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005 ...
-
她转身伸手推开窗,一束杏花的花枝来回抖动着伸了进来。
窗外夕阳沉寂夜幕降临,晚灯幽幽亮起了,在一旁顺着风摇摇欲坠。
屋檐还有存积的雨水,滴滴答答滑落坠入叶林。
店小二的脚步声在楼梯口传来。
他走到房门口鞠躬一拜,面露为难:“玹安姑娘,没有房间了”他顿了顿。
“今夜人多,还有很多提前预订的不能让出……”说着犹豫地看着对面两人,“要不……”
“那算了。”宋玹安打断他。
“你去准备点菜,多切几碟肉,两碗米饭,再要一坛梨花白,就从刚刚的钱里扣吧。”
店小二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带着点难以置信的神情应声退出门。
宋玹安掐下一株杏花坐到萧琮跟前,盯着他的眼睛。
“抱歉,今天你要跟我睡一晚了,你不会介意吧?”
萧琮心思压根不在这,只目光温柔地看她:“你为什么不杀我了?”
宋玹安:……
如果她没记错,这问题不是小半个月前就解决了吗!
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放弃百分之一去做百分之九十九,这叫择优。”
萧琮若有所思,“你和我合作,钱平分,这个也是择优吗?”
宋玹安双指夹着杏花枝,手肘摆在案桌上撑起下颚勾唇道。
“当然是啊,钱少了但是效率高了,而且精品任务的钱哪怕平分也很丰厚的。”
萧琮静默良久,突然笑了一下,低头去拨弄频频流出的蜡泪,没再说什么。
饭菜很快就端了进来,一碟清炒竹笋,一碟鲜蘑菜心,一盘卤牛肉,还有四个猪肘和一盘酱鸭。
因为要了一坛梨花白,店家还贴心的装了小碟花生和凉菜。
宋玹安把手中的花枝抛出窗外,拿起筷子伸手夹了一块牛肉。
萧琮看着她的动作,温声开口:“身上有伤是不可以吃牛肉和喝酒的。”
宋玹安准备将牛肉送入口中的手一顿,斜眼望他:“请你不要有职业病。”
然后当着他面把一大块牛肉吃掉,还特意咀嚼地很大声。
萧琮并不受她的挑衅,单手打开那坛子梨花白,倒入了甜白釉茶盏中,用苍白的手指执起杯子饮了起来。
宋玹安看得稀奇:“你竟然会喝酒啊?”
萧琮:“……”
他挑眉抬眸,和颜悦色地看她一眼,勾了勾唇道:“我还会杀人。”
宋玹安:“……”
她顿了顿,“这我倒是知道。”
“所以啊。”萧琮唇角翘起的弧度变大,“我会喝酒有什么问题?”
行。
宋玹安不跟他扯,低头专心吃饭。
一顿下来她把牛肉全吃光了,还吃了两个猪肘和一大半酱鸭。
而萧琮只吃了两口青菜和一小块酱鸭,连米饭都不曾动过,倒是那坛子梨花白,三分之二进了他肚子。
宋玹安吃饱喝足,心里就开始焦思苦虑。
她抬眼去看喝酒的萧琮,反复思考,眯了眯眼开口问他:“你现在有空吗?”
萧琮拿着茶盏偏头,平静的看向她:“怎么?”
说话间宋玹安已经将领口扯开,露出左肩缠着的绷带。
他们赶了小半天路,又因为雨太大淋湿了肩膀,白色的绷带已经渗出了斑驳血丝。
萧琮此时已经放下杯子靠近了,依旧是笑容和煦,瞳孔却渐渐腾起了暗涌。
宋玹安看着他,单手解开了绷带,露出狰狞的伤口。
没了绷带的伤口有血液涌出,冲刷掉了上面残余的药粉。
“你不是郎中吗?来给我上药。”她执着一个瓷瓶晃了晃。
萧琮并没有在听,他眼中的嗜血在逐渐扩大,目光炙热如火。
宋玹安看着他的神情,计划通。
她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往上摸到了指尖。
萧琮的手冰凉,腕间银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出冷冷的光。
宋玹安掌心却很热,萧琮垂眸看着她抓着自己的指尖,轻轻抬起,然后抚上了左肩上的伤口。
有温热的液体沾染在手指,萧琮感觉到了那熟悉的触感,不由轻轻捻磨了一下。
指尖上沾了暗红,他忍不住下手极重地按了下去,伤口血痂裂开,流出更多血色。
宋玹安轻轻“嘶”了一声,蹙着眉和他对视。
“萧琮,很疼。”
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笑意朦胧,眼眸像一谭深不见底的湖水。
背后是三月下旬深沉的夜色。
月白的杏花树枝随着风刮在墙壁,发出微小的唰唰声音,屋内的烛火摇曳,将墙壁上的倒影拉长。
宋玹安却突然将他手拿下,用自己的手捂住伤口,瞪他:“让你上药你乱按什么?”
伤口血色被遮住,萧琮眼中火光浮动了几下。
最终在宋玹安将药瓶塞入他手上后,逐渐熄灭。
手中握着散发药香的小小瓷瓶,他睫毛微动了两下,若无其事的凝出一个笑。
看着宋玹安道:“这个效果不大,用我的吧。”
说着从胸前灰青色的包袱中摸出一个松叶色的方瓶。
打开瓶盖用手指蘸出一点药膏,神情温柔且认真的涂了上去。
萧琮慢条斯理地涂完,将手指上残留的药膏慢慢擦掉叮嘱道:“不要沾水就好。”
窗外凉风习习,他起身走回到案桌前坐下,继续喝起那剩余的半杯酒。
宋玹安赶了小半天的路,又有伤在身,春季的凉风像催眠的曲子,让人逐渐犯困。
她吹灭了自己眼前的两盏蜡烛,靠着软枕闭眼睡了过去。
驿站楼下的门口人来人往,杏树下皆是等候停留,和离开路过的马车。
几辆装饰华贵的车辆踩着湿重的水汽碾压着满地花瓣陆续来到,慢悠悠停留在了驿站门前。
随后下来几个衣着不凡的男人,门口店小二眼睛一亮迎上前,笑容谄媚。
“官爷们,打尖儿还是住店呢?”
一个小厮打扮的男人上前用手推开靠得太近的店小二。
“准备一个雅间,上最好的酒水。”然后又转身吩咐车夫去停马车。
那几个男人踏入了店门,其中一个微胖的男人在门前抬头看着二楼,回过身看跟在后面的店小二道,
“红姝坊的人在这?”
按江湖规矩,窗外点红灯笼便是红姝坊执行任务的人在此。
这是主城附近的驿站,猜一猜就能知道是谁了。
店小二低头尬笑:“是。”
“是谁?”微胖男人又抬了一下头,露出一个猥琐的笑,确认的问:“莫不是宋玹安?”
店小二瞟着楼上,悄悄点了点头。
微胖男人没再说什么,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尽管是深夜,店里大厅还是很热闹。
有喝了一晚上意犹未尽还在打着酒嗝叫继续上酒的,还有临行饯别泪洒现场的。
萧琮开门走出房间,他的肤色在黑夜中更显苍白。
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走廊的另一边雅间传来唏唏嘘嘘的喝酒声,以及女子娇-媚的笑声。
空气中还若有若无的漂浮着一股甜到发腻的气味。
真是荒唐。
他闻出了那股甜腻的香气,眉心蹙了一下,转过身准备下楼。
刚下一个台阶,身后房间里传出一个低沉的笑声。
“这些要花钱的,还是不够刺激,要我说,隔壁那位如何?”
有人立刻接话:“隔壁?您是说,红姝坊那位?”
萧琮抬起的脚步一顿。
里面还在欢声笑语:“上次路过一回,虽然只是匆匆一瞥,真是极不错的美人。”
“这样的美人带刺,一般人可招架不住。”
“点根月华香,再烈的都成怀中柔不是?任凭她武艺多高强,都如水一样。”
月华香是满月楼独有的香料,满月楼是风花雪夜之地,这东西用来做什么的众所周知。
房间里众人笑声连在一起,高低起伏,在夜色中特别刺耳。
萧琮站在楼梯口盯着黑暗的走廊尽头。
那样新鲜刺激的暗红,像是地狱中盛开艳丽的曼珠沙华,只可以由他来让她绽放,别人怎么能来抢?
他眼眸漆黑幽深,瞳孔中倒映着走廊的红色灯笼。
外面墨蓝色的天空云霞浮动,一道鱼肚白的细光矗起,将云层划破分割。
有碎裂的光穿过杏林,打在半干的草地,将露珠照耀出了如红宝石般的光泽。
宋玹安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中醒来。
尽管才没有睡到两个时辰,但杀手天生对血味的敏感促使她条件反射睁眼。
天没完全亮,她眯眼缓了一会儿,才彻底睁开,一眼瞧见了那支夜晚还在的杏花枝折断在了窗边
她立刻警觉,坐起来环顾四周,萧琮并不在。
空气中的血腥气浓烈得实在是不对劲,她下床推开房门,第一眼就是满地的狼藉。
萧琮浑身是血,握着长剑背对她站在楼道,被一片阴影覆盖。
他垂手握剑,还有液体从刀刃流到地板上。
听见动静他立刻转过身,下颚到脸颊都沾着血迹,那双极美的桃花眼尽是沉沉的杀意。
身后的地上还有几个黑衣人倒在血泊中。
楼下的人全都躲在杂乱的柜台后,十分惊恐地看着站在楼道的萧琮。
宋玹安透过楼梯间隙,看到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店小二。
“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