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七夕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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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不管怎么说，虎杖和我在同一座城市，我们能见面，这就是是最好的。
我是这样想的，但是始终不敢打电话约他，加上一回学校，马上就要期末考试，我更是忙得找不到北。
朋友比我还焦虑：“你倒是主动啊，你倒是主动啊！”
我头疼不已：“要是我把他吓跑了怎么办……”
时间就在我的极度拉扯和学习里缓缓流过，我连平常上晚自习都会纠结地抓阄。
但是很快我就没时间考虑这些了，考完试以后没几天，家里的花店里的店员忽然辞职回老家了，一时半会又找不到熟悉操作的新员工，我每天放学后就变得更忙了。
尤其是周六周日，基本整天泡在花店里。
……本来东京这边的人对鲜花的需求比老家那里少说翻了三番，尤其是我家花店附近还有一座墓园，我爸还承接了送货到墓园的业务。
我刚抱着新进货来的泡满鲜花的大桶送到后门，转头就得赶紧去库房扒拉一大堆丝带和花纸跌跌撞撞放到制作花束的我妈旁边。
才解决了几个顾客的订单问题，就听见我爸在喊：“江——”
“怎么了！有话快说！”
“有一个墓园的遗漏订单，我要去送市内的花去了，来不及再跑了，你去送一下！”我爸风风火火给我一个订单就跑没影了。
……爹，我是路痴啊。
但是店里已然忙得不可开交，我只能赶紧按着单子序号找到那两束花，发现其中一束写好的祝福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碰到地上了。
我从抽屉里找出卡纸，照着单子的备注一笔一划地新写了一份祝福词。
“美丽的阿姨：
我给你带了烟，但是记得少抽一点！”
我顺眼又检查了一下另一束，它的状态很好，上面一张青绿色的卡纸上写着：
“我的好朋友顺平：
祝你永远快乐，永远幸福。
另，我带了啤酒，我们再喝一杯。”
我放下笔，叹了口气，把卡纸整理好，小心地把这两束生机勃勃的花装进铺满软纸的箱子里，然后背起箱子。
走到门口时，忽然看见刚刚进货的那一桶鲜花，里面有一捧开得正盛的白色玫瑰，在阳光下带着露水，闪着光。
祭奠的对象里有一位女性的话，那就多带一朵白玫瑰吧。
我把箱子打开，又加了那朵白玫瑰，找到闲置的自行车，然后打开GPS导航。
出行前，我虔诚地祈祷，希望人类智慧的结晶能成功带我到达目的地。
【十二】
人类智慧结晶只能做到带我到达墓园附近，然后我就晕头转向了，看天不是天，看地不是地，啥都长一个样，全是大迷宫。
今天有些闷热，太阳还十分灿烂，我是出了一身汗。
眼看约定的送货到时间快到了，我只能选择给订单的客户打电话。
这时，订单上登记的电话号码这时映入我眼帘，我这才发现，这是一个熟悉的号码。
熟悉到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纠结要不要打出。
是虎杖。
【十三】
我把订单和笔递给虎杖，让他签一下字。
虎杖看起来状态有些不好，眼下有些青黑，两只眼睛少见地半阖着，有点发肿，像是没有睡好。
他把订单放到身后墓园的白墙上，眯着眼睛签字，阳光照得白墙都在发光，把他的脸映出一片惨白。
他签完后笑着说：“看来今天阿姨的花店很忙啊，连你都出来了。”
“确实很忙啊，你看我身上都是汗，”我碎碎地抱怨，“原来送货的一个店员回老家啦……”
我把自行车上的箱子打开，小心地抱出那两束花，它们在箱子里困了一会儿，有些微微发热，不过状态还是极好的，每一根枝丫都肆意地伸展，每一片花瓣都饱满又纯净，我调整了一下其中几支因为运输而稍稍移位的花，这才满意地抱给虎杖。
虎杖把订单递给我，接过花。
花束是白黄相间的，因为是用于祭奠，里面白色的花占了很多，虎杖微笑的脸在花束的映衬下有些僵硬。
我拿起箱子里的白玫瑰，用一张花纸简单地包了一下，然后直起身来。
虎杖看着我，我拿着那支花，笑着解释：“这两束花是我今天早上插的，这上面的祝福词，其中也有一张是我写的……既然已经送到这里了，我觉得我也该送朵花。”
我把白玫瑰递给他，他低下头，迟疑了一下，我能看见他垂下的眼帘，但是看不懂他的表情。
最后虎杖接过白玫瑰，抬起头，对着我笑道，“谢谢你，阿姨会喜欢的……阿姨高兴的话，顺平也会高兴，”他把那两束花看了看，“你插的花也很漂亮，谢谢你。”
我没有打算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虎杖手里提着一个手提袋，里面放着一盒香烟和三罐啤酒，这些东西已经在悄悄地暗示我了。
“那太好了，我先走了，店里还等我帮忙。”我说着合上箱子，正要踢开自行车的支架。
忽然一阵风合着阳光吹到我的后背，吹得散落的碎发都浮动起来，在墓园满目的白色石块上，把上面树叶暗色的阴影晃动起来。
我的耳边一阵风声，我好像听见身后有什么声音，是虎杖说话了吗？
我回过头，只看见虎杖笑着和我挥挥手。
在树叶簌簌的抖动声中，我踢开支架，骑着自行车离开了这个惨白的地方。
快要驶远前，我最后一次回头想要看看虎杖，却看见他还站在原地，抱着那两束花，又一阵大风吹过，吹得地上的叶子扑簌簌地飞了漫天，虎杖的手提袋在风中晃动着，衣服被风吹鼓起来。
他弯下腰，把两束花和那支白玫瑰往胸口拢，不让风吹到它们，但是风在吹过一次后，马上又腾起来，虎杖的衣服像翅膀一般舒展，他的身影在渐远，脸模糊不清。
远远看，好像一只大鸟，马上要飞走一样。
我忽然感到额头一凉。
下雨了。
【十四】
后面我再也没有遇见虎杖。
暑假匆匆地来，又飞快地溜走，我的成绩进步了，朋友成绩退步了，我给她补习了好几天，然后花店又开始忙碌，接着又是期末考试，寒假开始又结束，又是新的一年。
……永无止休。
有一天我终于鼓起勇气拨打虎杖电话，那个电话却早早关机了。
虎杖的故事好像一条暗流，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流动，我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天看起来那么寂寞。
我彻底与虎杖断了联系。
后来我毕业了，我考上了大学。
等到我慢慢浸入一场秋雨时，花店里又进了一批黄白相间的菊花。
我搬起桶，摇摇晃晃地把它们放到后门，从里面挑了一把花用来插新花束。
“嗯？”我低下头，仔细一看，在层层叠叠的白菊里，有一支白玫瑰。
我抽出这支花：“送货的人弄错了吗……”
我妈在里面招呼我：“江！过来帮忙！”
我走进插花的房间，我妈一边干活，一边顺手把一个单子推给我：“你不是以后要自己开花店吗，来，帮妈妈把这个插了。”
……就是让我干活，别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我叹气着坐下来，把花捧插进旁边的花瓶里，只有那单独拿着的白玫瑰放在桌子上。
“哟，白玫瑰，不错，纯情的爱，”我妈挑挑眉，指着单子说，“还挺适合这个表白的单子的。”
我拿起单子仔细看，上面写着：“主题：给暗恋多年的人表白。”
啧啧，表白，还是暗恋多年。
确实，白玫瑰用在这里不错。
我忽然回想起墓园那一天，这时我如同受了晴天霹雳一般，终于反应过来。
白玫瑰……除了因为颜色能祭奠美丽的女人外，也能用来表达纯洁的爱，也就是十分适合给暗恋已久的人表白。
……啊，木原江，你在自己无意识的情况下，好像做了表白啊。
不过虎杖的话，应该不知道这是什么吧。
应该……
而且都过了这么久，没有回应的话，那就……没事了。
我心乱如麻，唉声叹气地给这单子插花。
写卡纸的时候，按着单子一笔一划：
“送给我暗恋许久的，心爱的女孩。”
我插好花，贴上序号，正好我爸闲着，我看上面的送花时间也快到了，就把我爸从报纸堆里扒拉出来，让他赶紧送花去。
我爸摆摆手，让我把单子放旁边，他还要继续看报纸。
我翻了个白眼，走到沙发后面抱住他的脖子，往后拽他：“不要偷懒啊——木原刺湾，你今天才送了三个单子——不要把所有活都给你昨天新招的小哥干好不好！”
都这了，我爸还抓着报纸死不放手，我低下头，要看看是什么让他看得这么认真。
报纸上一整个版面都登着一个报道，最左边有一个大标题。
“东京市中心的修复工作在紧张进行，本报记者带你走进过去三年的故事”
我爸终于心满意足收起报纸，接过单子捶着腰去拿花，走到一半他忽然一停。
“不要偷懒啊，送花时间快到了。”我走过去要推他，他哎呦哎呦叫着，假装被我推了几步。
“这单子不用送啊，江，你自己看。”说着他把单子展开给我看。
我以为他要狡辩，但是还是撇着嘴看了过去。
单子最下面的送货地址上，写着被送花人的名字还有地址。
地址我很熟悉，那是我现在站着的地方。
名字我也很熟悉，是我的名字，木原江。
【十五】
新招的送花小哥终于骑着电动车回来了，他体格健壮，长得很高，进来花店后门还要低头，手里拿着一把单子，一个个全都是送完的，进来后先去了柜台前登记单子。
我垫着脚尖，抱着那束花，走过花店满地盛开的鲜花，花柔柔地拂过我的裤腿。
柜台上也摆满了当季的花，姹紫嫣红，他们簇拥着那个送花小哥，小哥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脸。
我拍了拍他。
“那个……新同事，这束花需要送一下。”
他转过头，接过花。
然后笑着把花又送到我怀里。
满目的鲜花盛开，阳光穿过花店里招摇的花枝，照在对方多了几条疤痕的脸上。
但是那些疤痕完全不影响他的笑容，他还是笑得那么阳光，那么欢乐，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我看一眼就会觉得心田在被温暖。
“好啦，这样就送到了。”
虎杖笑着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七夕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