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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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爱无言（柳生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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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嶌葵 《家族の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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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透。头脑刚刚还是处于半梦境的状态，由于一钻出被窝的头接触到的冷空气而瞬间清醒了很多。并不急着伸出手去开灯，而是静置在原处，睁大了眼让视线努力适应黑暗。待到能感受到一丝光线时，将目光转移至上方，透过窗棂被切割成细小而规律形状的光线，能够看清天花板上微微裂开的痕迹，苍白的墙壁映衬着丝丝光线略显悲怆。
记忆里的任何一个冬日没有这般寒冷。北方总是显得干燥的，秋日的残叶没有落尽，在树枝上因被寒风吹鼓而不时舞动着，偶尔飘下一两片辗转于大地，会随着地面上的灰尘一起卷起，在空中如杂耍班的戏子一样兜转几圈，又再次回归地面。叶子被留在地面，路上的人多了起来，践踏几步便破碎得不成模样，独自在地面望着不断从自己身边飞过的灰尘和脚步愈来愈远。
记得那时候独自一人站在窗台上看着大街上这幅景象，总会不自觉抓紧手中温热的茶杯喝上一口暖身子。在这样寒冷的日子，不仅是天，即便是这般景象也使人心生凄凉。
起身的时候肩膀隐隐酸痛，大概是因天冷而良久未曾改变睡姿的缘故。一掀开被子，冷空气便迫不及待地钻入被窝中挤走任何一处的温暖。伸手打开旁边的台灯，苍白的灯光照在被窝上，仿佛能驱散暖色系被窝所带来的视觉系温暖，一个寒战后赶紧抓起身边的大衣披在身上。
日历上显示今日是初冬，据天气预报说近期还会下雪。去年时候由于急着回家探亲而错过了北方的雪景，只通过同事所照的照片大致了解到这儿下雪时的美景。记忆中故乡的雪也没有这么大，我是南方的人，生于南也长于南，大学毕业后由于工作的调动而来到了这里，不知不觉也过了两年。今年父母要外出省亲，早已打来电话说不必赶着回去看他们了，让我一人好好在这边工作，我自是点头答应。
早晨洗漱总是令人痛苦的。记得很早前自己是用温水漱口，然后有人告诉我，那样对牙齿不好，到了年老时牙齿的骨骼便容易软化，我便应允着并从那时开始用冷水漱口，只是依旧用热水洗脸罢了。
而教我这个道理的那个人，总是这般耐心的男子。他永远不会对人露出不耐的表情，只会风趣地推推眼镜，绅士般鞠躬并戏语说，风早小姐，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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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也是昨日才再次收到他的消息的。
当时正因为一点过错被上司训骂了一顿回到自己的工作位置上，心情极为不佳，关系好的同事清楚我的脾气，知道此时去劝等于往火坑里跳，便都不来招惹。而便是此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铃声并不大，是手嶌葵的《aoi teshima》。在气头上也顾不上看屏幕，按下通话键直接吼过去一句，喂你谁啊？！
对方沉默了一下，末的说了一句，是风早望加吗？
是个好听的男声，而且很熟悉。愣神一两秒，声音也不自觉放轻很多。是的，请问您是……？
呵呵，你还是没怎么变。对方的笑声自听筒传来，是我，比吕士。
无论语气或是微微上扬的尾音都永远带点淡漠而疏离的感觉，但这并不影响他言语中传来的熟敛气息。而这样重新的联系也轻易地将我平淡如水的生活打乱，即便他依旧是那样温和有礼的态度，情感也鲜少外露，那漾起的波痕却是清晰可见的。
我想，自分开后那么多年，我是真的想念他。
我和他一直保持着联系未曾断开，或者电话或者信件，但更多的还是MSN和邮件。要说到我们之间的故事，简直不能以俗套这两个字来形容。记得言情小说中经常出现的图书馆邂逅情节吗？这般恶俗的地点便成了我俩的相识的地方。而直至多年之后的今日，我还记得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们是在大学的校园认识的。那日天气炎热不堪，蝉鸣声混杂着窗外不断因微风的吹拂而轻摇着的树叶残影，被错综复杂的叶片阻隔多层后，只剩零零碎碎的几点阳光透过窗户射入图书馆内。彼时我选择的是靠窗边的位置，将窗户稍稍打开还能感受到偶尔溜入的微风。
大学我主修的是哲学系，选修了中文，由于成绩优异能够自己看懂一些比较出名的中国诗歌与散文。当时我正在读一篇名为《四月裂帛》的文章，作者是简桢，一位很有才气的台湾作者，也是我那时一直喜欢着的作者之一。当读到“旦夕之间，情知对于生命的千般流转，尽须付与无尽的忍爱。深情即是一桩悲剧，必得以死来句读。”这句时，身后响起了一个略微低沉的男声。
嗯小姐，冒昧的问一句，你也喜欢简桢吗？
我抬头，刺眼的光线一下让人难以看清对方的脸。只看见鸢紫色的发色，以及他身上那时候大学校园里很多男生喜欢的白衬衫，他的手中也捧着一本散文集，恰巧和我手中的这本是一模一样的。
眯了眯眼，我回答道，嗯，很喜欢。
他轻笑一声，不再多说什么，径自在我身边坐下，簌簌的翻书声在身边响起。良久后，他才徐徐开口，我叫柳生比吕士，医学系和中文系学生。
我点点头，风早望加，哲学系，空手道社社长，请多指教。
这时我才清晰地看清他的脸。男生有着比一般高中生显得成熟的脸部线条，青涩与稚嫩却并未完全褪去，一副金边眼镜架在鼻梁上，皮肤偏白。手指很长，由于清瘦而使得骨节异常明显，透过白皙的皮肤还能看到他手上的青筋微微突出。
对于医学系的柳生比吕士并不算陌生，他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整个学校的大名人。身边的女生校友总是会不时去别的系搜刮长得美好的少年的资料，例如经济系的幸村精士，广播传媒系的不二周助，化学系的仁王雅治等等。还有就是这位柳生比吕士。
我从未想过有一日会接触他们其中任何一人，也从不去同身边的小女生们一起去幻想一些不现实的美好邂逅，只是想安稳的读过大学，再进入社会。至于其他的，那都不是现在该思考的不是吗？
而他现在就坐在我身边，和我捧着同样的一本书，一分钟前曾经对我说他叫柳生比吕士，如此的不真实。
就如同梦境一般。包括他的存在。
⒊
之后便时常保持了联系。开始是他过来我们系找我一起去讨论简桢的书籍，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身边的女生愣了一两秒后企图用胳膊肘偷袭我，被我及时捏住，反映过来后冲我龇牙咧嘴，你丫什么时候勾搭上柳生比吕士了？！
我喷笑，却懒得与她们解释，拿上自己收集的几本散文书籍冲柳生笑笑说，走吧。
路上他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直到我忍不住回首问他怎么了，他掩饰般地推推眼镜，唇角勾得更高，觉得平时的你很……好玩。
喂喂，我不自觉挑眉，提高音量出声警告他，怎么能用好玩这词儿呢，你太不会恭维人了柳生君。
他依旧浅笑着，很生动，比那天好看很多。话一出口，良久也没见我说话，补上一句，你脸红了。
靠！我笑骂，那是夕阳给晒的！
他轻轻皱眉，女孩子别爆粗口，尤其是你这外表挺清秀的一女孩儿……
我冲他挥手，丝毫不在意的态度回应着，知道啦知道啦，比吕士。
新称呼总是让人不习惯的，何况是两个并不算特别熟敛的人呢。难为他的接受能力了，只轻轻咳嗽一声，柳生便不再多说，快步向前走去。留我一人在后跟上他的脚步，独自偷笑。
便是那时候开始，交集渐渐多了起来。他告诉我他国中以及高中的事，例如网球，例如高尔夫球，例如那所在全国都很出名的立海大中学，而作为回应我告诉他我的空手道经历，从开始的好玩到了最后一直坚持下来的缘故，很大原因是因为曾经一位教练给自己的启发。
他说，一件事情若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去做了，便一直要做下去；这便好比人的一生，中途放弃便是否认之前活过的所有岁月，然那时候除了给爱你的人留下悲怆之外再无其他，你的名字也并不见得能在时光中保存过久，很快便会有新的人物取代你，如此说来，放弃生命又有何意义可言呢。类比而言，做一件事也是这般，不要中途便弃了它，那是对你之前所有行动与努力的否认啊……
这段话尽管不能一字不差的记住，却也能大致记下来。虽说并不算是什么名门大师所给的良言，也算是师道的吉语，我便顺了他的心思，也顺了自己的心思，坚持了下去。这一坚持，便过了整整八年。
空手道中有一种精神，便是忍。而我想，我终究还是做到了的。
可是，可是，在我握着话筒在很久之后听到柳生熟悉的声音，鼻尖涌上的酸涩感为何怎样也忍不了呢。
尚在远方的柳生比吕士，你能不能告诉我？
⒋
他告诉我说，明天我会回来。语气平常的仿佛在说今晚我回家吃饭一样。
我问他，什么，你回哪里？
他轻笑，轻微的震动激起我耳蜗中一阵搔痒，回北海道，去你住所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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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之前他也是这么对我说着相同的陈述句，明天我会离开。
我也如今日一般问他，什么，你去哪里？
我要去中国，继续研读医术，明日早上九点的飞机。
好，我点点头，我就不去了，不喜欢离别的情景。
他也不意外，伸手揉揉我的头发，动作略微僵硬，也不言语，任沉默的的气氛在四周蔓延开来。而我抿着嘴偷笑，内心与头脑却皆是一阵空白。
我想，大概他明日走了便好了。
我和柳生之间的暧昧气氛任谁也看得出来，却彼此都一直未曾戳破，三年多的时间了，一起吃饭一起读散文一起讨论学业，偶尔会动作亲昵地相互搂着他的手臂——这当然是在冬天的时候，他一直知道我是很怕冷的人。他的好友柳莲二曾经问过我，对于此时的情况是如何想的，我总是会淡下笑容回应他说，这样便很好。
任谁都不懂罢，暧昧游戏谁不会呢，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但我一直相信着，我对于柳生，亦或是他对于我，这份感情参杂了太多其他物质，便也显得不那么有确定性了。因而我从未对柳生说过我对于他的想法，他亦然，两个算得上同样冷静的人都任外界的谣言传得满天飞，依旧玩暧昧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在他离去的那一日，我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伴随着巨大的失落缓缓沉入心底。那天在家里哪儿也没有去，窝在被窝里，很早就醒来了，披着外套靠在窗边听晨日的鸟叫，只在9点多左右一阵巨大的飞机声自远方传来。急忙跑到阳台上，看到那架飞机飞入视野，直到它消失的那一刻，一直睁得大大的眼睛忽然就这么朦胧起来。
我想，大抵是该结束了罢。转身向内屋走去，看着一直沉静在床边的手机，此时才想起开机，等待不多时便看到一条未读短信跳入眼帘。
下飞机给你电话，虽然国际长途很贵。
——from 柳生比吕士
这人真是恶劣到底！！……我捏着拳头愤恨地擦掉眼泪，却越擦越多。哽咽出声，分不清到底是喜极而泣还是由于分别的悲伤，终于忍不住俯身在床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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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今日，便是他的归期，我知他现在还在飞机上不会开机。想了想，将一句话飞快地打下，按下发送键。
认识你愈久，愈觉得你是我人生行路中一处清喜的水泽
几次想忘于世，总在山穷水尽处又悄然相见，算来即是一种不舍。(注①)
这句话依旧引用了简桢《四月裂帛》中的话，我想，我们的初遇是由于它，那么再次的相遇也要以它开始。
而这一次，发自内心的希望彼此能有个好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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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机并不是多么好玩的事儿。自大清早我醒来后便无事可做，在家中四处蹦达，最后还是拿起钱包等物品出了门。他是坐昨晚半夜的飞机，预计不久后便可以到了，我在内心期待着又那般害怕着，如若多年后的重逢我没有认出他该怎么办，他没有认出我又怎么办。脑海里的情绪总是焦急不堪的，手心竟在零下几度的天气生生握出了汗液，紧张过后剩下的便是内心里的一丝茫然。
风早望加，你究竟是何时变得此般小心翼翼。
清早的机场人并不多，许是因为今天是工作日，也或许是天上徐徐落下的飘雪，让很多人都不敢出门，宁愿窝在家中或者办公室罢。因而街道也是冷清的，地面上的灰尘被飘落的飞雪覆盖濡湿，最终它们融为一体变成液态状无法分离了。
这样也好，树叶便不会孤零零地望着尘土飞扬而去，也不会看到多少行人匆匆离去的样子了。
在等候室我买来了热咖啡暖手，一边小口地喝着它，一股暖流从身体内流过，驱散了一路上沾染的寒气，心底格外舒适。
不记得等了多久，漫长到其中过程都可以忘却了。直到咖啡也喝完后，低着头望着地板发呆了不知多少个分钟，视线才出现一双鞋子，紧接着一阵熟悉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
他唤我的名字，望加。
我抬起头，并未急着起身，只冲他微笑着点头，你一点也不绅士啊比吕士。
嗯？他右手拖着行李箱，空出一只手来拉我起身。感觉他比过去更加高了，脸部线条也更加成熟了，完全蜕变为一个成熟而有魅力的男性了。
让女士久等是不好的知道吗？
嗯。
你知道你让我等了多久吗，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嗯我知道，七年八个月零12天，自我们相识那天开始。
你……我哑然，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原来他都是知道的。
你无耻！一时无言，我兀自咬牙切齿地耍起无赖。
他推推眼镜，嘴唇挂着熟悉的笑容，一如当年我们调笑时的那般模样。不欢迎我回来么？从昨天开始坐飞机，很累的呢。
再大的怨气听到他这句略带疲意的话语也只会不自觉地散去，他就是抓住了我心软这点，狡猾得很，兴许比那仁王狐狸还要狡猾呢。
我深吸一口气，放松了一直捏得紧紧的手，内心一阵畅然。
冲他微微一笑，说道，欢迎回来，比吕士。
⒍
誓言用来拴骚动的心，终就拴住了虚空。山林不向四季起誓，荣枯随缘；海洋不需对沙岸承诺，遇合尽兴。
连语言都应该舍弃，你我之间，只有干干净净的缄默，与存在。(注②)
这或许就是你我之间的情感，爱到极深时便无话可说了。
大爱无言，既是如此。
—FIN—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