿：“就咱们将军这脾气，若是娶了妻，岂不是动动手指就给将对方伤了？”
穆少槿听完，冷漠讥讽他们：“娶个祖宗回来有什么用，不如杀敌来的痛快！”
回想完毕，季陵再次询问：“将军，您如今军功累累，若陛下真的赐婚给您，您也要拒绝吗？”
盛奚在一旁笑嘻嘻追问：“将军，若陛下赐婚，我们这些人会不会有份啊？陛下会不会也想着我们啊？”
穆少槿脸色少有的放松，只回了句：“啰嗦！”
盛奚听完撇撇嘴，“那就是没有呗。”
季陵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得意挑眉嘲笑他：“啰嗦！”
盛奚气不过，直接翻了白眼：“行啊季陵，有本事你这辈子别成亲！”
作者有话说第2章 退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