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水乱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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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来的时候她闷在被子里不愿出来。被子里暖暖的，和外面的寒气呈强烈反差。
从被子里探出头，内心挣扎想要起床，一眼望到了桌子上破旧的小熊。
阳光透过百叶窗，一楞楞映在房间里。空气中可以看得见细微的颗粒在浮荡。小熊歪坐在书桌上，脖子上的补痕分外明显。
长长叹了口气，又缩回被子里，蒙住了头。
半晌，整点报时的表“滴滴”地响了起来。
被子里的人形不安地挪动了一下。
探出手来够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又缩回被子里。
不慌不忙地翻看着电话簿，在略过某个名字的时候，顿了一顿。
摇摇头，接着翻了下去，摁下拨号键。
“喂，老师，我是竹内菊。”
“嗯……今天有些不舒服，想请一天假。”
“哎。一天就可以。嗯……没什么大事，经常这样子。”
“不用了，不必麻烦别人。”
“好的，谢谢老师，再见。”
合上手机，继续龟缩在被子里的生活。
毕竟是国外留学生，一个人在日本独居。了解情况的老师根本没有多问，直接放行。比起一般学生请假难以越过家长这关来说，实在是轻松地多。只是老师曾担心自己一个人不方便，还提出叫几个同学去陪她的提议。
虽然提案的对象是身为班长的庞泽同学，她还是婉言拒绝了。
今天，不想接近任何人。
就且让她回忆一下以前一个人的时光。
那些静谧得仿佛要静止的时光，现在忆起，却是别样的甜美。
至少，不会纠缠在自己的胡思乱想里，也不会心痛。
仿佛是白开水一般的恬淡生活，每日细数窗外往来的人，偷偷观察他们的喜怒哀乐，自行想象出一个又一个浪漫或者凄美的故事，常常自己徜徉其中不能自拔。
而且那个时候，她还可以抱着淡淡的希望，虽然渺茫却也曼妙的希望。希望那一天站在那熟悉的少年眼前笑着说“嗨”，然后偷偷观察他惊喜的眉眼。希望那一天自然地挽起他的手，然后相视露出个调皮的笑容。
可惜生活并不像小女孩的梦想，充满了粉红色的幻想，反倒残酷得难以面对。
也许有一天，她会后悔回来。
如果现在不回来，她可以在很久很久以后突然出现，那时间久远到她已经淡忘了他的笑颜，久远到她已嫁了某个会对着她微笑的男人，久远到有了几个会围着她叫妈妈的小家伙，久远到那些飘渺的过往已然沉寂在记忆的脑海深处。
然后，她会笑着对他说：“嗨！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曾经隔壁的结崎由瑾。”她会俯身摸摸他拉着的孩子细嫩的皮肤，那眉眼气质仿佛都是他小时的翻版，笑道：“你的孩子真是可爱，像极了你小时候的样子呢！”
也许她可以在他家附近的某个街区住下，周末的时候串串门，孩子上幼儿园时结伴而行。偶尔她买菜时会遇见他的妻子，两个人热闹地聊起他的趣事。生活可以简简单单平淡如洗，直到他们都白了头，直到他们都走不动路，一堆堆小家伙开始叫他们爷爷奶奶。
更可惜的是生活没有如果。
她苦恼地蒙住了头。
晨曦明媚而不耀眼的阳光，渐渐化作夺目的灿烂。
她慢吞吞地穿衣，慢吞吞地下床，慢吞吞地洗漱，然后坐在餐桌前发呆。
目光游移不定，偶尔落到两盆花上。花盆摆在窗台下，晨起低低的阳光越过窗台洒在空荡荡的地板上，错过了窗台下那一抹色彩。一紫一蓝，堪堪错过精彩，默默无言地立在墙角，有些黯淡。
就像自己，堪堪与他错肩。仿佛两条直线，短暂的相交后是愈行愈远。
翻了翻冰箱，却发现没有什么可吃的了。穿上风衣出门，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其实也曾想过，那样的宠溺，也许是对妹妹，也许是知己。反正并不一定是那样……的关系。但那朝思暮想的宠溺，却不是对着自己，心底还是起了波澜。
而且还是滔天的波澜。
虽然有好好控制，可是最后那句话，肯定，伤了他吧。
那样温柔的性格，不忍让任何一个人受伤，哪怕自己伤得遍体磷复也不会生气的人，却会为了朋友的一点痛苦而难过。
自己，却那样决绝地批判了那个人，最重要地是，批判了他的温柔。
她茫然地走在街上，步子缓慢，插在兜里的手指尖冰凉。
面对着熙熙攘攘的街道，面对着灯红酒绿的城市，庞大而繁复的道路，她不知何去何从。
没有焦点的眸子扫过人群。中年人提着公文包急急忙忙，女人们掂着菜篮说说笑笑，老人缓慢而持续地走着，皱褶的脸上只有平静，少女穿着时尚打着手机，语气不耐而焦躁，年轻的母亲给女儿买着糕点，脸上有着温馨的笑容。
糕点……
唔……确实饿了呢。
走过去。一个个精致漂亮的糕点摆在橱柜里。随意选了一款，掏兜，竟然没有带钱。失魂落魄到如此地步，真是自己的风格。只好歉意地对售货员笑了一笑，转身离开。
小的时候，就没有带钱的习惯。
不是妈妈掏的钱，就是他。
他温柔的笑容仿佛晨光，温存而不刺目，在耀花她眼睛之前说：“小瑾想要什么？我买给你吧。”
后来她终于习惯了他的光彩，却错失了他的精彩。
直到独自来到这里，这个习惯才慢慢改变。只是改变的过程，是缓慢艰难而痛苦的，就像现在这种情况。
回去吗？她摇了摇头。
每一个女孩，都会幻想自己是个公主。但并不是每一个公主落难的时候，都会有王子伸出手。
她沿着纵横交错的路走下去，一条一条的大街，一条一条的小巷，不知走了多久。
那个给孩子买糕点的母亲。
曾经不论自己想要什么，都会满足地母亲。
她想起那时自己刻意忽略的，母亲的叹息。
母亲一直很艰难。
她知道。
母亲一直很爱她。
她也知道。
她为了追逐童年的幻想，抛下了熟悉的一切回到这里，母亲无奈的眼神里有着深藏的疼惜和纵容。
她恍惚发现自己已经三天没有联系母亲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很想念她，想念她疲惫得没有了笑容的脸，想念她藏着几根白发的短发。
终究是自己任性了。
不知母亲，会有怎样的担心。
她恍然惊觉，之前她的世界里只留下了他一个人的身影，为之她到底忽略了多少人的好。
庞泽少年，海堂君，也许可以加上忍足哥哥？最重要的，一直站在她背后的，默默支持她，担心却不敢说出口，怕她跌倒却依旧放手的，妈妈。
她不禁眼泪夺眶而出。
妈妈……
她掩着面，转进小巷，颤抖呜咽不能自已。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一个庞大而绚烂的世界，爱情不该是全部。为了一次失利而伤心，患得患失，只会让其他关心的人难过。
她终于明了自己的愚笨，泪水止不住得流。
突然有音乐响起，是那首《越单纯越幸福》。她肿着双眼愣了好久，才意识到是手机的铃声。拿出来一看，是庞泽朗的。
自己突然没有去上课，让他担心了吧。
那么，更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哭过。
努力稳定了一下心情，清清嗓子，发现嗓子沙沙的，没有关系，正好伪装成感冒。
第一个电话因为时间过长已经停了，很快第二个又打了进来。
“喂？”
“小菊？今天没有来上课，感冒了？”
“嗯……是有点感冒。”
“有没有发烧？吃药了吗？去看了吗？”电话那头急急地问。
“没有发烧，看过了也吃了药。所以没什么事。”她老老实实地回答。
“唔……你现在在哪？为什么声音那么吵？”
“哎？我在街上。”
“感冒了不要出去乱跑，加重了怎么办？”
“嗯……马上就回去了。”
走出小巷，看了看车水马龙的大街，苦笑。
“喂！庞泽君。”
“怎么？”
“我好像迷路了。”
“什么？！”听起来那边的人似乎跳了起来的样子，“迷路？你到底去干什么了啊！”
气急败坏，是因为太过担心。
“失礼了。”旁边一个声音模糊地传来，立马庞泽少年跳脚的声音就远去了。
电话似乎易手了。
“喂？小菊？”
骤然听到这个声音，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你现在在什么位置？有什么站牌之类的指示，标志性建筑物？对了，你可以问一下旁边的人这是那条街。”
一贯平淡温柔的语气里，竟然少有地带上了淡淡的焦急。
她一时失语。
他怎么会在？他这样的着急。
心里歉意已浓，道歉的话，却显然不好这时出口。
“小菊？”
淡淡地带着些不满和批判的语气，她能想象他不再淡定地笑容和微皱的眉头。
“嗯……稍等一下。”
问明了地点，告诉电话对面的人。
“嗯……你就在那里等着。可以到餐馆之类的地方先坐着，那个地方不远，我一会儿就到。”
她闻言跳了起来：“学长你要过来？”
“怎么？”
“不……不用了……我可以问路回去。而且，下午还有课……”
“嗯……下午的课可以请假，问路回去，你再走丢了怎么办？”
“我可以打车回去。”
“……”语气有所缓和，“那么，你带的钱够吧？”
“……”黑线压顶。
不二学长，您不用每次都如此准确地切中红心的。
显然了解了这沉默的意思，对面人竟然好心情地笑了起来。
“那么，等我。”
电话又一次易手，是庞泽。
“喂，小菊？”
“……”
“……小菊？”
“那个……我可不可以问一句……”
“什么？”
“为什么不二学长会和你在一起？”少女委屈的声音让庞泽朗都莫名地好心情了起来。
“你呀……昨天是不是说好中午给网球部的学长们送相片吗？你没有到，他们就找来了。”
“他……们？”少女重重地咬了那个“们”的音。
“是啊！学长们都在呢……菊丸学长，手冢学长，乾学长，大石学长，桃城君和海堂君，都在呢……”
“……”
天空里一排乌鸦“嘎嘎”地飞过，可怜的竹内少女，风干粉碎了。
她风干前最后一个念头是：站出来的竟然是不二学长而不是海堂君？
有什么念头恍惚地一闪而过，可惜她没能抓住。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水乱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