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的春天》胖的嘟

52、清风明月总相宜

　　52.清风明月总相宜
　　尹风清一大早就收到了王经理发来的消息。
　　——任务完成，收工。
　　这几个月，为了替月明讨公道，尹风清忍受着身体和心理的不适，顽强地在成为影帝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此刻，突然被通知，任务已完成，不用再勉强自己跟不喜欢的人逢场作戏。不用顾虑其他，只看自己心情，恶心了可以呕吐，生气了可以骂人。
　　尹风清突然生出些许不真实来。
　　就像高考结束了，突然间不必起早贪黑、废寝忘食地和试卷题目死磕，空出来一大把的时间不知道要干嘛，让人心间升起空茫的虚脱感，就很不真实。
　　短暂的茫然之后，尹风清的脑海中立马出现一个念头。
　　应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月明，还想跟她说，我好想你，我再也不用演戏，假装不在意你了。
　　尹风清兴奋之余，直接拨通了杜月明以前的号码，听筒里嘟了两声后就传来熟悉又温柔的声音来。
　　“喂，风清，早上好啊。”
　　尹风清鼻子一酸，他有多久没和月明这样平和的说话了？此刻，他觉得欣喜万分。
　　“早上好，月明，我好想你。”
　　听筒那边顿住了，像是被他的直白撩到，不好意思地脸红，不好意思到一时失语。许久，杜月明带着一丝喜悦的哽咽回道：“我也好想你。”
　　像是意识到什么，杜月明又担心地询问：“你给我打电话没事吧，会不会影响你的事？”
　　尹风清这才倒腾回来脑子，想起了最开始要说的话，兴奋道：“不影响，我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那件事已经完成，我不用再演戏了。”
　　“真的吗？哈哈，那真是太好了。这样，我就不怕自己给你添麻烦了。”
　　“傻丫头，你把吃亏当吃糖吗？我都还没为昨天冷落你道歉呢，你反而怕给我添麻烦，怎么这么傻呢？哪天被人骗走卖了可怎么办？”
　　杜月明脸红：“你才傻呢，你才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傻子，哼。”
　　“嗯，我是傻子，老婆大人说什么都对，傻子今天想请老婆大人吃饭，赏个脸呗。”
　　“好啊。”
　　岑静从王经理办公室出来后，就急急地寻找尹风清。
　　她的事业已经没了，这种巨大的失落感几乎将她溺毙，她需要找一样安慰，来填补内心那种焦灼的空缺感。
　　能得到尹风清这个她惦记了那么长时间的极优质男人，就是现在亟需的安慰。
　　在走廊拐角，她找到了尹风清，而他正满脸温柔笑意地跟另外一个人说话，那个她最讨厌的女孩，杜月明。
　　又是杜月明，她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总是要跟自己抢，她凭什么，她怎么配。
　　岑静走到两人身旁，咬牙切齿道：“呦，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尹风清下意识把杜月明护在身后，警惕地回看岑静。杜月明则轻轻地拉了一下他的胳膊，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她直视岑静，慢慢说：“听说岑组长今天就要离职了，慢走不送啊。”
　　岑静气得浑身发抖：“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离职？尹风清说的吗？哼，他还真是什么都和你说。只是不知道，前天晚上我俩同床共枕的事，他有没有和你说。”
　　尹风清一凛，遭了，这事还没来得及跟月明解释呢，他慌忙转头，看向杜月明：“月明，你相信我，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杜月明很配合，用眼神安慰他：“嗯，我相信你。”
　　岑静的火气更盛，变得歇斯底里：“够了，少他妈在我面前眉来眼去，我早看够了。哼，尹风清，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你敢这么对我，是不是忘了我手里还有你的把柄？就不怕我送你去坐牢吗？”
　　尹风清再看向岑静时，眼中满是怒火灼灼：“那你呢？你蓄意谋害月明时，你帮魏总违法犯罪时，就不怕法律的制裁吗？”
　　“你说什么？”岑静突然慌乱起来，早上没理清的细节慢慢涌现，自动排序，汇聚成型：“你都知道了？之前一直在演戏，在利用我？那晚的水里有药？你去做了什么？魏总的死也和你有关？”
　　尹风清一言不发地盯视着岑静，没做解释，像极了默认。
　　如果说被辞退，无法在这个城市立足，已经让岑静不安焦虑，那么尹风清的背叛和利用，则让她怒火中烧，失去理智。
　　凭什么？为什么？
　　杜月明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为她做到这一步。为什么总是对我视而不见，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我有更优的外形和能力，明明我们才是最合适的一对。你却，你却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害得我身败名裂，前程尽毁。
　　我恨不得杀了她。
　　既然我已经失去所有，那么杜月明也不配有，失去了你最重视的这个人，不知道你会有怎样的感受呢？呵呵，好期待呀。
　　杜月明看着对面的女人，由不甘转为愤怒，继而慢慢平静，像是心灰意冷、万念俱灰。突然觉得对方有点可怜，因为自私阴毒的三观，白白葬送了自己的优越条件，只能归于可悲失意的道路。
　　但，人生很长，人也应该向前看，如果岑静能从这次的事里吸取教训，改变自己的观念，以后或许可以有更幸福人生。
　　这大概是，为什么老人们经常劝，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岑静的手揣在上衣口袋里，表情落寞地垂眸呆滞着。杜月明拉了拉尹风清的袖子，轻声说：“我们走吧。”
　　尹风清点点头，牵着杜月明从走廊的另一侧离开。
　　在与失意的岑静交错而过时，异变突起。
　　岑静手里扬起锋寒的刀，疯狂地扎向杜月明，脸上是阴毒狠厉的笑。
　　一切发生的太快，尹风清反应不及，等到他制住岑静，把刀甩远，杜月明已经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剧痛和失血侵蚀着她的意志，人也变得恍惚起来。
　　耳边是尹风清紧张的声音：“月明，月明，你怎么样？不要怕，已经叫救护车了，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月明，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杜月明张了张嘴，她想说，我没事，你别担心，可意识渐渐模糊的她，也只是张了张嘴。
　　昏迷前的最后几帧印象，依稀是岑静畅意狠毒的咒骂，嘈杂的人群，和远处安如心疼地呼喊。
　　医院，手术室外，尹风清颓丧地坐在等候区，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旁，祁圆在安慰哭泣的安如：“别太担心了，医生说虽然失血严重，身体状况很危险，但好在没伤到重要器官，及时输血，再缝合伤口，好好观察熬过今晚，就不会有大问题。乖，相信医生，月明会没事的，别哭了啊。”
　　因为哭泣，安如的声音有些哑：“我就不明白了，同样是女人，岑静怎么就这么狠毒呢？月明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被她害成这样？岑静就是个疯子，活该在监狱里关一辈子。”
　　“嗯，会的，警察已经以故意伤害罪为由将岑静带走，后续，公司也会将她其它的犯罪证据提供给警方，这些，足够她在里面待很长时间了。”
　　像是被安如的话触动，尹风清有一丝回神，他喃喃着：“都怪我，我没有保护好月明，我应该多提防岑静的，就不应该听王经理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可，现在说这一切也都晚了，月明，你千万不要有事好吗，我还要陪你去看病，带你去看美丽的风景，带你去吃好多的美食，一辈子那么长，我都想陪着你，求求你，给我这个机会好不好？”
　　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下，映着尹风清那张俊逸却失意痛苦的脸，显得格外苍白，他双手紧握，抵在唇边，低声念着什么，像是祈祷，祈愿手术室里的女孩可以平安无事，余生都能平安顺遂。
　　时间一分一秒的滑逝而去，走廊里逐渐安静下来，三个人的心都被手术室里的那个人牵动着，安静又煎熬地等待。
　　早在杜月明进手术室抢救的时候，安如就通知了她的父母。当天，杜月明的哥哥就驱车带着二老赶到了医院。
　　他们到时，杜月明刚好被推出手术室，她脸色苍白地睡在病床上，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杜母立马就红了眼眶，杜父也紧张地询问医生手术情况。
　　医生笑着安慰：“手术很成功，各项生命体征都很正常，只是病人现在有点虚弱，休息一阵，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病人家属不用担心。”
　　杜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一个劲儿地说谢谢。
　　医生耐心细致地交代了看护时的注意事项，就离开忙别的事去了。
　　等到把杜月明安置好，杜父才来得及跟众人道谢。
　　“你们都是月月的朋友吧？幸好有你们在，月月才没事。这次的事真是谢谢你们了。”
　　尹风清忙道：“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杜父看了看三人，转向安如，试探问道：“你就是安如吧？电话里你跟我说月月是因为受伤住院的，你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吗？”
　　安如和尹风清对视一眼，尹风清点点头，示意他来说。
　　尹风清给杜父三人大概讲了岑静跟杜月明之前的纠葛，又讲了岑静这次突然发狂，持刀伤了杜月明的事，这其中不免牵扯到他和杜月明的关系，尹风清趁机挑明了，反正迟早要见家长的，择日不如撞日。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我当时太大意了，没想到她口袋里有刀，没做防范。如果我能再警惕点，月明说不定就不会受伤，也不会害你们担心，急急赶过来。”
　　说到这里，尹风清似是想起了当时的自责和不甘，整个人都低沉起来。他是真的害怕回忆当时的情景，每次想起，心口都会如刀绞般疼痛不堪。
　　杜父拍了拍尹风清的肩膀，安慰说：“你也别太自责，月月现在没什么事，也是多亏了你，没事，不难过。对了，那个叫岑静的疯女人呢，后来怎么样了？”
　　“已经被警方带走了，后续应该会判刑入狱，在监狱里待很久。”
　　杜父恨恨道：“那就好，这样的疯子就该有这样的惩罚，如果我在场，非给她也来两刀子感受一下不可。”
　　杜母赶紧拉人：“你少说两句，逞什么狠，月月住院还不够乱的，你还得再进趟派出所凑凑热闹怎么的？”
　　杜父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自己生闷气去了。
　　一旁的安如他们心中乍舌：想不到，月明还有一个这么刚的老爸。怎么说呢，就是感情很纯粹，认准一件事，就会义无反顾地做。月明当初毅然决然地独自离开，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样纯粹的心境。
　　等到晚饭时，大家也都累了，众人开始商量晚上陪护的问题。
　　杜父一家说要留下来陪着杜月明，但拗不过尹风清，只得同意今晚去尹风清的住处休息，明天再来。今天晚上由尹风清守夜。
　　商量好后，祁圆和安如带着杜父一家先去吃饭，又送到尹风清家不提。
　　尹风清自己在医院解决了晚饭后，就一直守在杜月明的床边。他望着女孩安静俏丽的面容，一刻都不愿错过，好像这是一件珍宝，怎么看都不厌。
　　他心中有千言，最后轻声出口的一句也只是：“月明，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夜深了，尹风清带着希冀趴倒在了床边，床上的人，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窗外，不知何时落下蒙蒙的雨丝。
　　第二天，杜父一家早早吃了饭，又带上给尹风清的，就往医院来了。
　　在上电梯的时候，遇到一对很登对的男女。男的带着金丝眼镜，温文尔雅，女的留着一头乌黑亮直的长发，美丽动人。两人手里提着东西，像是要去看望病人。
　　时间尚早，电梯里没有人，女孩儿似是习惯了陌生人的打量，触碰到杜母的目光时得体地笑了笑，杜母也笑着跟人打了个招呼：“你们这是要去看病人呀？在几楼啊？”
　　女孩儿礼貌地回：“8楼。”
　　杜母觉得凑巧，又笑着接了一句：“还挺巧，我们也是去8楼的。”
　　最后两拨人一起走到杜月明床前时，就已经是，巧的妈妈给巧开门，巧到家了。
　　杜月明已经醒了，此刻正懒懒地靠在枕头上，任尹风清拿浸湿的毛巾给她洗脸擦手。
　　看到进来的人，杜月明先是跟父母打了招呼，看到李晋时吃了一惊：“李医生，你怎么来了？”
　　杜母边放东西边感慨：“月月，这是你朋友啊？刚还在电梯里遇到一起过来呢，我就在想是不是你朋友，没想到还真认识。”
　　岑宁比岑静大三岁，样貌上有7分相似，尹风清看看岑宁，又看看李晋。回头询问杜月明：“月明，你认识他们？”
　　杜月明还在为见到李晋惊讶呢，没注意一旁的岑宁，介绍说：“我之前不舒服，去医院就是挂的李医生的号，李医生很细致，看得挺好的。”
　　刚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忽略李晋旁边的人，就转头看向岑宁，问道：“李医生，这位……？”话没说完，杜月明自己顿住了。
　　注意到杜月明的异样，尹风清觉得月明应该也发现了，这个女孩儿跟岑静十分的相像。自己之前的疑惑隐约有了答案，比如，岑静是怎么知道月明患有抑郁症的？
　　其实，刚进门，见到杜月明的时候，李晋也是挺惊讶的，他记得这个女孩，还一直关注着她的病情发展。前段时间突然不再来了，他还在奇怪，不曾想，竟然以这种方式再见。回想起，岑静那段时间的言行，和现在对这个女孩的伤害，他突然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想，在看到杜月明看向自己妻子后的犹疑，这猜想似乎又被证实了几分。
　　李晋收拢了下心神，歉意地介绍道：“这是我的妻子，岑宁，也是岑静的姐姐。”
　　尹风清和杜月明早有猜测，倒不怎么震惊，杜父三人确是吃惊不小。
　　杜父最先缓过神，厉声质问：“你们来干嘛？不需要你们装好心。”
　　杜母和哥哥赶紧拉住杜父，让他冷静一点。
　　杜月明也淡了笑容，看向岑宁，等着对方的回答。
　　岑宁和岑静气质相差很多，妆容偏淡，温温柔柔的，给人一种窈窕淑女的感觉。她歉意地解释说。
　　“关于静静的事，我们很抱歉，我父母从小就很宠爱她，致使她有些自我还自私，我们一直以为她也只是有些小毛病而已，没有想到她会做出这样偏激的事，伤害你的事，我们替她向你道歉，以后很长的时间，会有法律教她认识自己的错误，我们也会尽力劝导她。我知道，现在请求你的原谅很强人所难。但是，如果有一天，她醒悟了，想要真心跟你道歉，希望你到时可以原谅她。我想说的就是这些，给你造成的伤害和麻烦，真的十分抱歉。”
　　岑宁说完，和李晋一起向杜月明深深地鞠了一躬，放下东西就离开了。
　　杜父三人都是善良的人，他们不习惯得理不饶人，见了岑宁的低姿态，又明白错不在她，此刻也不好再吵吵说些偏激的话。他们和尹风清一起，看向床上的杜月明，想知道她的态度。
　　杜月明突然有种万众瞩目之下做演讲的感觉，她不自觉地清清嗓子。
　　“嗯，其实，我不讨厌岑静的姐姐，对我有过照顾的李医生就更不用说了。说到底，这事都是岑静的错，跟他们没有关系。而岑静，她执迷不悟，自然会有应有的惩罚等着她，我不会原谅她却也不会太过在意。而哪天，她真的知错了，悔改了，我也不想一直怨恨她。毕竟，怨恨这种事是双向的，她不好过，我也不痛快，没必要。”
　　尹风清抓起杜月明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笑着说：“嗯，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支持你，只要你能开心就好。”
　　莫名被喂了一把狗粮的杜父三人：好吧，月月能够幸福开心就好。
　　病房的窗户不知被谁打开了，窗外的新绿浸润了一夜的春雨，散发出阵阵草木清香，顺着窗户，飘进病房，屋内沉闷的气息和消毒水味被洗涤一空。
　　躺在床上的杜月明，呼吸着空气中的草木香气，突然感慨，春天真的来了，真是好时节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