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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入宫 ...

  •   柳恩煦顺从地起身跪在床榻前。
      为了不显得手忙脚乱,她将动作放缓了不少,也能在脑子里仔细想想该怎么做。

      可即便如此,她正触碰窦褚玉带钩的手仍旧微微发抖。

      她哪懂得给男人宽衣解带?
      虽然寄住在姨母家,对她再忽视也不会僭越道德底线。
      长这么大接触的男郎都少之又少。

      柳恩煦强压着紧张到有些错乱的呼吸,将铜环从玉带钩上取下。
      摊开的衣袍,让半靠在面前的男人更添了些不羁。

      窦褚的左手漫不经心地抚弄着熟睡的黑猫。
      好似染了醉意的双眼却紧密观察着柳恩煦的一举一动。

      随着最外面的锦袍被柳恩煦褪下,窦褚眉头微蹙,脸色渐沉。
      抚弄黑猫的手指也逐渐停了下来。

      却在柳恩煦拈着帕子擦拭额头微浮的汗珠时,他勾起薄唇一角,语气冷淡地发难:“很难?”

      柳恩煦抬眼,只见窦褚那张白净的脸上竟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窦褚的五官端正,虽不似大皇子和五皇子那般眉清目秀,略显英挺。
      却是眉如漆染,目若晨星。
      深邃且黑白分明的眼,浅笑时如倒挂的弯月,倒温润地像是白玉裂了口。

      这可惜,这块玉太冷。

      笑起来本应该像暖阳拂面,但那双足以令人降温的眼睛里却带着嘲弄之意。

      柳恩煦咬着唇角摇了摇头,再次抬手去褪窦褚的中衣。
      动作利落不少,手臂的颤抖却更加明显。

      窦褚突然抬起右手将她抵近的小手挡开,身子也往里躲了躲,温良地说了句:“王妃累了,今日早休息。”
      说罢,起身往连屏后的湢室走去。

      柳恩煦心里虽然委屈,却还是松了口气。
      她还做不到对着这只猫做些登不上台面的事。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生气,也许是累了?
      又或许他也和自己一样觉得别扭?
      毕竟两人说的话都不超过五句。

      看着床上的黑猫懒洋洋地伸展开,舒服地抻了个懒腰。
      它横着身子占了半张塌。

      柳恩煦不可能跟猫同塌,严重的过敏,会引发她的咳疾。

      听到湢室传来水声,柳恩煦才起身走到窗前的坐塌旁。

      睡这里,倒是稳妥。
      ——

      窦褚在湢室耗了好一会,蒸腾的热气也没能融化他清冷地有些阴鸷的脸。

      直到水变凉,窦褚才起身随意擦了擦。
      拾起黄花梨雕花衣架上的玄色中衣,从湢室走出来。

      随意一瞥,就看到不远处的坐塌上侧卧着一团青葱的绿。
      塌上的人呼吸平稳,似是睡熟了。
      那张脂玉琢的小脸上,五官小巧精致。

      倒像是个瓷娃娃。

      窦褚捏了颗蜜饯放在嘴里,抬步往书案走去。

      大殿里处处都是红色。
      他脸色越发暗沉,避开视线,垂睫看着身上玄色的寝衣。
      直到坐稳,修长的手指从扳指的暗槽里拈出一张字条。

      喜烛上的火苗像金色的羽毛微微摇曳,窦褚原本拧成团的眉眼却微微舒展。
      字条上的内容像一剂安神的良药,安抚了他本还焦灼的心情。

      看着沾着血迹的纸条被光明的烛火斯文地吞咽,他舌尖舔了舔上唇,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

      晨光微熹,雏鸟振翅。

      睡得不安稳的柳恩煦刚挪了挪睡酸的身子,就听远处传来关门的声音。

      她这才睡眼惺忪,晕晕乎乎地从坐塌上爬起。
      全身上下,到处都像落枕一样痛。

      秀月进了大殿就看到自家小姐连满头的金钗都没卸,正费劲地伸展着腰肢。

      原本看着寝殿的灯烛一夜未熄,以为自家小姐此时该是心力交瘁。
      见王爷刚离开,就满是担忧地跑进来伺候。
      谁知她却连床榻的边都没挨上。

      柳恩煦揉了揉眼睛,懒散地抬手扯发髻上那些沉甸甸的饰品。

      秀月有意开口安慰,看着一脸惫态的柳恩煦,还是仁慈地闭了嘴。
      因为这时候的安慰,只会让柳恩煦感到焦虑。

      她心里恐怕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从柳恩煦七岁送到姨母家,秀月就伺候在身边。
      到如今,对这位表小姐的性格早就了解透彻。

      柳恩煦在自家小姐和公子里是最要强的一个。
      她从不会说自己不行,所有的困境反而会激发她心里的斗志。
      那张娇柔稚嫩的小脸下,住的可是一颗蛮兽的心。

      “秀月,这几天去找个嬷嬷来。”
      柳恩煦眼中依旧无神,声音却如水滴般的翠玉一样纯净轻灵。

      秀月扯回思绪,一边解她衣襟上的小带,一边点头。

      柳恩煦垂睫摆弄着自己的袖口,继续开口:“再去探探王爷宠幸的那些姬妾。”

      柳恩煦并没打算一进府就兴师动众地刷存在感。
      这种看似耍威风的行为,对新进王府的她来讲只会构成威胁,绝无半点益处。
      所以她才要偷偷去了解,让自己不再像昨晚那么狼狈。

      今日要跟着窦褚进宫给皇上和太后见礼。
      重新梳妆过,柳恩煦换了一身枣红色缭绫朝服登上门外银顶红帏的象辂。

      窦褚已在车中等候。
      没等柳恩煦坐稳,就半握拳敲了两下车壁,示意车队启程。

      一路窦褚无话,紧闭着眼靠着软垫养神。
      柳恩煦也不自讨无趣,沉默地坐在一边回味着早膳吃的玉露团和杏酪粥。

      这样的奶酥糕点,曾在姨母家跟着厨娘学过。
      倒是好久没吃这个味了。

      直到舆轿稳稳停在宫门外。
      窦褚才缓缓睁眼,破天荒地转头来牵柳恩煦的手。
      只不过他什么都没说,眼神都不肯多施舍给她两分。

      柳恩煦表情微凝,却温柔地漾开一抹笑意,顺从地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他的手并不柔软,而是骨节分明,有些僵硬。

      从皇上的乾正殿出来,两人又去了太后的泰安殿。

      皇后和窦褚的养母良妃已早早陪在了太后身边。
      见两个人走进来,脸上倒都挂满了祝福的笑意。

      直到礼毕,窦褚始终没松开柳恩煦的手。
      才见太后身子往前探了探,极为满意地对窦褚笑道:“终于圆了你的心愿了?”

      窦褚儒雅浅笑,恭敬回应:“孙儿承蒙祖母厚爱,将阿芋许给了我。”

      柳恩煦垂眼看着地上的花毯,见鬼似的咽了咽口水。

      阿芋?
      窦褚在叫自己的小名…
      这样的亲昵称呼,让柳恩煦冒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连被箍着的手都不自觉地颤了下。

      他知道自己的小名,并不稀奇。
      可他怎么能说得好似他俩亲密无间呢?

      太后看着柳恩煦沉默不语,连点笑意都没有。
      突然想起一早嬷嬷回来告诉自己,两人并未同房的事。
      再看自己的孙儿一脸新婚之喜,倒觉得是柳家这个小姑娘仗着夫君的宠爱,多少骄纵了些。

      “蓟王妃看着好像并不心悦?”
      太后的笑敛了几分,一屋子的人都把视线放在了柳恩煦身上。

      太后突然这么刁难,柳恩煦第一反应就是嬷嬷早上取走的贞.操带。
      那白绢分明就没用上…
      太后是觉得她有胆子欺负皇子?

      可现在怎么办?
      她总不能说自己不谙情.事,不会伺候夫君吧…

      灵机一动,柳恩煦脸上的微笑绽开,精致的妆容更给她添了几分俏皮。

      她的另一只手也扣在窦褚的手上,恭敬回禀:“臣妾承蒙王爷垂爱,更没想过能得到太后的福泽庇佑。臣妾只是自责,昨日不该纵着王爷饮那么多酒的。”

      窦褚依旧挂着柔和的假笑,眼里划过一丝诧异,却因垂着睫,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绪。

      柳恩煦只觉得他的手先是一僵,后来被自己反握在手心里。
      自己紧张地手心冒汗,可他的手却渐渐发凉。

      没等从他手上回过神,余光就扫见那双冰刺般的眼睛正瞥着自己。
      抬头与他对视,见窦褚突然对自己笑开。
      可那笑不及眼底,怎么都让柳恩煦觉得背脊发凉。

      “是孙儿不好,昨日高兴,忘了节制。”
      窦褚的语气依旧淡漠,嘴上说着高兴,却并没显出几分。

      这在太后眼里,只觉得自己的孙儿经过了几年的成长和历练,越发沉稳。
      这也是她越来越喜欢这个孙儿的原因。

      见两人浓情蜜意,太后也没再追究,倒觉得是自己管得过多了。
      才又与他们闲聊了几句,允了两人跪安。

      自打出了太后的太安殿,窦褚和柳恩煦又恢复了近乎于不认识的状态,一前一后往宫门走。

      几个刚刚与皇上议过事的大臣,走在前面不远处。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柳恩煦觉得眼熟,好像是曾经拜访过祖父的国子监祭酒。

      几人并未留意到跟在后面的窦褚和柳恩煦,而是放松地闲聊着自己的私事。
      …
      “提前给叶祭酒道喜了,这些年好宅子可并不好找,况且还是在东市的,花了大价钱吧?”身边的中年男子一边恭贺一边打听
      叶祭酒摆摆手,颇为谦虚地回应:“诶,若非熟人低价转卖,老朽也未必寻得到这样的风水宅。”
      中年男子摸了摸黑髯,笑道:“听说文国公在那附近有套私宅,倒是更方便拜访老师了。”
      叶祭酒点点头:“吴大人说笑了,这宅子正是文公的幼子所出。”
      中年男子脸上的笑容敛了几分,反问:“文公这是,缺了银子?老爷子隐退之后,不是一直从商吗?”
      叶祭酒摇摇头:“据说他身体不太好,前些日子还因孙女的婚事冲了喜。老朽也是看那孩子卖的急,就当是出手帮一把。至于其他事,的确不好过问。”
      …
      中年男子轻叹一声,又和姓叶的说了几句什么。

      后面的话柳恩煦一句也没听进去。

      叔伯卖了祖父在东市的房产?

      柳恩煦记得那套三进的院子,是曾经祖父赠与父亲的。
      可惜父亲走后,那个院子就一直没人居住过。

      以自己对祖父的了解,他不可能将赠与父亲的产业再转手赠给叔伯。
      那应该是留给母亲和弟弟的家产。

      回想起归家的这一年,叔伯曾多次跟祖父提出分家的事。
      可祖父照顾失去丈夫的母亲和生病的弟弟,特意将叔伯一家从国公府赶了出去,让他们到外面的宅子单过。
      分家的事也完全压下来,没人再提。

      所以这一次,是叔伯自作主张的。

      明知道祖父身子不好,叔伯这么做,岂不是…

      柳恩煦越想越着急,恨不得马上回家看看家中的情况。
      于是小跑了几步,追上了走在前面的窦褚。

      她侧着头小心翼翼地看向那张无动于衷的脸,咬着牙问了句:“殿下,能准我提前归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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