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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 ...


  •   因为戚少商在省城就是个纨绔子弟的名声,所以日本人把他放出来后看得并不严。没过几天,他就偷偷去见了赫连春水。

      赫连春水是军界高层的公子,被派到本地驻军里任职,结果一场接风宴让他认识了戚少商的未婚妻息红泪,从此不可自拔。

      “我帮你。不过……”听了戚少商的来意,他一句话在嘴里含了足足十分钟也没转出来。戚少商明白:“我这辈子注定要负红泪,但也不会拿她来作交易。”赫连也就释然了。

      黄金鳞在军中的地位远逊于赫连春水,再加上能干的顾惜朝若有若无地暗示他跟傅家的关系其实并不算太好,日本人一斟酌,干脆地踢开了傅宗书。顾惜朝就势借助日本人接管了傅家的全部势力,天知道他在傅家的这些年做了多少准备。傅宗书大骂顾惜朝忘恩负义,对方却挑挑眉:“你以为晚晴的事我真不知道?”早在一年多前,傅晚晴就因为她爹逼她嫁给当地一个老华侨在英国自杀身亡。傅宗书瘫了:原先只当养了条不安分的狗,谁知是条狼。随后,顾惜朝高调投靠日本人。

      轻轻将脸上的脏污抹掉,顾惜朝瞥一眼刚才还“狗汉奸、狗汉奸”喊着丢泥巴、现在被保镖抓着吓呆了的孩子,根本懒得理会,一转身却看见戚少商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臂弯里还挂着个酒吧女。他顿时迈不动步子。

      原本的省城“二少”经过这一番动荡都风光不再:戚少商萎靡不堪,日日沉迷酒色赌博,废了似的,连李陵都被气跑了;顾惜朝,如今就是个人人喊打的汉奸。这样的两个人,大庭广众的还能说些什么呢?

      苦笑下,顾惜朝微微颔首,弯腰钻进汽车,谁知戚少商追进来,“砰”地关上车门,直接命令开车。一路开了二十多分钟,两人并排坐着,顾惜朝看窗外,戚少商看他。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车是到共荣会的,一下车两人就变了脸:戚少商满脸的愤愤不平,顾惜朝表情平静,眼里有藏不住的厌烦。

      大野很惊奇地看到戚少商冲进来表决心,再看一下冷淡不屑的顾惜朝,揣度出这俩人是在飙劲。说起来戚家在药行里的地位用举足轻重来形容毫不为过,若真能归顺皇军,那绝对比顾惜朝……

      顾惜朝丝毫不在意自己被新雇主卖了,只是很淡定地表示自己本来就是半路出家做的药行,其实还是对原来傅家金行当铺的买卖比较有兴趣。他一直乖顺,手段又狠,这段时间结下仇家无数,日本人就算对他不放心也知道他没什么其他人好投靠,终于同意他专心经营金行当铺,而让连云和安和用以股换股的形式“联姻”。戚少商出任了联合董事长。

      这时候,戚家有联合商号二十三股,顾惜朝有十九股,日本人控制了二十七股,散股二十一股,仍有十股去向不明。

      从此,省城成为各路抗战势力药品和资金的重要来源地。

      春末,抗战形势严峻,沦陷区的民众也惶惶不可终日,即盼着国军赶紧打回来,又不知道自己将要迎接的是何命运。这时,日本人下令更加严格控制药品的流通,要求联合商号总号和各省的分号都要不惜一切代价收购其中十二种药品,而且只许进不许出,只能卖给有军需品收购证的日本军方。这十二种药品都是打仗缺不了的。

      以各地都出现了骗药、抢药的情况为因由,戚少商要求亲自去一趟后方。日本人不肯,顾惜朝冷笑着做了保。出来时两人错身而过,顾惜朝地不可闻地道一声“你亲自去我才放心”。戚少商闷头坐上自家的轿车开出好远,才维持着低着头的姿势,低低地出声:“我亲自去……我才放心。”

      戚少商一去便杳无音信,日本人大为动怒,认定戚少商已经趁机逃跑,便囚禁继而刑求了顾惜朝。

      然而戚少商回来了。他无辜地问大野“顾惜朝呢?他瞒着总号私自抬高西北四省的药价,我得当面质问他!”

      顾惜朝被放出来,只是落下了寒病,一条腿也不利索了。他应该马上出国治病,可他不肯、不能走——日本人已现颓相,现在戚少商又到后方跟先到的李陵一起打通了管制药品的输出渠道,他要留下守好省城这份家业。药、钱,国家需要这两样东西,只靠戚少商一个,守不住,他也不放心。只是戚少商上次去后方那么好的机会,不该回来的。

      这话辗转传到戚少商耳里,他却笑:“所以我才要亲自去……若派了别人,万一真不回来了他个作保的怎么办?”

      终于捱到抗战胜利,二少洗脱了“汉奸”的恶名儿一跃成为民族英雄。可是灾难没有结束:“盟友”看上了药行这个买卖,于是接收了日本人股份的政府很是财大气足底又收了不少散股,打算风风光光地把联合商行送给他们。

      千钧一发,一直下落不明的那十股横空出世,把这个北方最大的药行留在中国人自己的手里。

      这保命的十股其实一直在顾惜朝手里,戚少商送他的——他相信顾惜朝胜过相信他自己。只是他们都没想到,跟日本人斗了好几年都没用上的这十股,最后是被自己人逼出来的。

      顾惜朝心灰意冷,再加上身体的缘故,一甩手去了英国,“早该去陪晚晴”。戚少商又撑了两年,某一天突然再也按耐不了刻骨的思念,在已是军界高层的赫连春水的帮忙下摆脱“监控”,用最快的速度,追了去。

      他们相识了六七年,说着快,过起来可慢。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六七年呢?更何况他们真正放下约束毫无顾忌相处,也只有相识不久时的那一夜。

      那一夜是他们两个的秘密。他们从此认定对方是这个世上唯一可以以理想——而不是生命——相托付的人。正是那晚,只是那晚,他们再也放不下对方。

      戚少商说:“那太少了、太短了。咱们付出了那么多,现在是我们只属于我们自己的时候了。”

      被他不容拒绝地直视着,顾惜朝挑着眼,轻轻一笑。只是光影交错、时空叠转,秋日伦敦雾霭之中的这两个人,分明还是多年前中国北方省城里,一表人才、英雄气概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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