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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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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愁容满面,看着面前带着黑边眼镜的青年男子正专心致志检索着“我的猫如果得了失忆症怎么办?”。
我觉得他实在有病。
我看过形形色色的人,但除了病入膏肓的,没哪个人会在意一只猫得了失忆症还是忧郁症。
这若是个搞笑的段子,平常我都是嘿嘿嘿地划过去点赞。
但此时,坐在他身边的我却难过到几乎窒息。
不是因为我喜欢上了这个与精神病患者拥有同样脑回路的人,也不是因为我的共情能力太过超前——
究其原因,大概只因为我便是那只猫。
这不是拟人化的比喻,而是富有现实色彩的悲情。
前一天还抱着自家狗去做绝育的我,一转眼就成了别人家里的猫。
这由哺乳动物转变成哺乳动物的无缝转接,实在有点让我精神和□□上都无法……难以……十分的抗拒。
何况这个二百五却在我俩第一次见面的情况下,给了我一个十分龌龊的贴面吻。这让我更加亢奋,当即忍无可忍地给他纹了个抓印。
那张带着黑框眼镜的白皙脸上,立即就多了一分红艳艳的细横。
我原以为这能让我俩冷静片刻,把握好彼此的分寸。
没料五分钟后他带上手套,从容的将我揪进盆子,从容的告诉我该按点尿尿了。
我有些崩溃。
我何华这辈子都没按点上过厕所。
发现我不会如厕后,此人甚至手把手教诲了我怎样使用猫砂。
我拧着脖子,一屁股坐在猫砂上无动于衷。满腔怨恨无法诉说。而对于他的屁话,我听都不想听。
满肚子都是回不去的委屈。
——家里幼犬的狗粮快没有了。
——单位领导这周末还要我加班。
——信用卡还有八万块没还,若是超出时间指不定还会变成通缉犯。
无论哪个都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压垮我的世界。
若是没法尽早回去,还不知会让亲戚多朋友担心。
还有我那只见面了一次,尚未开始联络感情的相亲对象。
要是再不联系,人家恐怕早都开展第三轮相亲了。
那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我。
眼下却要听这个人对我哔哔赖赖“猫砂的使用方法”。
不过两分钟,我的脑袋又被扭了过来。
这人托着我的下巴,仔仔细细给我这个成年人类演示一遍如何埋葬排泄物,神情庄严到就差让我复述一遍了。
接下来便是等待我排泄的时间了。
如果这是我的下半生,我觉得人生大约是没什么盼头了。
在我几乎要睡着的时候,对方终于放弃了。
转身试图将我拖那进浴池。
而我伸手想拨打110的爪子,却被他利索地按住了。
我,何华。
人生第一次,被人揪着后颈脖。
从浴室出来,我已经看淡人生了。
同时也亲身体验到了,以刷墙的力道给猫刷猫毛是什么感受了。
洗完澡扭头瞭望门口,我开始考虑该怎样才能用挂在玄关的猫绳自缢,乘早投胎了却一生。
而那个洗完的人却慢悠悠擦着头发,单裹着一件浴袍就从浴室迈了出来。
那湿漉漉的发丝贴着隽秀的脸颊,精致的锁骨上还挂着几滴水珠,而胸膛大大咧咧半敞着。
这一副图就仿佛是某个三流杂志封面上的出浴诱惑。
我惨不忍睹的闭上了眼睛。
无视我波澜万丈的内心,那人舒舒服服倚在真皮沙发中,一边喝着酒一边试图威胁我:“去猫砂那儿小个便,否则今天就不许上我的床。”
老子何华二十八年都是自己睡,什么时候稀罕跟别人睡了。
我麻木地瞥他一眼,然后冷冷地踏出猫砂盆——
随后啪叽地一声绊倒在地。
妈的!他买的这是什么品种的猫,这腿比牙签都短。
我忍无可忍,真想骂人了。
侧摔的我仿佛听到什么裂了。
我想,那可能是我最后半片骄傲又脆弱的自尊心了……
只见沙发那头的男子向我投来一眼,淡淡道,“自己站起来,别再把毛弄脏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
撑起四肢准备起身。
随后啪叽地一声再次倒地。
我仿佛又听到什么裂了。
这一次,除了我脆弱的自尊心,可能还多了骨折声……
“都说了脚刚做过手术,还乱跑什么?饭桶!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和男孩子一样疯。”抬眼男子已走了过来,伸手将我拎了起来。那卷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好看的眉毛立刻皱了起来。
感觉自己躯体被抱到一具温暖馨香的怀中,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任由男子带着沐浴后的香气,揪着我的胡须。
呵。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但凡他把猫当做个女孩子,也不会将它起名叫饭桶,更不会对个“女孩子”肆意的抱着揉搓了。
从宠物医院包扎完的我更加颓废了。
但眼下的我终于看清了自己是如此瘦弱无能。
无能到只能委屈求全。
隔了一晚上,我终于冷静了许多。
甚至冷静到开始吃起了猫粮的程度,那个男人竟开始夜不归宿了。
虽说只有一面之缘,但好歹也是一家之主。
猫粮已经弹尽粮绝,我在厨房拖了份面粉开始自食其力,准备一展宏图。
毕竟比起《地球出现首只猫届厨师》,我更十分不想看到有《家中主人离奇消失,宠物猫饿死在家》的小道新闻。
……
五分钟后我抱着面粉低泣起来。
这面粉中的适量,到底是怎么个适量啊!
此时我才发现。
这么多年我发现我除了点了外卖什么都不会……
我不禁捂着说明啜泣起来。
这三天,我仿佛把一年的泪都流尽了。
又过了三日。
我已经能够十分娴熟的使用烤箱——给冰冷的猫粮加热了。
在猫粮即将干吃尽后,犹豫再三我缓缓叼起了那长相颇为复古的电话,满怀希望按下了妖妖灵。
在沉寂十分钟后,这个复古电话无声告诉了我它只是个摆设玩具。
我恼怒地将它摔到一边。
跳下沙发后,身残志坚的我瘸着腿,骂骂咧咧地打开电视机试图先看三集仙侠剧再说。
即便变成了动物,也不能阻止我看另一种哺乳动物是如何在爱恨情仇中,升华他们的感情。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
我寂静片刻,心中已了然这不会是主人家。而我决定放任所有打劫的人,即便团伙作案大驾光临也与我半毛钱利益冲突都没有。
半晌都悄无声息。
我警戒地扭头一看,发现一个湿漉漉地身影身影正默默靠在门口望着我看电视。
我瞬间有些僵硬。
只见那多日未归的年轻男子眼神迷离,向我这个方向瞅了过来。
前侧的刘海依稀挡住了他的视线,那眼神无法定焦般笑了笑,嗓音苏软诱惑道,“小猫咪,我回来了哦……”
我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不过半会门外突然出现一个身着皮衣的金发美女。
她将几乎摇摇欲坠的男子扶到真皮沙发上。倒了一杯水喂了过去后,眼神十分不愉快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为个女人失恋值得么?陆湾……”
吃了十天猫粮,我才知道这猫的主人叫陆湾。
我抖了抖身上的猫,尴尬地别开脸去。
第一是因为这一股子酒气都快弥漫到我这儿来了。
第二则是因为这朵芳花的身体都快和男主人公贴在一起了。
显然她十分具有市场眼光,深知爱情没有对错,喜欢就会主动争取。因此对于趁火打劫这个理念,把握的十分精准。
辣眼,相当辣眼。
我以为自打成为猫以后,我至多能看上猫片。
没想到竟还能围观上人类的妖精打架。
在我炯炯有神竖起猫瞳时,只听呕地一声夹杂着女人的尖叫,随后一阵恶臭弥漫开来。
我一脸茫然,伸直了脖子围观之际,女子顿时甩着外套离开了那陷入沉睡的男子。而他的衣领被一些不明呕吐物浸湿了。
看来这男主人以卓越的手段打破了我等的兴致。
我登时有些反胃,隔夜的猫粮都差些吐出来。
女子甩着大波浪,亦捂着口鼻转身骂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在心里点了点头,觉得她用词精准。
见她迈着矫健的步伐转身要走,我吓得将捂着口鼻的猫爪松开,三步并作两步,忙追了过去咬住她的腿部。呜咽着将她往后拖。
傻姑娘,这时候你给他清洗干净,那才是精准的趁火打劫!你若能做个默默无闻的田螺公主,那这人还不是备受感动,比起你生米煮成熟饭,在心里上更接受多了。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她往男人那儿拽。心里十分忐忑。
妈蛋,她若走了那还得了?!
我岂不是要和这骨子馊味过个一天?何况那货如果深度睡眠,我还不知该熏个几天几夜呢!疯了么,把我这么个小可怜和那醉汉放在一块。
可惜这丰韵美女明显是走肾不走心这款型号的。
她用那涂满七彩美甲的手将我拎起,看了看我迟疑片刻,还是狠心往一边扔去。
被扔到电视机地下的我爬起来,有些头昏脑涨。
甚至一度怀疑这女的是不是扔铅球的前运动选手。
只见这位美人转身打了一通电话后,转着凯迪拉克的钥匙,走了。
显然,这位白富美的白马王子多到让她无暇顾及这一根芳草。所以她打算实践自己的理论去啃其他芳草了。
而我,捂着口鼻熏了一天一夜。
脑子都有些发胀。
然而不知是否酒精中毒,夏立同志仍旧如同一幅睡美人壁画一般毫无动静。
在我发狂过,挣扎过,仍然无效后——
我颤巍巍爬上沙发背,随后用猫爪扒开夏立同志的双眼皮,确认他是否存活。
随后一只滚烫地手将我甩到地上,那白皙的脸庞有些红晕。而手的主人薄唇一抿,仍在小声咕哝,“饭桶,一边去……你太臭了。”
我几乎背过气去。
这到底是谁的味道重?
我十分失望。原本以为他是个上厕所都要掐时间严格要求的好主人,没想到竟然是个抽烟喝酒烫头并且四海为家的浪荡子。
若在这么忍受下去,我还不如离家出走去得了。
自犹豫再三后,身残志坚的我叼着湿毛巾穿越厨房、客厅,将陆湾同志这湿淋淋的衣服咬开。
但凡是有点污秽的全都撕下扔到垃圾桶,然后尽量避开自己的毛,擦拭着呕吐物。
几轮下来我只感觉这货的衣服质量真好,咬的我牙齿倍儿疼。
尝试成为新物种的我,自己幼小的心灵已满身是伤,还要照顾一个满是情伤的人……
我简直都要被气笑了,两只肉垫按住抹布一边擦拭他的身体一边在他耳边骂,“失恋就失恋,玩什么贵妃醉酒……”
不会养宠物就别养,若正是一只实打实的猫,没几天就要被特折腾死。
尽管是捂着口鼻,然而猫的器官实在是太发达了。
不到一分钟我便忍不住蹲到垃圾桶自己吐了起来。
随后晃晃悠悠站起来,我将垃圾袋扎起来扔到门口。
忙完这一切,夜已擦黑了。
自我穿越到这幅猫身体里后,我是压根没想过,自己竟然还会担负起照顾人的离谱职责。
侧眼去看那“睡美人”,我不禁咂咂嘴,啪啪拍了拍他的脸,“长得倒是挺好,就是受不住打击。年轻人多恋爱几次就好了——”
爪子忽而停住了,我尝试性的“喂”了一声,当即被自己吓住了。
我竟然在说人话?!
我竟然会说人话?
我满头雾水。
下一刻兴冲冲丢下抹布,我拖出床底的电脑。
踹开碍眼的男子,我摇着尾巴坐在沙发上,开始偷偷上网搜索摆脱这幅身体的方法。
既然我会说人话,自然和其他猫不一样,那么必然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我甚至还能在……
五分钟后我杀气腾腾地扭头望向沉睡的男子。
好好地电脑还设置密码,这都是什么人啊!
啐!
将电脑慢悠悠拖回去,余光发现男子好像动了一下。
我喜不自禁跳过去。
铲屎官醒了从今之后我再也不用担心饭菜了。
只见面前俊秀的男子轻轻睁开双眼,随后将我搂了过去,把脸埋进我的身上,“饭桶,我好像被甩了……”那柔顺乌黑的发丝轻戳着我的脸,痒痒地让人想打喷嚏。
我立在原地看了看这个满脸哀愁的年轻人,目光带着蔑视与淡然。
怎么的,指挥一只猫做完家务后,还指望猫来安慰你走出情殇?
这年头,当猫还带保姆性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