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二章 同根兄弟不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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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白很心烦，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带回兰陵，鼓舞士气，与吴国交战，重振国威。这些是他必然要做的事情。可是兰陵来这么一手，却坏了他的事。他还有两种选择，一种便是依子落所说，割城赔款。另一种，就是借兰陵之事开战。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最好的办法。现在兰陵伤势不明，他又无法将兰陵安然带走。更糟糕的是，事情不能再脱，否则他的身份迟早会败露。
他此刻有些哭笑不得，倒真没看出来子落是这么个多情种子，这时候不管是要江山不要美人也好，兄弟义气也罢。反正看情况子落是庇护兰陵定了的，即使朝中那些大臣虎视眈眈要置兰陵于死地，估计一时半会也动不了。
莫白突然笑了笑，拿着杯子，看了看坐在一旁面色苍白的洛儿，问道：“现在让你潜进宫中，杀一个人，难不难？”洛儿那日与柳四交手，名曰切磋，实际上两人都是下了狠手，确实受伤不轻。
他沉吟半晌，有些迟疑道：“杀了吴王是没可能，若是别人，大约可以试试。”莫白歪着头轻轻地笑，罢了，又问道：“我让你杀兰陵，你有几分把握？”
这话一出，洛儿蓦然一怔，有些不可置信。他知道莫白陷害兰陵，却总觉得莫白还是对兰陵存着兄弟之情的。可如今，莫白一句话，就让他彻骨的寒。他突然开始觉得，原来他一直都不知道莫白是个什么人。
见他瞪大了眼睛，莫白摇了摇头，说道：“看来是行不通了。现在除了你，再没有合适的人，这条计只能弃了。”
洛儿这时才找回声音，有些怀疑地问道：“你真想杀兰陵？”莫白笑着说道：“那你说怎么办？他不愿和我们回去，如今计策也坏了，对方没中计，没有开战的意思。若是我们宣战，未开始，先输了人心。”
“所以，你要杀了兰陵，嫁祸吴王，然后寻得开战的借口？”洛儿不无讽刺地说道。他没想到莫白真的狠绝如此，像兰陵那种极重感情的人，若是在同样的位置上，绝对不会用这样的方法，扬立国威。
莫白看着洛儿，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是个孩子，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很多东西，不可能总是那么完美，我不在这个时候打劫，别人就会反劫回来。”
洛儿其实知道这个道理，天下局势，说白了，和一局棋不差。收官的时候没有优势，便要想办法打劫。莫白是教会他下棋的人，那个人的棋风永远桀骜锋利，他从未下赢过。
而兰陵，似乎也是长于下棋的人，洛儿想了许久，都想不到，兰陵下棋的样子是什么样的。但是，似乎在潜意识里，他便觉得，兰陵的棋，必然华丽流畅，不会有一丝拖泥带水。
想了许久，洛儿眼神有些涣散，他苦笑道：“为什么兰陵可以为天下之民着想，为什么你不可以？”这句话实际上已经是过了界限的，说重了，已经是谋逆之罪。若是换上别人，这时候怕是要责他有易主之心。
可是莫白却是放心的，他似乎也有些动摇，曾经的兰陵，如今的兰陵，一切一切，清晰可见。但曾经的自己，今日的自己，却是寻不得痕迹了。
莫白揽过洛儿，将头埋在他的颈上，闷闷道：“因为那是兰陵，他从来就是个胡作非为的家伙，没有人对他抱有期望。他的负担，是自己加诸的，他想做救世主。而我不同，自七岁以后，我每日所想的，便是国家，便是天下，整个大楚，也只认我为王。”
说出这些话的莫白，有些脆弱，又有那么些无奈。洛儿心软了，莫白比很多人成功的一点是，他会示弱。在某些时候，他会表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然后告诉你，他需要你。
洛儿缄默了，莫白有自己的想法，他干涉不了。而同样，兰陵虽然整日里嘻嘻哈哈没有常性，但是在很多事情上，他有自己的原则。
而他却不是，很多事情，他太容易因为个人感情而动摇。曾经有人说过，这种人很容易被利用，沦为情感的奴隶。不幸的是，洛儿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只要莫白说去做，他即使不愿，还是会努力去做，即使负了天下人。
在莫白发愁的时候，子落却显得平静。自那一日在大殿之上，说出那番话后，再没什么考虑的，他只要等着看洛儿他们怎样应对就好。
而这件事，本以为会造成极坏的影响，却不想，因为这件事，在百姓中间，子落的声誉却提高了。只因为他义字当先，大义灭亲。不为红颜所动，也不顾及颜面，而惩治失行妇。在这些问题上，人们对女子的道德底线总是比男子高很多。
兰陵伤了脖子，也不管外面这些事情，子落也不和他提。两人相安无事，都像得了失忆症一般，绝口不提那一晚的事情，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子落怕兰陵不说话憋出病来，特意给他做了支新毛笔，让身边的小内侍随手带着纸笔。兰陵可怜巴巴的，总是小心翼翼陪着笑，子落说东，他绝对不敢往西。
这么过了几天，子落终于没忍住，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兰陵扯了张纸过来，一笔一划写道：“我害你赔了一老婆，怕你不高兴了拿我凌迟。”子落好笑地敲敲兰陵的头，说道：“那你以身相许好了。”
兰陵翻了翻白眼，差点一毛笔甩子落一脸墨点。子落看兰陵恢复正常，笑了笑，随即正色道：“你想回去么？”
兰陵愣了愣，歪着脑袋思考良久，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他摇了摇头，微笑着，写下，“我舍不得你们。”子落心里一暖，觉得兰陵就是这种人，谁对他好点，他就把哪里当作自家了。
秋天的午后，总是有些肃杀气。
兰陵整日里待在宫中，难免听到些闲言碎语。那到底都是些柔弱女子，愤恨也只能放在心里，不碍着事。身边的小内侍坏心眼地告诉他，某某又扎小人咒他了。兰陵总笑笑便罢，他总觉得这也没有法子，人总也该习惯着被人讨厌。
只是每每想到那个娇憨如荷花的女子，兰陵都有些愧疚。她并没有做错，只是太年轻，所以她的世界是黑白的。她受到良好的教育，所以明白要忠君爱国，可是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知道。
接着，日子像驾了快车，不知觉的，又是半月。
兰陵听说，楚使者要走了，他们接受了子落的条件，择日便要离开。恍惚了半日，终于还是忍不住，在纸上写下，“能见见他们么？”
这字写得极不自信，带着些犹豫。子落看了看兰陵，似乎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复杂的表情，似乎是极度复杂的情感，在面上的表现。
子落压下心里的不安，微笑着说道：“好。”
莫白没想到兰陵会出宫来，他脖颈上的伤已经结了痂，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的味道。或者是因为不能说话的原因，兰陵整个人看起来，也衰落了许多，变得有些苍白透明。
洛儿见到兰陵那样，鼻子一酸，差点想哭。他犹记得初见兰陵，笑意盈盈的样子，像是不知愁的样子，后来和兰陵一起，也总见他嘻嘻哈哈没有正形。包括后来陷落东县，他也总笑着，张扬的要命。
如今再见，他还是笑着，却有些勉强了。整个人也不再如过去一半飞扬，从头到尾，透着萧条。兰陵，将自己逼到了这个地步，他从来不适合这样的生活。
莫白笑着迎了兰陵，给他凳子坐了。待人全部离开，只剩他们三人。兰陵这才苦笑着开口道：“莫白，这次放手吧，回去吧。开战的话，大楚没有胜算。”这句话说得极其困难，声音也喑哑难听，兰陵说完后，已是满脸汗水。
莫白沉默半晌，慢慢笑了起来，他看着兰陵说道：“天下没有所谓万无一失的战争，但只有一统天下，百姓才可安康。”
这是莫白的道理，兰陵也懂，可他不信。他总觉得，若是莫白和子落都不想打，他们就能平平安安好好活着，大家都安居乐业，娶媳妇的娶媳妇，生孩子的生孩子，小鸡小鸭子也都开心的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兰陵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那这次，我不会给你这种机会。我会加倍努力活着，绝对不会出一点问题，有一点闪失。无论是你们，还是子落手下那帮臣子，谁都无法伤我性命。”
这句话说完，兰陵松了一大口气，大大绽开一个笑容，煞那间，让人觉得，大约真的很多事情都很美好。莫白看着兰陵，最后摇了摇头，说道：“我马上就离开，不会多留一刻。你好自为之，有些事情，终究不是你能遏制得了的。”
兰陵笑着，然后用笔在桌上蘸着茶水写道：“我只喜欢下和棋。”洛儿看了，不禁笑了笑，多么任性的话，也只有兰陵说得出来。
水渍很快风干，莫白也笑了笑，带着洛儿，收拾行装离开。临走前，再未回头。兰陵想了许久，张口叫道：“哥哥！”
声音不大，有些颤抖。莫白身形一顿，却还是没有回头。
兰陵突然就哭了，悄悄地，将脸埋入手中，他感到流水从手指缝中流出，有种冰凉的触感。
即使到了今日，兰陵依旧觉得，莫白是他最爱的哥哥，是他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只是不同于往日的是，对他来说，子落，肖羽还有柳四，也都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存在。
兰陵不相信所谓的血缘，不相信宿愿，不相信前世今生的爱。他只信时间慢慢积淀的爱与羁绊，那种很深很深的感情，远甚于所谓上天注定。所以他谁都不想放开，希望每一个人幸福。
他无法忘记幼年时代，莫白对他的爱和呵护。亦无法忘记，少年时代，子落，肖羽和柳四带给他的温暖。
那一天，他坐了很久，看着莫白留在桌上的半盏茶，很想听莫白叫他一声兰陵。
可是一直到最后，莫白也没有再次抚上他的头说，弟弟不怕。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同根兄弟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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