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始无虞》娴白

15、心跳情动

　　犹如五雷轰顶。
　　沈无虞觉得自己仿佛听错了般，像块僵硬的山石直直立在原地。

　　看这神情，知道他是生气了。但她却不是很明白在气什么。
　　好好要送自己支钗子，怎么就生气了？

　　是问他帮忙后才恼了，沈无虞似乎意识到，问题就出在这些话里。

　　正当自己手足无措，不知要再说什么之际，小雅及时打破这场僵局，跑来说：“回殿下，热腾的晚膳已经备下了。”

　　他好像没听见一样，什么话也不说，只盯着沈无虞看。
　　沈无虞被盯得浑身发毛，只想从那怪异的目光中脱出身来，便连忙将匣子收起来，抬起灵动的双眸看向他。
　　“多谢殿下。”

　　江丞意很是不满地瞥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转身往堂屋走去。一路上，沈无虞走在他的身后，心里不停琢磨着方才的举动。

　　虽说送东西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自她嫁进王府的一年里，江丞意就没送过她什么。而这时候，突然送了支做工不俗的珠钗。
　　也没说要自己帮什么忙，为何要送东西呢？

　　直到寝前脱簪梳发的时候，沈无虞还是感到不解。

　　过了一会儿，听到屋外的动静，知道是他来了。
　　想起晚膳前两人在院子里说的话，沈无虞心头一顿，莫非今夜还真有此意？

　　嫁作人妇前，对于房中之事她也大略知晓。虽然自己是他的妾，可是从前的一年里，他也没有想碰自己的意思……

　　江丞意还说了，三年后去留自定呢。
　　心中小声道。

　　一道阴影落到脚边，遮取了视线中大半明晃的烛光。她静静坐在妆奁前，屋内安静得怪异，更显得步履声突兀起来。

　　沈无虞扶台起身，看着他越来越近，心七上八下地跳着。

　　“殿下万安。”她随之一礼。

　　江丞意的目光扫过妆奁，一支梅花白玉钗正静静地躺在格中。

　　“沈无虞，你喜欢什么？”他收回目光，忽而问。

　　虽然不知他为何要问这个。但这也不是不能说的事。想了一番后，沈无虞如实说，“妾闲暇的时候喜欢看些古籍。”

　　“还有呢？”

　　“还有许多，看花赏景，吃菜喝酒……”

　　江丞意随即想起，那两回宫宴，她确实饮了不少案桌上的甜酒。

　　快近夏，天热了不少。准备就寝时，她身上的着裳略显单薄。齐胸淡色的绢衣，乌发柔顺地披在肩上。烛光映着她的脸，红润泛起。

　　江丞意看着她，眸光凝起。

　　沈无虞稍稍往后移了些，“殿下今夜要宿在这里吗？”

　　“怎么？你不愿？”

　　“……”沈无虞瞅着他一默，“没有，妾服侍殿下就寝吧。”

　　江丞意伸开手臂，看着她的指尖从自己的衣领划至腰际。心知她这举动其实十分普通，但呼吸还是不由自主地灼热了些。
　　那张小脸近在眼前，白皙的面庞上透着粉，长睫低垂，有点轻轻发颤。

　　光滑细腻的脖颈之下，曲线的轮廓隐在齐胸裙褥中。他的目光跳了跳，手抚上腰肢。

　　沈无虞的心漏跳了一拍，有些紧张，手头上却仍不慌不忙地做着宽衣解带的活。

　　耳边呼来沉沉的热气，感觉他的头已经偏到了自己的脖颈旁，一字一字唤着她，“沈，无，虞。”

　　她接着锦带的手有些微抖，但一咬牙，还是解了下来。帮他脱下了圆领外袍，刚想置于木椸上时，忽然一阵天旋地转。

　　沈无虞惊呼出声，双手下意识地盘上他的脖颈。
　　步伐迈开，那处胸膛下的心跳格外明显。

　　知道江丞意想做什么。虽然她有些迷茫，但心里有道声音不断地说，嫁都嫁了，这种事早晚而已。从前唐今在时，这些事他与唐今做。现在唐今不在，他自然也需要别人。

　　人被安妥地置于床榻上。沈无虞抬起眼来，上方的床幔高高挂起，桌上的烛火有些晃眼，便抵住他的肩膀，轻声道，“殿下，不灭灯吗？”

　　江丞意双目定定看了她一眼，起身将烛火灭了。

　　黑暗之中，床板动了一下，牵着她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紧接着，脖颈上传来一片密密麻麻的触碰，带着温热杂乱的气息。

　　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双唇被分开的时候，江丞意俯头下来，带着热切，连她的气息一并攫夺走。

　　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沈无虞又紧张又奇异，只愣住没有动作。觉得呼吸不上的时候，她便偏过头去，微微喘着气，想着今夜大抵如此了吧。

　　忽然，他把头从她的脖颈里稍稍移出了些，手臂撑在她的额头旁，低低问道，“沈无虞，说实话，你会喜欢我吗？”

　　一下子从亲热中脱了出来，她微喘两口气，双眸望着那近在咫尺的人，一时之间无言而出。

　　“沈无虞，说话。”他催道。

　　“殿下是妾的夫君，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那人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有些恼火，又重重地埋在她的颈边咬了一下。最终还是松开了她，在身侧躺下，一直揽着她的腰身没有松开。

　　“你真是什么也不知道。”他气呼道，“算了，睡吧。”

　　自己的喜恶很重要吗？
　　沈无虞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刚刚因为紧张而砰砰直跳的心，心想着或许吧，男人都要点自尊。

　　她偏头望了眼身旁烦躁闭上眼的江丞意，无奈之下也不知道该做，该说什么，只好阖上了双眸。

　　……

　　翌日一早，见江丞意不在后，沈无虞便乘着一辆马车外出，准备去找王椿。

　　小雅贼兮兮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姑娘昨夜睡得好吗？”

　　知道小雅的用意，她瞟了一眼，只道：“一夜无梦当然好，不过他也没碰我。”

　　“这殿下……”小雅望着沈无虞的脸，琢磨道：“我们姑娘姿色又不差，殿下真是有眼无珠。”

　　听这话，沈无虞也笑。
　　这几年，小雅算是把她的表面功夫学得精通，能做到私下什么都敢说，面上还能礼数周全地敬着江丞意。

　　经过小雅的引路，沈无虞找上了王椿的家门。谈妥之后，王椿说要收拾一下，过几日便带着他手底下几个得力的打手，同李焕一起出发，过边塞接应贩运瓜果的胡人。

　　令沈无虞上心的，除了西域瓜果一事外，还有东宫这几日的传闻。

　　太子与太子妃本就貌合神离，尤其是太子从益州回来之后，两人的矛盾更深了。然而就在这时，赵良媛却怀了孕。
　　太子十分欣喜，为免太子妃因嫉妒从中加害，在赵良媛未能顺利生产之前，东宫的所有事都不让沈秋娥插手。

　　沈秋娥一气之下，囔着回沈府小住两日，而太子也因此事被皇后召进宫里训了一顿。应皇后之命，亲自上沈府去接太子妃回东宫。

　　除了此事，她还听小雅讲了件骇人听闻的——宫里有个才人突然发病薨了，所生的八皇子年幼丧母，给了蒋淑妃抚养。

　　“突然发病？”沈无虞奇怪，“什么病？”

　　“没听说是什么病。”小雅道，“据说陛下也没细细查，知道后只让皇后娘娘仔细安排后事。”

　　“宫里死了嫔妃是大事，陛下也不细查？”沈无虞咂嘴，摸着下巴徐徐道，“我听闻蒋淑妃是将门之后，母家是高门权贵，可惜入宫多年没有子嗣。如今多了八皇子抚养，也可保她下辈子的荣华了。”

　　蒋氏一族是将门，三朝为将。像这样的世家，最瞧不起的便是柳氏那样的新贵。文官出生，却因为皇帝对先皇后柳氏的宠爱，大力提拔。

　　据说先皇后柳氏与皇帝是少年夫妻。先后柳氏尚在时，宫中的嫔妃金氏与她情如姐妹。金氏行事稳妥端庄，在柳氏临死之时，同时也为昔日的姐妹求了个旨意，请皇帝封金氏做皇后。

　　皇帝太过深爱柳氏，在他为柳氏守了一年丧后，便立金氏为继后。金氏出自名门，家世高，朝堂上没什么人有异议。

　　这两年中皇帝与金氏相敬如宾，后宫中也没有嫔妃特别受宠。直到元安十六年，柳氏的庶妹入宫，凭着与姐姐相似的容貌，一跃之下成了皇帝最宠爱之人。

　　回府的路上途经集市，帷幔掀起，沈无虞正看着车外热闹的市集。目光转转，忽然看见了糕点摊前一抹熟悉的男子身影。

　　“停车！”沈无虞一喜，忙从马车上下来，走过去拍了拍那人，“兄长！”

　　沈明舒回过头来，正见自家妹妹笑意湛湛的脸，伸手摸了摸她的鬓发。

　　沈无虞的目光扫过摊子上精致各式的糕点，奇道：“听娘说兄长升了大理司直，公务缠身。不过现在才午时呢，怎得空出来了？”

　　“出来见个要紧的友人。”沈明舒笑笑，将手里提着的糕点递给她，“正巧碰到你了，这几种糕点我一直觉得甚佳，带回去尝尝。”

　　话音一落，不远处的马车上忽然下来一个女子，款步姗姗地朝他们走来。

　　沈无虞定睛一看，来的人正是韦三姑娘。一时之间，有些错愕。

　　“辅，你怎去了这般久？”韦问蕊笑意温温地望了一眼他后，目光随即落在沈无虞身上，一讶，福了福身子，“原来虞妹妹也在这，好巧。”

　　沈无虞客气回以一礼，心头的震撼却是愈烈。
　　要紧的友人……难道便是他的心上人？

　　她的面上已然没了欣喜之色，忙将沈明舒拉到一边，皱眉低声道，“兄长！七月上旬你就要迎胡蕙入门，如今再见韦三姑娘，是什么个意思？这事若是传了出去，你也不怕旁人议论？”

　　“问蕊不会说出去的。”沈明舒叹了口气，“我知道不可为，但是无虞，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只是见上一面而已。”

　　“见一面？”沈无虞看了看自己手中提着的东西，没好气道，“你给我的糕点，原先是想买给她的吧？”

　　沈明舒没有否认。

　　沈无虞恨铁不成钢地吸了口气，抬眸瞧着他，“兄长，那胡蕙说你有意娶她，到底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