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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精修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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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李彤儿正等着他把话说全,见叶忠莫名地沉了脸色,忙拽了拽他的衣袖,仰着脸娇娇地问:“‘既然如此’什么?叶侍卫,你继续说啊。”
她便是穿着素白的衣裙也难掩其千娇百媚的姿容,天生一双水雾蒙蒙的狐狸眼,目光却有种纯粹的干净,别样勾人。
叶忠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一阵口干舌燥,却道:“殿下何以一直唤我‘叶侍卫’?这般生疏,属下可是伤心了。”
“嗯?那我叫你什么?”李彤儿几乎跟不上他的思路,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叶忠认真地想了想,有些懊恼地道:“不如殿下就直接唤我‘叶忠’吧。”他其实更想让她唤他一声“叶哥哥”,可惜长公主的哥哥只有当今最尊贵的男人才能当。
“好,那我就叫你‘叶忠’吧。”李彤儿眉开眼笑。
叶忠早已见识过她笑容的魅力,当下不敢多瞧,“既然陛下早晚会为你再招一位驸马,不若殿下自己去挑一位情投意合的?”
这却是李彤儿没有想过的。
她侧过身,举目远眺——亭台楼阁,正是初夏之际,百花争艳,景色非凡,看得人眼花缭乱。
皇帝极尽宠爱之下,长公主的吃穿用度皆是上上品,李彤儿享受到人上人的滋味,令她严重怀疑宫中的太后和皇后也不过如此。
所以,她是真的成了安乐长公主,今后只能顶着她的脸和身份活下去?可是这里再好,终究不是她的家。
李彤儿情绪低落下来,随口附和:“情投意合的,哪有这么容易?”
“殿下貌美,若有意招驸马,岂非手到擒来?”
李彤儿无比清醒地道:“你也说是‘殿下貌美’,如果我没有这张脸,更不是安乐长公主,又有多少人会喜欢我?”
叶忠无言以对。
“我未来的驸马啊,不求他多么出色,只求他对我的一颗真心。他不会三妻四妾,我也不养面首会情人。正所谓‘真金易得,而真心难求’,叶忠,你说是与不是?”
“真金易得,而真心难求。殿下说得对,是属下肤浅了。 ”叶忠若有所思,“敢问殿下,可相信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李彤儿不假思索地道。
“那……日久生情呢?”
李彤儿不太确定地道:“细水长流,日久生情,也许吧。”
她的这些回答大大地出乎叶忠的意料,他带着几分心惊道:“殿下是不相信未来有男子会真心实意地待你吗?”
李彤儿没有立即回答。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感一片光滑细腻;再看自己的双手,是真正的十指不沾阳春水,更别提金尊玉贵的生活养着得她的一身皮肉……大概是个男人见了都会眼馋吧?
“也许有,也许没有罢。”李彤儿感叹道:“驸马不能堂而皇之地纳妾,可我总不能拦着人没有暖床丫头吧?叶忠,我希望我的夫君终其一生只有我一个,而且是心甘情愿,并不是因为惧怕我的长公主身份。那么,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
叶忠对她的惊世之语震撼不已。
纵然本朝公主养面首成风,但多是与驸马各玩各的,哪有公主会提出这种极其无理的要求?男人玩女人,那是风流佳话;若是女人玩男人,那便是淫/荡、不守妇道。也就是公主们手握权势,驸马们奈何不得,才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叶忠二十好几不近女色,不过是对此不感兴趣,也少不得被好友嘲笑一番……
只听得李彤儿又道:“叶忠,这样的男子可遇而不可求,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叶忠犹豫道:“那先驸马是这样的男子吗?”所以一旦驸马归去,她便觉得生无可恋,一死了之?
“他呀,我忘了。”李彤儿暗暗地打了个哆嗦,岔开话题道:“叶忠,我渴了,你让人给我倒壶茶来。”
叶忠无奈,依言退下。
何嬷嬷趁机凑上前,笑问:“殿下与叶侍卫很聊得来?”
“是啊,怎么了?”李彤儿一脸的不明所以。
何嬷嬷笑得脸发僵,暗道:没怎么,就是怕陛下一个不高兴,把叶侍卫悄无声息地处置了……
“呵呵,老奴是见殿下和叶侍卫在一块儿说说话,总算有点笑的样子,老奴就放心了。”
“是吗?和叶忠说话,我看起来比较开心?”
“自然是了,老奴已经太久没有瞧见殿下的笑容了。”何嬷嬷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不对,恨不能扇自己一巴掌:真是老了老了,今晨才恳求殿下不要追忆过去,她自己反倒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李彤儿也发愁:身边尽是丫鬟嬷嬷,哪个见了她不是毕恭毕敬?让她没有丝毫闲聊的欲望。唯一一个何嬷嬷,待她是尽心尽力没话说,可毕竟年龄相差太大,实在没有太多的话可以聊。那就只剩下了一个叶忠叶侍卫,也不知是不是自诩长公主救命恩人的缘故,对她从来说不上多恭敬、小心,倒更像平辈、朋友相交。
待叶忠端上来美味的茶水点心,李彤儿立时抛下了这一点点的烦恼:何以解忧?唯有美食。她吃得可心,叶忠也看得可心,末了弯下腰,拇指轻轻地擦过她的嘴角,仿佛漫不经心地道:“这里有点心沫子,殿下慢点吃。”
青年一触即分,速度快得根本不够李彤儿往心里去。
一碟子点心也就四五块,将将吃个半饱。
等李彤儿享受地吃完,抬首间见叶忠捻着拇指指尖,似在出神。
“在想什么?”
“在想……”叶忠回神,险些将心底略显轻浮的话说出口,“……没什么,殿下可还要再逛逛这园子?”
酒(茶)足饭(点心)饱,李彤儿打个哈欠,懒懒地道:“不去了,想睡觉。”
“殿下似乎精神头不足,可是夜里没睡好?”
“哎,别提了,一晚上尽做噩梦了。”
李彤儿不喜丫鬟嬷嬷们跟随,二人便一前一后地几乎并肩踱步回主院。
“是什么噩梦?殿下很害怕吗?”
“梦嘛,醒了就忘了,就是觉得有点吓人。”
“那前日夜里呢?殿下睡得好吗?”
“哎,也做噩梦呢。”
……
二人有的没的聊了一路,李彤儿进屋小憩前,叶忠郑重其事地道:“属下就守在屋外头,殿下别怕!”
“叶忠,谢谢你!”青天白日的,李彤儿并不害怕,但仍发自内心的感谢。
叶忠没有“此乃属下之责”一类的念头,若非顾及自己如今的身份,以及周遭仆人的眼光,这当口他只想握着她的手告诉她:别怕,我在呢。
他记得年幼害怕时,娘亲便是如此安慰他:别怕,娘在呢。
最后他什么都没说,看着长公主在丫鬟嬷嬷们的簇拥下进了主屋。
他转过身,抱剑靠着门框,开始回忆自己与长公主相遇后的点点滴滴,最后得出结论:长公主无父无母无夫,当真可怜。
而如此可怜的女人……
如此可怜的女人……
叶忠悄悄地将碰过长公主嘴角的拇指放入唇中一尝——
她的唇,是香的,是甜的,也应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