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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强取 ...

  •   柳恩煦没敢再看窦褚的脸,攥紧了小拳头,转身走向面前的娉婷美人。

      她长了一双酒红色的眼睛,眼尾上挑,看着格外张扬。
      眼底那颗覆在胭脂下的泪痣,又给她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气质来。

      此时屋子里静地能分辨出呼吸声。

      柳恩煦突然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却硬着头皮看着面前的美姬,声音格外柔软:“若是你不愿意跟着我,我自然不勉强。”

      面前的酒瞳美人同样石化在原地,指尖拨了拨贴在脸上的碎发,遮掩自己此时的慌张。

      她只听管事说蓟王喜欢美人,来之前叮嘱她们要好好侍奉。
      怎么?
      蓟王妃也喜欢美人??

      一时手足无措,她只好转移视线,再去看脸色正暗沉的窦褚。
      等待他发号施令。

      柳恩煦的心里七上八下跳个不停。

      须臾,听到茶盏放在木几上的声音。

      回头只见窦褚那张冷得结冰的脸上,突然抽动两下。
      他垂着睫,用中指压了压高挺的鼻梁,嗤笑了一声:“王妃喜欢,带走就是。”

      柳恩煦也不明白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怒无常。

      但窦褚松了口,身边的酒瞳美人才顺从地对柳恩煦福了福身子,以一种安于本分地语气回应:“元玖愿为王妃分忧。”

      柳恩煦的神色这才略转好。
      再次向窦褚行了礼,带着元玖走出了碧华殿。

      殿外一阵微风袭过,檐角的铃铛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
      门口香炉内飘出的紫烟如白絮般袭袭消散。

      窦褚抬眼看着柳恩煦逐渐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

      见此,狄争小跑上前,附在窦褚耳边发问:“这些姑娘怎么处置?”

      窦褚收回视线,拇指摩挲了两下唇角,语气冷淡:“给那人送去。”
      ——

      火伞高张,满园芬芳也都多少有些蔫头耷脑。

      柳恩煦的脚步很快。
      她像只忙着躲日头的鸟儿,只想把自己藏在寝殿的屋檐下,以此来躲避暑热。

      前脚刚踏进门,枝幻就追上来询问:“王妃,这舞姬安排在哪啊?”

      柳恩煦停下脚,见枝幻一脸嫌弃地瞥了眼身边低着头的元玖。

      这种自小就长在王府的侍女,或多或少都被主人宠娇了,自然是看不上这些沦落红尘的女子。
      再加上平日里跟着主子耳濡目染些黄老之道,对红尘之音心存芥蒂也正常。
      柳恩煦琢磨着。

      自己并不热衷于多管闲事,但元玖是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讨回来的,总不能苛待了她,再落了口实。

      见元玖此时没了刚才碧华殿里的生气,柳恩煦笑容掩面,温和地道:“元姑娘是我请回来的,就先住在偏殿吧。”

      听到柳恩煦这么安排,枝幻自然不敢反驳。
      只能不甘心地压下了自己的气焰,高扬的小下巴也略微收起。

      可心里的邪火,怎么都发不出来。
      更是忍不住腹诽,凭什么她这样的身份还能被王妃当做客人去住偏殿??

      见柳恩煦毫不在意转身往殿内走,枝幻忍不住发牢骚:“王妃怎么能让她住偏殿?王爷从不许她们这样的人进寝室的。”

      元玖听出了枝幻的刁难,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刚刚被这位王妃带走,元玖觉得是因为自己得到了蓟王的赏识,被刚入门的王妃怀恨在心。
      自己早年沦落红尘,本想着应付完了今天的客人就拿着攒下的银子,去跟老板告病,好挪出时间照顾生病的相好。
      怎么也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留在了王府。

      她担心自己未来的日子不好过,更顾不上尊严,低三下四道:“这位姑娘说的是,元玖身份卑贱,不敢污了王妃的寝殿。”

      柳恩煦刚走进殿内,从茶几上拿了一颗冰镇的葡萄。
      转身看向那个蒙了尘的美人,眼中划过一丝疑惑。

      她将冰葡萄剥了皮一口塞进嘴里。
      小腮瞬间鼓地像个藏了粮食的小鼠。

      冰葡萄太凉,她牙一酸,忍不住闭着眼捂了捂嘴。

      元玖半天没听到回应,头也不敢抬起,恨不得将自己缩起来藏到小王妃看不到的地方去。
      却突然感觉手肘下伸来一只小手,虚扶了自己一把。

      柳恩煦漫不经心地说:“你是王爷请的客,就是我的客。这几日暂且先在偏殿落下脚来,其他的日后再说。”

      枝幻一听柳恩煦把窦褚搬出来,即便心里不服,也没了反驳的说辞。
      狠狠瞪了元玖一眼,带着两个姑娘转身出了云霞殿,去偏殿做收拾。

      但元玖却丝毫没有放松,更没有起身。

      趁着此时殿内只有柳恩煦和自己,她忙抓住机会,匆忙辩解道:“王妃莫要因为贱婢气恼,贱婢并非想勾引王爷,只是混饭吃,没有办法。”

      柳恩煦这才如醍醐灌顶,明白了元玖的心思。

      原来,她是怕。

      这一次柳恩煦倒松了口气,起码这美人不是个暗藏心思的人。
      否则,此时不去偏殿享福,还留在这跟自己诉苦?

      柳恩煦这一次托着她的手臂,将她彻底扶起。

      自己稳坐在椅子上,拿起扇子,才对面前红了眼底的美人温声说:“你放心,我可不是白让你做客人的。”

      这句话才让元玖的心触到了些底。
      毕竟,在江湖中混迹了这么久,她可知道,没有什么是白来的。
      有时候看似得来的大便宜,也许要用命来换。

      “王妃需要贱婢做什么都可以。贱婢只想恳求您,能否待我拿了今日的银子给良人?他需要这笔钱来救命…”

      柳恩煦的手一顿,脸上的笑也随着收敛。
      这元玖,还是个痴心人。

      “我只是想向你讨些本领。只不过,这事你知道便好,不要到处招摇。否则那时候,我也未必能保全你。”

      元玖长而卷的睫毛猝不及防地掀起,如获特赦地看着眼前并不多大的女孩。
      小王妃的脸上稚气未消,可一颦一笑却极为柔和,可亲。

      柳恩煦见元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打算再给她颗定心丸,补充道:“一会让账房把买下你的银子一并给你,你趁早给良人送去。”刚想拿起茶杯抿口凉茶,才又想到什么:“不过,日暮前要回来。”

      元玖的心里顿升一种感激不尽的喜悦,这句话比千金白银都更可贵。
      她未加思索重重地跪在地上,诚恳地叩谢:“元玖多谢王妃体恤,我会尽早回来,不会坏了王府的规矩。”
      ——

      元玖走后,柳恩煦用了些膳食,小睡了一会。
      此时,正坐着绣绢帕,就见秀月风尘仆仆踏进门。

      听她大概说了说从母家探回来的情况。

      叔伯卖宅子的事,母亲提前被宅子的管事知会了一声。
      才将这个消息挡了下来,没传到祖父耳朵里。
      但即便如此,听说叔伯最近又有搬回国公府住的意思,只不过还没付诸于行动。

      柳恩煦一想到这个混不吝的叔伯,头就疼得不行。

      没听秀月说完,就见一身湖蓝色长衫的管事从外面跑进来,神色慌张地禀报:“禀王妃,元玖姑娘出事了。”

      柳恩煦第一反应是人跑了。
      可再想想,她奴籍还在王府上,能跑到哪里去。

      才边想着叔伯的事,边心不在焉地问了句:“这刚多一会,出什么事了?”

      管事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边应:“是四皇子绥王,在湘春楼看上了元玖姑娘。”

      绥王?
      窦褚的弟弟…

      管事不去找窦褚,跑来找自己?

      看来是窦褚不在府上。

      柳恩煦这才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郑重其事地问:“若是王爷,这事会怎么处理?”

      管事颇为为难地将五官蹙成了一团:“王爷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可绥王明知道元玖姑娘是王爷府上的,还要抢人,只怕这姑娘会损了王爷的名声…”

      柳恩煦没再听他继续说,放下手里的扇子,抬步出了云霞殿。
      ——

      湘春楼里,元玖横展着手臂,挡在仰卧在榻上的男人身前。

      她的凡郎此次是来京城考取功名,为此还跟家里闹了不痛快。
      路上染了热疾,又丢了盘缠,才急火攻心,一病不起。

      本来身子有了好转,再养些时日,就能痊愈。
      可偏偏这时候碰到了这么糟心的事。

      他们自幼相识,但元玖出身卑微。
      而凡郎却是一个小商贾的儿子,从小众星捧月。

      但凡郎每次遇到不开心的事,只会去找元玖。

      直到元玖双亲离世,举目无亲,被大嫂卖给了一个农夫。
      之后又被农夫卖给了秦楼楚馆的老鸨。

      从此两人天各一方,凡郎也成了元玖心里唯一的净土。

      再见到凡郎,元玖做梦都不敢想。
      所以她即便让自己一无所有,都不想任何生活的苦难,遮蔽凡郎身上该有的光。

      她怕他对自己的身份感到羞耻,骗他说自己做了小买卖。
      而这一次,她是想把自己所有的积蓄留给他,跟他做个告别。

      不曾想,今日绥王窦棠在湘春楼约了酒肉朋友。
      元玖一进门,就被窦棠那双不肯放过美人的眼睛盯紧了。

      万花丛中泡着的人,只一眼就能嗅出这姑娘身上的红尘气。
      可谁知,元玖竟然当众拒绝他。

      窦棠只觉得她在装清高。
      一气之下,带着侍卫打算强取。

      窦棠坐在两人面前不远处的鸡翅木圆鼓凳上。
      一手握着酒壶,一手撑着膝盖,周围还站了几个虎视眈眈的侍从。

      窦棠玩味地盯着眼前的美人,责骂道:“你真是给脸不要脸!上午刚被送去三哥那,这会就觉得了不得了?”

      凡郎被气得捂着胸口止不住地咳嗽。
      他知道这些年元玖过的并不好,也知道她多半是沦落红尘。

      只是他不想拆穿。
      这是她最后一点尊严。

      元玖回过身轻轻拍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眼中满是疼惜。

      窦棠倒觉得她的动作可笑至极,他看上的美人眼里只能有他。

      于是,他更加不耐烦了些,酒壶也扔到了地上,跟旁边的侍卫命令道:“带回去!再找人去跟三哥说一声!”

      他觉得,这么个玩物,三哥不会记得。

      元玖眼神锋利地看向窦棠,美人面上却没留下一滴泪,反而语气不善地说道:“王爷千金之躯,何必跟贱婢过不去呢?!”

      窦棠讥笑着揉了揉额角,语气嚣张跋扈:“小乖乖,你怎么是贱婢呢?你这模样生来就是伺候男人的命,要什么本王给不了?”

      元玖的脸色更沉,那双漂亮的酒瞳里逐渐盈满戾气。
      她唯一的尊严和伪装,都被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踩碎了。

      身后的凡郎只看见元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紧了一支银色的簪子。
      他牟足了劲爬起身,从后面将元玖环抱住。

      他知道元玖想破釜沉舟。

      凡郎深吸一口气,边咳边说:“她是孙某未过门的妻子,王爷乃真龙后裔,岂能做出这种有违人伦之事?!”

      窦棠脸上讥笑更甚,燥热地扯了扯衣襟,指着他骂道:“就你这德行,还娶妻?!本王就喜欢人.妻——”

      “啪”一声。
      身后的镂空花格门从外推开。

      “让你替我送个药,怎么这么久?”
      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进,将窦棠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这声音真好听,软糯糯的,忍不住想到了甜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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