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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遥遥地,筵上乐声变成笛曲独吹的《庆千秋》,曲高难免和寡,孤单的声音让青帝目光一转。

      上苑桃杏秾,恰是垂枝桃花最美的时候。杨柳垂丝般的灿烂洒开,像一串银朱色的绢纱,柔软舒展,光华耀眼之中清澄透明的天空,无所遮蔽地朝远方延伸而去。

      但,青帝神色渐渐变得冷肃。

      天气虽是晴朗的,可青鸾贴在肌肤上的衣裙,一点一点被风扫透,春酿甘甜,其中的糖粘腻腻地沾在身上,仿佛被结了壳子裹住。一开始青鸾尚能忍受,后来南风恣意不止,和那笛声两两相呼应,青鸾再也忍不住,出声道:“韶光与三月,如此和煦的光景,正宜游园亦或是曝书。偏就有人能把‘庆千秋’这样的曲子,吹得孤鸳一样,满是离忧之思。”

      半晌,青帝转头过,神色又变得十分和蔼,问道:“青鸾懂得乐理?”

      “臣妾最擅琵琶。今日万岁拭泪之恩,臣妾无以为报。” 青鸾面容平静,垂首细细抚着手中的棉帕,低声道:“天下都是您的,又有什么取之不得呢?如果您不弃鄙陋,就让……我以琵琶,来表达对您的感激吧!”

      青帝微微露出诧异之色,随即道:“那朕就听听青鸾的琵琶好了。”

      赵谨最擅于揣摩圣意,此刻反倒拿捏不准,直至青帝发话,才赶紧转过回廊交代下去。

      青鸾方发觉四周极是幽静,青帝随侍仅赵谨一人,其余人等都远远遣离。心中纳罕,自己是如何被引到此处时,琵琶已被送到了眼前。

      那是一柄紫檀的五弦琵琶,螺钿内又镶嵌琥珀,太过于精奢华丽。而缠枝中用极轻巧纤细的笔致绘有一只鸟翅人面的图样,竟是凫徯。

      凫徯——山海经里的凶兽,见则有必有兵战争乱。

      青鸾愣怔片刻,才伸手从衣领内将系在脖子上一根红线扯出,解下从不曾离身的拨子。然后,将琵琶横抱。

      “万岁必是误会臣妾阿娘的是娼门出身,其实不是。阿娘曾是宫中乐坊教习,她却因痴迷上用拨来弹奏琵琶,而被遣出宫外。后来她也曾流连烟花巷陌之间,但也只是用宫中的曲子去换那里的曲子,被人笑做痴曲娘子。后来……后来,她嫁到魏府为妾,再后来……也是因为一首透碧霄,引来阿爹……”青鸾一边用指尖调着琴弦一边似是不经意的低头轻语,说到最后,一刹那虽将眼睫紧紧阖闭,但终究还是露出了藏不住凄怨。

      手下一重,拨子滑过琴弦,开调就高了,隐隐地声如雷。

      她弹奏的同是一曲《透碧霄》。

      阑珊将尽的春日暮霭中,放眼望去,花飞如絮。帝居壮丽,皇家熙盛。天下盛世太平时,江山似锦,山河如画中所染的一般。落花和着沉水佳楠的的香,将人的呼吸濡湿。

      外人看,大约是阆苑神仙也比不上吧?

      可是这天下的主人,也要攒眉忧思。仿佛一场寂寞,这样地难过,却不知同谁倾诉……

      一曲临尽的时候,青帝缓缓闭上眼睛,似在细细品着那落得极低的尾音。

      许久,青帝张开眼,淡淡道:“小小年纪,琴声不予婉转,反倒过于铿锵冷硬,不见得是好事。”

      又问她:“为何五弦只用四弦来弹?”

      青鸾收起拨子,低声道:“宫中琵琶名家渐把四弦改为五弦,可惜失之于过于轻软。而且四弦为四季,一年十二月,此乐音足矣。”

      青帝微微垂眼,看着廊下的青鸾羞怯似地轻收着下颌,素青的衣衬着,削瘦的清秀容颜,就像是那曲《透碧宵》。

      多年不曾闻得的佳曲,手法华丽绝妙。只是大不逾宫,细不过羽,而她起音过重,收时又偏轻,曲如其人,声相应,故生变,所以,难掩她心中的深意。

      “刚刚还说别人笛声过于离忧,青鸾何尝不是失之于绵蛮?”

      “绵蛮吗?”青鸾一愣,猛地抬起头,眼中如一方溪水,见不到污浊的清澈,清澈到了空洞。

      诗经中小雅的绵蛮篇,行人不堪劳瘁,期望有贵者怜悯提携之。

      青鸾紧紧握住手中的琵琶,螺钿琥珀犹如柔滑的丝,永远地冰凉。凉到让她的神智这样清醒,分得清哪里是梦,哪里不是。

      她定定望住青帝,道:“我十年不曾弹奏,大约是技法荒疏了,所以让万岁……让您……”

      声音渐低下去,竟不知如何再言。

      日偏于西山,隐约晚霞的红光染满树荫,在两人足畔摇曳着。回廊影下,一线天光里,青鸾的眼是模糊的两点乌黑。因为那株赵粉被青帝摘下,青鸾端正的发髻就有几丝长发散乱,委于颊畔,不知何时沾染的缕缕夺人香息中,似有泪掩在其中。

      青帝略眯起眼,不再看她,转而静静注视着树丛。

      突地青鸾以袖掩面,极低地“欠”了一声,像是还未断奶时的幼猫落于水中,惊吓得瑟瑟发抖,连完整的哈欠都打不出来。

      有一霎的恍惚,青帝只觉的眩晕袭来,竟不知此身何身。额角旧伤带着半边的头欲裂般的痛,努力睁大双眼,然而看到只有重重乌幔密遮,身边的人是谁?谁人在身边?

      赵谨跟随青帝身边时间最长,见他身形一晃便知是旧疾犯了,立时满身冷汗,每每此刻,青帝最是喜怒难料。他慌忙上前两步,还未等去伸出手去搀扶,已见青帝转手拉起青鸾,和声道:“冷了怎么不早说?”

      赵谨连忙收回手,后退两步。若不是随驾数十年,那瞬间的一晃后随之的僵直,怕连他都以为不过是错觉罢了。

      果然,青帝举目四顾,仿佛不知身处何处。赵谨小心翼翼地低声提醒道:“万岁,这里就是烟波碧水阁。”

      “朕真是老了,年年来这里,竟都忘了是什么地方了。”

      青帝感叹时,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嘶哑。

      赵谨为人最是机警,忙笑道:“万岁爷心里装着九州四方,这些个鸡零狗碎的事儿,有奴婢们为您担着就成了。”

      青帝一笑,一面拉着青鸾往阁中走去,一面对她和声说:“来……跟朕去把衣裙换了。”

      赵谨打起帘子,青鸾安静的紧随着青帝,一只脚刚跨过高高的门槛,突地就听到——

      “臣,陈季北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爷爷。”

      陈季北紧绷的声音和陈季冲略带淡漠的笑声竟重叠在一起。

      一南一北,分别自树后走出的两人,相同却又不同。

      陈季北跪倒在地,三拜九叩,落在厚厚如茵的草地上,几不可闻。

      陈季冲则毫无顾忌地走入烟波碧水阁中。

      帘笼被陈季冲挑起,随手勾在一旁,没有再落下。陈季北看见青帝的背影,青鸾一手扶在他的臂上,紧紧相随在身侧。

      她似有所觉,回眸看向陈季北。

      青帝不曾叫起,陈季北就一直跪在原地。

      落日前,光华最是绚烂,徐徐风暖,好天好景,而她同他一样,眉端始终不曾舒展。

      唯一改变的,青鸾的白皙容颜上,浮现地却是从未有过的从容淡然。她的眼仿佛看到他,又仿佛穿过他,只看到一个虚幻的影。

      他乱了三魂七魄,偏偏在他最不能乱的时候。

      被青鸾搀扶着,在烟波碧水阁的南端落座的青帝,似是没看到洞开窗外,碧波千顷,勾留春光好的玉湖,只淡淡地问道:“凤凰儿,从哪里过来的?”

      这也是青鸾第一次见到传说中俊美无双的中山王。

      凤凰的身形削瘦,传自青帝的白皙皮肤,极为俊秀。只是即使回禀青帝问话时,也眉目冷凝,不见言笑,却越发显得神采辉煌,让人不能直视。

      但与青帝与陈季北不同,凤凰的瞳仁乌黑,如墨一般的纯粹,扫过青鸾时,淡漠的如同一束灯火,无论怎样明亮,都被夜色浸得凉透了。

      “皇爷爷,从哪里来不要紧,只要知道自己做什么,不是吗?”

      凤凰手中是一束颜色格外鲜艳的桃花,说时仿佛随意一递,将花枝交给青鸾。青鸾只能接到手中,不想枝上息的一只彩蝶,却在她接过的瞬间飞离。

      青鸾惊得一颤,那枝桃花脱手落在地上。

      凤凰眸光略略闪动,好像在笑。他们看着蝴蝶摇摇曳曳地绕在殿内翩翩一圈,就安静地从窗重新飞入庭院。

      蝶穿花,知春意,子规啼切为春深。

      唯有青帝一直静静坐着,仿佛对一切都一无所觉。

      青鸾一时间忘却了言语,随后才想到不妥,便想要垂头带过。可凤凰则并不想放过她,或者说并不想放过陈季北。

      “现在这个季节,差不多是宫中一年四季中最美的时候。不过,若只有春景独赏,怕是再好的景致也会变得索然无味,所以才要春夏秋冬四时不同。”

      凤凰看着青鸾,缓缓开口,之后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转头望向仍旧跪在廊下的陈季北。

      暮色中跪的久了,露水湿了衣摆。陈季北像一只雄狮,即使卷卧着,一双炯炯的眼睛,也充斥着强壮与凶猛。

      耳畔是玉湖水波的温柔声音,凤凰的眼则凌厉地微微一眯,不经意般地问道:“听说要表哥要降妻为妾,另行再娶,是吗?”

      烟波碧水阁内,阳光随着连天的水光,潋滟如同清夜月色,方砖地上投下青鸾执拗又温柔的侧影。

      再次出乎凤凰意料的,青鸾回过头,目光与陈季北遥遥相对。令他惊讶的是,青鸾只是看着陈季北,眼波粼粼似此刻窗外玉湖平静的水面,唯有淡淡的怅然漫涨……

      陈季北轻轻吁了口气,扬声道:“……正是。”

      “海阔山遥,表哥潇湘之福算是享尽了。”

      潇水和湘水之称指的是娥皇女英,陈季北面色一变,青鸾已温和柔顺地应答道:“王爷,郡王他并不是舜帝,而臣妾也非潇湘。若非要论的话,不过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罢了。”

      青鸾的回话极是敏捷,讥讽了凤凰越礼,却没有丝毫责怨陈季北的意思。

      连赵谨也不禁一惊,这位昌郡王妃并不如外人所道那般朴实,怕也是位深藏不露的厉害人物。

      此时青帝的嘴角边方流出笑意,缓缓开口道:“凤凰儿,过来。”

      凤凰慢慢走近,因自幼长在青帝膝下,面上带着的凉薄冷意,也似是对祖父赌气的稚儿神情。

      青帝亦不忍,于是只用手中那枝绢花赵粉,不紧不慢的一敲他的额头。

      淡淡的绢纱,蝶翅似的摩挲过脸颊,连疼都谈不上,只觉得簌簌痒痒,凤凰不由得“哎!”地一声。

      “你以后将掌管天下的九州十域。天象难测,三年丰便有三年欠,多少战乱胜败都要一一细细琢磨。不过是宗室嫁娶的小事,你就如此有欠思虑,怎么成?”

      凤凰点点头应承着青帝,转头的瞬间,陈季北的眼睛与他笔直对上。凤凰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的眼睛,漫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妖异。

      毫不见悔意。

      “皇爷爷,别急着训孙儿了,我看表嫂裙子都湿得贴身了,春寒入骨的,别着了凉。”

      明明是体贴的话,但经凤凰一讲,就变得异常轻佻。

      赵谨连忙接口:“奴婢已经遣人去为昌郡王妃取更换的衣裙了。”眼转了转,窥探了一下青帝的脸色,才敢回禀道:“万岁爷,昌郡王爷还在外面跪着呢!”

      “等那些奴婢取回来,她都凉透了。”

      赵谨的声音里有了些不明就里:“万岁爷的意思是?”

      青帝把玩着手中的赵粉,说:“阁内箱笼里不是有吗,找件给她换上吧!”

      赵谨立时大惊失色,但司礼监掌印多年,练就极为老练的处变不惊的本领,所以瞬间就很快地掩下,恭谨道:“奴婢遵旨。”

      青帝此时方对陈季北慢慢道:“起身吧。”

      陈季北这才叩首,恭恭敬敬地站起身。

      青鸾被赵谨亲自引到内殿,看着他谨慎地打开用白色绳结系住的箱子,从中取出同样也是包裹着素白纱的衣物。

      赵谨一件件小心翼翼地打开白纱,现出的是年轻女子的衣裙——薄红梅色、桃花色、牡丹色、若草色还有一种越矩的几近于明黄的藤黄色。

      青帝已逝的皇后佟氏祖籍南州,王贵妃亦南州长大,于是宫眷皆改用南绣。

      南绣精巧细腻,双面针晕素而藏奢。如今宫内专设有“南绣司”,聚集三百多名绣女只为宫妃以及达官内眷刺绣服饰和绣画,所以亦被谓之官样。

      然而这些衣裙,金碧相射,锦绣交辉的纹饰,一望而知绝非官样,想必俱是前朝逢帝时的旧物了。

      内殿并不热,赵谨目不转晴地看着青鸾随手在那一件件衣裙上拨弄而过,不禁满头大汗。

      凤凰不知何时跟进内殿,只是坐在一旁不语,神情冷漠。

      青鸾最终选中的是一套压在箱底的衣裙。那是一种类似于千草的青色,但又是各种青色中最为美丽的一种。举在日暮下,即便数十年过去,仍旧光辉耀目。

      衣袖上绣的是雪拥蓝关,这样美好的颜色,再繁盛的花加于其上,也变得细软如丝。

      曾经无与伦比的嬖幸,到如今都像是这衣裙,温润如玉的丝,艳的越发艳,可终究还是要藏于暗室,如何珍爱,也不过是令人惆怅的绮丽。

      青鸾拿着这件衣裙,赵谨还未反应过来时,已转到屏后。

      赵谨不敢进去阻拦,只能跺着脚,低低地哀呼:“哎呦,昌郡王妃!您怎么偏偏挑了这件!这不是要老奴的命嘛……”

      白玉屏风,人掩映在后,如在绫缭的云里,青鸾出身名门,衫垂带褪连一丝窸窣之声也不闻。恍惚里,凤凰看到她衣裙如瀑一泻到地,舒展的手臂与优美的腰肢,转瞬既逝。

      凤凰淡淡一垂眼眸,此刻开口道:“我若是你,也绝不会选这件。”

      屏风后的青鸾轻轻一笑:“摇曳楚衣,天水空染碧。”

      声音里似有凉意,倒与凤凰有些相似。

      青鸾款步而出时,青帝忍不住合上眼,捕捉着记忆中由远而近的足音。

      他知道,是她来了。

      睁开眼,梦境一般的,天水碧衣裙的女子,慢慢福身下来,对靠在椅上的他深深一礼。

      殿阁里极为安静,仅有风送来的花枝芳香,以及吹动帘笼的声音。

      青帝静静凝注着她,叹道:“夜雨染成天水碧。朝阳借出胭脂色。这颜色,最衬你。”

      此刻,障般好光景,谁也不敢出声打搅青帝的恍惚。

      只有青鸾羞怯一笑,细声对他说:“那么,您是否能答应青鸾一件事?”

      青帝并没有立刻回答她。

      月亮慢慢升起。他在照进玉湖水光的月色中,悠悠转醒。

      青鸾不过是纤秀的一个影子。

      许多幻境,愈是明亮愈是慢慢退去,从来经不得光辉。

      她站在织就无数繁星的毯中央,猎猎的风吹动她的衣裙,衣袖轻轻迎风飞起来,朵朵雪拥蓝关,宛若经不住风,随时凋零一般。

      青帝脸上浮现淡淡的疲倦,无奈地笑了笑,然后问道:“青鸾可知道,你衣裙上雪拥蓝关的蓝色,叫什么?”

      青鸾想了想,道:“琉璃蓝。”

      “可知道为什么叫琉璃蓝?”

      青鸾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回道:“不知道了。”

      青帝每年于此作画,笔墨纸砚俱全。单单一个五屉堆朱笔箱,四面上活物般蜿蜒的莲花纹,箱中数十支毛笔,分别用象牙、竹、檀香木制成笔杆,隶书御制诗句微雕其上,已是天工造化之奇的文房精品。

      绢纱赵粉几簇密密满枝的流苏下,用的恰是琉璃坠角。青帝一枚枚摘下,赵谨上前接过,放在辽砚中,细细研磨。色泽由灰而深,加入水濡湿,才开始绽蓝。淡淡蓝色,高雅得同陶器的釉药彩一般。

      青帝亲自执笔,在赵粉上描画出一丝丝淡淡的琉璃蓝线。

      站在青帝身侧的凤凰,随手拈起转身重又簪在青鸾鬓上。

      失了琉璃坠角的绢纱缠绵地拂在颊畔,青鸾耳里凤凰那低而冷的声音,仿佛一条无影的蛇,轻轻地吐着信子:“皇爷爷把一株赵粉变成了雪拥蓝关,想来一定会应下你的任何请求。”

      他的手指从青鸾发间缓缓滑落,指尖似触非触地抚过她脸颊和颈项,直至她的下颌。

      青鸾退开一步,脱离那份暧昧,却也一瞬不瞬地望住凤凰,仿佛痴迷于他的剑眉凤目,象牙一样的洁白肌肤,被他的俊美无双惑去心神,不可自拔。

      然后,青鸾扬声道:“雪拥蓝关马不前,又何曾是什么好兆头?”

      陈季北在廊下定定望住她。他眼中的青鸾,明眸宛如琉璃镶嵌,为凤凰漫起柔弱的烟雾。

      如一只小鸟,只为一个小小的称赞,就羞涩欢乐得可爱。

      他想起敬尧仅回过寥寥几次的昌郡王府,偏居一隅的绣厅窗外,永远过于繁密的蔷薇藤蔓,摇曳生姿的花朵,难以忍受的嘈杂不已的蝉声。

      她将袖卷至手肘,雪映似的双腕刺萦丝缕,细细拆分的绣线若是濡湿,她便要擎了团扇,倚阑慢慢无力扇凉。

      只有一次她侧卧于榻上,仿佛一场好梦。唇际的微笑,似眼前,羞涩而欢乐。

      他此时此刻方才知道,她的世界如此简单,简单到没有诡谲宦海,没有阴谋搏杀。简单到让人除了心疼和怜爱,再无别无其他。

      “妾别无所求。”

      “妾嫁入郡王府十载,无所出。”在凤凰惊诧的目光中,青鸾垂眸低笑道:“只求郡王一纸休书,妾……自请下堂而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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