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圆舞曲》张乔姜

12、孤岛初遇（上）

　　仿佛已经沉睡了亿万年，世事沧桑万物荒芜。依琳只觉得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中她躺在一汪澄澈的清水之上，身下浅流轻漾，她随波漂泊。有泪不断漫上脸庞，一滴一滴融入水中。心仿佛被枯黄的藤蔓紧紧缚住，痛到窒息。她的耳边不断回荡着华丽优雅的圆舞曲，音符飞舞在半空中，漫天的花瓣随着音乐飘如雨下，在水面上缓缓飘荡，点开了一圈圈的涟漪。依稀有凄绝的声音响彻天空，声声泣血。那是她的名！有人在悲伤地唤着她的名。是谁？是谁在唤她？她的潜意识在苏醒，可是，全身却无法动弹。
　　前尘往事一幕幕在她脑中回放，画面凌乱而变幻迅速，仿佛高速旋转的透明多棱柱，雕刻着难以磨灭的记忆。那个疯狂迷乱的夜晚，她一剑刺穿了母亲的心脏。用母亲的心口之血，完成了作为一个伏魔者的历练。而代价是，她失去了这世上惟一的亲人。这是莫氏家族生生世世都无法摆脱的诅咒。她曾经拒绝学习任何术法，试图逃离束缚家族的宿命。可是，此生注定在劫难逃。她一步步应劫，如同困兽般做着无谓的挣扎。
　　画面陡然一转。云雾升腾间忽地闪现出她在巴黎遇到的那个神秘的街头艺人，还有那只诡异的野猫。他给了她一枚硬币，而它将到牵引到那座废弃的古堡。就是在那里，她遇到了那个俊美无俦的男子。此后的万般牵扯，他们始终被命运紧紧绑在一起。是命中注定还是造化弄人，一切已不得而知。“苏……”喃喃的碎语从她苍白干裂的嘴唇中无意识地逸出，弥散在花香四溢的空气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茫然地睁开眼。入眼处，是浅蓝如洗的碧空，几团棉絮般的白云轻飘飘地浮于苍穹。白色的不知名的大鸟飞快地掠过云端，带过几声尖锐的啼鸣。花朵的馨香丝丝缠绕在她的鼻尖，一切宁静得恍如梦境。她坐起身，才发现自己所躺的是一块高高垒起的巨石上，四周围满了各色的鲜花。放眼四望，地上杂草丛生，苍碧流翠。远处参天大树高耸入云，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出孤寂荒凉的黑影。这是哪里？她心下疑惑，却无一人可以解答她的疑问。
　　她起身下地，却猛然发现，自己身上所穿的，居然是一身华丽的白色绸质礼服。袖子蓬松，上面绣着细密的玫瑰花纹，并在袖口处缀了一层又一层繁复的花边。裙摆曳地，如鱼尾般游曳在水草上。水晶高跟踏在地上，印出深刻的痕迹。她试着向前走了几步，可是踏在地上的感觉，太过于真实。
　　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她最后的记忆，是和苏一起困在孤岛。那时天还未亮。可是现在，哪里还找得到一点荒岛的影子？阳光铺散，洒落在她张开的手心里，温暖而轻柔。她微微收拢手，似乎想握住那一米阳光，却只握到一片虚无。一切的一切，那么真实，又那么飘忽。恍若身处梦境，却比梦境多了份实在的触感。
　　等到她缓步来到岸边，看着一望无际的蔚蓝色海面，才发觉此时她置身的，是一个无人的岛屿。可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苏，他在哪？她双手死死地抱着头，脑中一片混沌，只觉一阵难言的痛楚攫住了她，仿佛被万蚁噬咬，随时都会炸开。她颓然地蹲下，双目无神地望向浩淼的海面。
　　忽然她忆起什么，慌乱地四下寻找着。衣服已不知被谁换了，而所处的又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孤岛，她根本不知如何入手。家传的吊坠不见了，那枚奇怪的硬币也没了。天地苍茫，孤身一人，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凉。从太阳初升到夕阳西垂，她静静地抱着双臂在海边坐了一整天，思绪漫无边际地飘忽着，借以梳理这段时间以来的遭遇，却越想越觉得混乱不堪。等到思绪飘回来，已经饥肠辘辘了。再这样下去，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饿死在这个荒岛。难道老天莫名其妙地将她弄来这个地方，就是为了让她饿死？她无语地望着浅蓝澄澈的天空，然后再无力地耷拉下脑袋。
　　不知何时，西方的天空已被夕阳染成了一片绚丽的烟紫色，日光最盛处，彩霞织锦，红光漫天。暮霭渐沉处，隐约可见一艘船在慢慢驶向孤岛。依琳疑心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她站起身，希冀地看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